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变化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在乎苏珑,只要安戎不再伤害苏珑,不再试图插进他们两人之中,总有一天他会摆脱他们之间的婚约,安戎是向善还是向恶,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对安戎,他一向厌烦至极。 放学后,牧野把正在做的一道题做完,合上书本。等在旁边的楚昭拎着早已收拾好的书包站起身来。 “走吧,野哥,苏珑该等急了。” 放学后,牧野和苏珑都会一起去校外吃晚饭,饭后有时间会随便逛逛。直到自习前的那一个小时左右,是每天牧野和苏珑唯一能约会的时间,偶尔苏珑也会叫上楚昭。 楚昭是苏珑和安戎的表哥,虽然表得很远,楚昭又是母亲那边的亲戚,而父母离异后,是安戎跟了母亲,按说楚昭应该和安戎更加亲厚。但苏家和楚家一直有商业上的合作,反而自从安馨与苏沨离婚后,安馨背井离乡,楚家与安馨多年不曾来往,苏珑和楚昭则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很好,就像亲兄弟一样。 两人正要离开教室,数学课代表从外面走进来,并且叫住了牧野。 “野哥,麻烦你件事行吗?” 牧野很少说话,他态度疏离,却不倨傲,同学间虽然很少与他搭讪,却并不会惧怕他。 见牧野朝自己看过来,数学课代表连忙把手里的作业本递过去。 “这是安戎的数学作业,我下午去拿作业的时候没注意落在刘老师那里了,刚找回来。安戎不上晚自习的,你们一个宿舍,等下可不可以顺便帮我带给他?” 牧野还没说话,楚昭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作业本的一角扯了扯。 “明天再给他不就行了。” 数学课代表摸着后脑勺笑:“这不是看野哥顺便嘛,晚上还要写数学作业,免得他又要找新的作业本。” 数学课代表松了手,楚昭却没认真接,作业本掉在地上,散开。 数学课代表连忙弯下腰去捡,忽然“哇”了一声:“不是吧,安戎连这道题都作对了?刘老师都说是道超纲题,上课都没讲!等下,我先把答案拍下来!” 牧野的视线无意中跟过去。 楚昭发出不屑的声音:“抄的吧。” “能抄谁的啊,咱们班能做出这道题的也就——”数学课代表收起手机,捡起作业本直起身来,抬头和楚昭说话,扫了一眼牧野,突然一顿,话没继续说下去。 全班能做出这道题的也就牧野,然而牧野有多瞧不起安戎,整个天岚没人不知道。他会让安戎抄作业?那比这道题是安戎自己做出来的可能性更低。 他把作业本拍了拍,递给牧野:“那野哥,麻烦了。” 楚昭伸手接过来:“算了算了,下了晚自习我也要去野哥宿舍,帮他带回去。” “那就谢啦。” 楚昭随手把作业本塞进书包里。 出了教室,走上文理楼之间的走廊,楚昭偷偷打量牧野的表情,从牧野常年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忍不住小声问:“野哥,安戎最近还有没有纠缠你?” 牧野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摇头。 楚昭松了口气:“那就好。” 牧野微微侧过头来。 楚昭笑了笑:“安狗最近太安静了,我怕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他说着声音低了一些,似是喃喃自语,“难道他那天说的是认真的?不会吧……” 一个人真的能突然改变那么多? 楚昭不信,却又隐隐有些动摇。 --- “原、原、原……原来这道题可、可以这、这、这么简、d、d、d——” “别说话,做题。”安戎打断了裴梨。 裴梨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轻咬住笔杆。 1501,裴梨的宿舍。两人坐在书桌前,安戎正辅导裴梨数学。 上周周末,安戎留在宿舍里没回苏家。闲来无事下载了一个美食APP,出门觅食时再次遇上了裴梨。 从一开始安戎就感觉得到裴梨家境不一般。即使天岚学院的学生大部分都非富即贵,但很明显裴梨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出自一般的有钱人家。 那天小少爷穿着没有牌子但面料和做工明显价值不菲的纯手工小西装,被一个小混混堵在一条老街小巷子里,掏出他价值将近六位数的钱包数钱的时候,安戎恰好路过,从路边拎起一条废弃的金属管,上去就把勒索者敲晕了过去。 “……你穿成这样跑到这种地方来?”第一次这么简单粗暴的安戎说话还有些抖,他丢了金属管,检查了一下勒索者的后脑勺,又摸了摸心跳,确定他只是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我想、想吃这、这条街的牛、牛、牛——” “牛肉面?”安戎挑眉,意外于两人居然不谋而合。 裴梨忙不迭点头,一张小脸带着惊吓后的苍白:“我不、不知道……会、会遇到这、这种事……”一脸的不谙世事。 那天安戎带着裴梨去吃了老街深处的牛肉面,又去了裴梨心心念念的游乐场,然后两人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真正的朋友。 后来安戎才知道,天岚学院的董事长是裴梨的母亲,而这所贵族学校是裴梨的祖父在他出生那年送给这个几代单传金贵的小孙子的生日礼物。 在这个beta不被期望的世界,裴梨无疑是所有beta中最幸福的一个。 裴梨住的是单人间,安戎放学后经常来他宿舍给他辅导功课。 裴梨的数理化成绩一塌糊涂,所幸高三文科班只学数学,但这一门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你平时背课文也这么费劲?” “那倒不、不会,”裴梨腼腆地笑了笑,“我就跟、跟人说、说话才结、结、结——” 裴梨一句话说不囫囵,安戎总跟着吊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和裴梨聊天,必须有老僧入定的耐心。
第6章 “安、安、安戎。”裴梨磕磕巴巴地喊安戎的名字。 安戎说:“治不好吗?” 裴梨说:“小、小时候治、治过,太、太、太难受了,妈、妈,也心、心疼。” “心疼就不治了?”安戎下巴微抬,半眯着的眼睛看着裴梨,用手里的笔戳了戳裴梨的喉结。 裴梨笑着说了声“痒”,往后躲了躲。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轻而易举唾手可得的东西。你难道还想这样一辈子?” 裴梨神色黯然。 小时候吃不了矫正训练的苦头,加上父母溺爱,就这么得过且过地直到现在。父母长辈总说没关系。 因为是裴家的继承人,所以什么都没关系。 可真的没关系吗? 他知道,从小到大,背地里经常有人叫他“小结巴”。即使没人会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但同学也好、家里的保姆也好、外面的人也好,总有人会因为他的缺陷而嘲笑他。 “不能放弃啊,”安戎眼睑低垂,叹息似的轻声说,“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人生总得有一两件自己努力完成的事才能圆满吧。生而为人,总要有所追求。” 裴梨怔怔地看着他。 “你、你有、有吗?” “我?”安戎掀起眼睑,倏地笑了,“追求吗?有啊。” 安戎只做了肯定的答复,没有明确地说出来,裴梨识趣地没有问。 他只是说:“安、安戎,你跟他们说的不、不一样。” 这是裴梨第二次在安戎面前说出同样的话。 安戎一只手撑着椅子,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他随意地转着笔,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学累了中场休息,裴梨热了两杯牛奶,距离睡觉时间还早,又在牛奶中注入了少许红茶。两人围着茶几坐在木地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和牧、牧野真的订、订婚了吗?” “嗯。”安戎抓着刘海,回答的时候心里有些烦躁。 “你喜、喜欢他?” “并不。” “那、那为什么……”裴梨欲言又止。那些传说中的事,他未曾目睹,虽觉得不过是以讹传讹,却也不想在安戎面前多说。 “人活一辈子,谁不犯点错啊?”安戎说,“你就当我是幡然醒悟及时止损吧。” “可、可是你家、家里……”裴梨多少知道些苏家和牧家的事,安戎和牧野是商业联姻,不是安戎能决定的。
“总会有办法的。”安戎喝了一口奶茶。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安戎说出来的是这种似乎有点模棱两可的话,裴梨却觉得,淡定地说着这种话的安戎,一定可以做到。 他隐隐约约明白,这或许就是安戎在为之努力的事情之一。 裴梨:“安、安戎,我十、十、十八岁生、生日快到了……” 安戎:“是吗?喜欢什么?” 裴梨看着安戎,他时常觉得,安戎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像是比他年长几岁的哥哥,可明明比他还要小几个月。 裴梨微笑:“如、如果你愿、愿意参加我的生、生、生——” “这有什么,”安戎理解了裴梨的意思,摸了摸他的头,打断了他,“哪天?” 裴梨起身将请柬拿来,安戎低头翻看。 “就是这、这个周、周日。但是苏、苏珑、牧野他、他们应该也、也会去……”裴梨有些小心翼翼地,“你,你没、没关系吗?” “你邀请的?” “不、不是,苏、苏家和牧、牧家应该会收、收到请帖。” “这不就得了,”安戎食指和中指夹着请柬一扬,“他们是搭父母顺风车,我是你直接邀请的,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 在裴梨的宿舍一直待到十点半,安戎才回到自己宿舍。 牧野已经下了晚自习,一如既往地在书桌前看书。牧野习惯于在睡前洗澡,安戎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往往会跟他错开使用浴室的时间。 进门后他先打开衣柜拿出睡衣,去浴室冲了个澡,把湿漉漉的地板拖干净,然后打开冰箱拿出昨天买回来装好的各色水果洗了一盒,抱着水果盒将一条腿盘在工学椅上,惬意地坐在书桌前。 往嘴里丢了一颗车厘子,安戎一垂眼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数学作业本。 安戎动作一顿,别过头去看了看牧野,回头将作业本随手丢在一边,翻开了摊开在书桌上的一本文史类书籍。 安戎之前学的是金融,但这次,他不准备报考这方面的专业。 一是他并不讨厌接受新的挑战。 二是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如果真的打算和这些人再无牵连,不如彻底离开这个圈子,选一条与小说主线完全没有牵扯的路去走。 安戎理科强,文科其实也不差。当初学金融是考虑到兴趣、就业以及作为男人的理想和抱负。他现在要求不高,走学术这条路肯定赚不到钱,但他首先需要考虑的是保住小命。上辈子的理想和抱负在意外死亡后,远不及这一世的平安喜乐。 至于以后的经济来源,炒炒股做点投资,大钱赚不到,但也可以过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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