旁边一个工作人员接话:“就是啊,谁不知道许老师谦逊又有礼貌,对新人一向都很照顾,也就他在万导跟前有这个面子。” 沈西辞也笑了笑:“那先谢谢许老师了。” 打开出租屋的门,沈西辞习惯性地挤了一泵免洗消毒凝胶在手上,搓开后,用巴掌大的仪器夹住拇指,一边盯着血氧饱和度和心率的数字,另一只手拿起旁边的耳温枪,熟练地测了体温。 不大的客厅里,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应该是电视上正在播财经新闻,沈西辞顿了片刻,轻声说了声“我回来了”,说完,又不由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家里不是黑漆漆空荡荡,灯开着,有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把在楼下超市买好的暖光灯泡拿到卫生间,沈西辞伸直手臂,发现指尖离灯泡还差了一点点,正准备垫脚,一只手闯进他的视线,两下就将旧灯泡拧了下来,又从他手上把新灯泡拿走。 沈西辞干脆收回手站好,跟盛绍延闲聊:“中午和晚上吃的什么?” 盛绍延仰着头,下颌线绷出明显的弧度:“在楼下那家店吃的,肉和青菜。” 一听这形容,沈西辞就懂了,这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炒的肉,盘子里的又是什么青菜。 盛绍延虽然是普林斯顿的高材生,但这方面的知识水平,也就跟五谷不分差不多同一水平线。 “你——” 五指转了几下,灯泡装好了,盛绍延从上垂下眼:“药吃了,伤口没崩开,没沾水。” 还学会抢答了? 沈西辞把露出一角的手机从盛绍延外套口袋里抽出来,让他解了锁,然后当着盛绍延的面,下载支付宝,实名认证后,直接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 在盛绍延昏迷的位置附近,没找到手机和别的身份证件,护照是暂时没办法补办了,支付宝只能先绑沈西辞自己的。 盛绍延目光在沈西辞发红的耳洞上一掠而过,没有对别人的爱好发表什么意见,看着沈西辞的操作,心想,难道真是包养? 沈西辞没提到请假,说明他没有工作,沈西辞不仅去上班前留了生活费,现在看来,连别的支付都是从沈西辞的卡上走的。 确定能付款了,沈西辞把手机还回去,忍不住叮嘱了一句:“省着点花。” 盛绍延接过手机:“什么意思?”听起来,他以前花钱似乎很多? 沈西辞有种穷鬼的坦然:“卡里钱不多,花完就没了。” 对沈西辞,或者说对他们两个人的经济情况有了数,盛绍延很配合地点头:“好,你放心。” 关上卧室的门,新闻播报声的音量低了一半,沈西辞按亮桌上的台灯,摊开剧本,从上次做标记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许令嘉有一点没有说错,哑巴确实不好演。 因为没有台词,一切情绪和想法,都只能靠动作和微表情来体现。 沈西辞跟高中刷题时一样,转着手里的笔,仰头枕着椅背,想象着哑巴少年坐在粗壮的树干上,从层叠茂密的枝叶间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耳垂上坠着的蓝晶石晃晃悠悠。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沈西辞随手点开短信,是银行发来的。 脑子里还想着角色,他不怎么在意地扫了一眼,哦,账户完成支付宝交易9687元,余额—— 啊? 多少? 沈西辞猛地坐直,抓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支出了快一万。 诈骗? 他刚刚根本就没动手机,上哪儿去付钱? 松了口气,沈西辞往椅背上躺,躺到一半,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他是没动过手机,但, 盛绍延! 沈西辞起身打开门,正好和坐在沙发上朝他看过来的盛绍延对上视线,他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阿绍,你刚刚买了什么吗?” 盛绍延指了指:“买了把椅子,想放在落地窗旁边,不行?” “不是不行,”沈西辞看了眼窗边,确实是好地方,天气好时会有阳光照进来,浅紫色的三角梅就如同画布上大块的颜料色彩,他想起盛绍延住的那个卧室套房,“棕色的复古油蜡真皮雪茄椅?” 盛绍延眼底微动:“对,”他想起沈西辞那句“省着点花”,大概知道沈西辞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先道,“我没买那把五万六的椅子。” 沈西辞想,确实,一万的椅子只能算得上仿品,甚至五万六的也进不了盛家大门,再怎么也得加一个零。 沈西辞仿佛看到自己养了一只金灿灿,连爪尖都金贵的金丝雀,去外面衔了一根价值一万的树枝回来,准备装扮一下自己的巢。 原来金丝雀这么难养的吗!! 沈西辞闭了闭眼睛,点了几下屏幕,放到盛绍延面前。 盛绍延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银行卡余额:125.63。 看来不是包养。 盛绍延在心里做下判断。 金主实在太穷了。
第5章 许令嘉从自己的保姆车上下来,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早就过了日出的时候。他抓了抓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心里埋怨那群狐朋狗友,昨晚非要拉着他开黑打游戏打到凌晨。 踩过地上被割断的杂草,许令嘉越想越心烦,骂了一句:“早上叫起床的时候,不知道多叫两次?” 三个助理拎着东西跟在他后面,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时,几个工作人员扛着魔术腿和布景道具走近。 “……导演骂人太凶了,好吓人!” “对啊,都没人敢说话,幸好暴风雨不是冲着我来的,不然我当场昏厥。” “要是冲着你,那你可至少也是个角儿了!” 果然被骂得很惨! 许令嘉心里一阵畅快,梦里,几乎哑巴少年的每场戏他都会被万导骂,不是站姿不对就是坐姿不对,要不是笑起来嘴角扬太高,要不就是哭的时候眼泪流太快,甚至走路的姿势都会被骂。 后来他实在是受不了万山这个狂躁症导演了,给他爸妈打了电话,最后,他干妈去跟导演聊了两次,导演才没骂这么凶了。 这种滋味,早该让沈西辞体验体验了。 几个工作人员看见他,笑着打招呼:“许老师来了?” 许令嘉却没有像平时一样跟他们寒暄,反而冷着脸道:“你们不要这么说沈哥,沈哥一个从来没接触过娱乐圈的新人,演不好很正常。”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下意识反驳:“我们没有——” “没有就好。”许令嘉缓了表情,有些发愁,“就是剧组进度被拖慢,我干妈又要算账算得头疼了。” 等许令嘉走远,几个工作人员一脸莫名其妙:“许小少爷在说什么?沈哥?沈西辞不是一条过,万导以防万一才保了一条吗?难道我记岔了?” 拍摄现场,各种机器扎堆,因为地势不平,隔一会儿就有人大呼小叫“要倒了要倒了!”“扶稳别抖!你手筛糠啊!” 隔着人群,许令嘉远远就看见一棵大树上,沈西辞踩着粗壮的树枝,手扶着树干半蹲着,正低头和下面的人说着什么。 这棵大树在梦里他也蹲过,只要是晴天有日出,他就会天不亮被万导提溜上去蹲着,一场戏拍了八个早晨,也被足足骂了八个早晨,到后面,连剧组的灯光小工都敢给他摆脸色。 许令嘉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树枝上,沈西辞白色土布做的袍子被风吹出褶皱,脚步不由一顿。 他又想起梦境里,他不是父母亲生的消息爆出来后,不少人在网上评论说,程凝雨和许原晋年轻时长得多好看啊,许令嘉虽然不丑,但也就只能夸夸清秀可爱,原本以为是正好继承了爸妈的丑基因,没想到人家还是中基因彩票才长成了这样。 侧腮有几秒的绷紧,许令嘉又换上了一副笑的模样,走近,他听见造型组组长老季正在跟万导商量:“……都这个时间了,要想再拍日出,只有等明天了吧?” 万导颔首:“就是啊,日出的戏是最难拍的,天不亮就要来准备,一条没过,再拍,太阳就窜老高了。” 许令嘉克制住嘴角的笑,见万导戴着鸭舌帽,手上拿着几张纸卷成的圆筒,脸上还残留着怒色,他走上前:“万叔,您消消气。” 几个人都转过头来。 看见是他,万山导演点了点头:“来了?怎么没去化妆?” “听说有人让您发火了,”许令嘉停顿了两秒,自责道,“还是怪我太任性了,闹着要换角色,沈哥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不过沈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他估计也不知道这戏拍不过,不但会浪费组里一天的时间和预算,还要劳整个剧组的人明天又要天不亮就来开工。” 他扬起乖巧的笑,妥帖道,“我一会儿给组里叫点咖啡和奶茶过来,大家都提提神,明天上午再送一次。” 说完,许令嘉以为会跟以前一样,不管是万导还是别的工作人员,都会夸他懂事贴心,照顾新人。 但等了几秒,现场却没人说话。 几步开外,造型组长老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最后是万山导演开了口:“谁跟你说哑巴少年和追缉组的人第一次碰面的戏没过的?” 许令嘉表情一滞:“什么?” 万导转过身,没再理他,去找旁边等着的灯光师了。 什么意思?谁跟他说?这不就是事实吗?许令嘉刚想抬脚追上去,就被旁边的老季一把拉住了。 他莫名其妙:“季叔叔,你拉我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是干什么,”老季扬扬下巴往树上指,“骂?谁敢骂沈西辞啊,哑巴少年和追缉组第一次碰面的戏,一条就过了,还保了一条,万导可舍不得骂他。就是不知道沈西辞跟万导说了什么悄悄话,万导决定初遇这个场景,明天日出时再拍一遍,正商量呢。” 许令嘉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可、可导演不是发火了吗?我听见——” 老季一言难尽的表情:“被骂的是灯光师,差点又把灯摔镜头上去了!” “卡!”万导坐在监视器后面,摘下鸭舌帽,“第几次了?你自己数数!就一句‘你们不要相信他,算了,爱信不信吧!’到底要拍几遍,你才能说顺溜?” “导演,对不起,我的问题。”许令嘉嘴里说着抱歉,但脑子里全是老季那句“第一次碰面的戏,一条就过了”,根本进不了拍戏的状态。 怎么可能? 他脚踩在潮烂的枯叶上,到现在依然不相信。 哑巴少年的第一场戏,再怎么也要拍个十天八天,沈西辞怎么可能一条就过了呢? 绝对不可能! “许令嘉,你昨晚是不是熬夜熬魔怔了?知道要早上拍,精神还差成这样!”万山导演不等他回话,黑着脸直接叫来旁边的化妆师,“带他去补妆,把黑眼圈给我好好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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