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依知道未来的事,所以对马嬷嬷之言,她也就笑笑,并没接话。只又问她,庄子铺子上的事是否都交接打理好了。 徐家给她内宅中陪嫁的人虽不多,但该有的嫁妆却是一点都没少。她身为侯府的嫡出长女,嫁妆自是极丰厚的。这些陪嫁庄铺每年的收成,少说也有三四千两。 这还不算封箱底抬进门的一些金银玉器,古玩字画。 顾容庭陪父母呆一起坐了一会儿,顾夫人含蓄着问了几句昨夜新婚之夜的情况。 明白母亲的意思,但顾容庭没细讲,只是道:“下嫁于我,毕竟是委屈她了,此事不急,慢慢来。” 顾夫人当然不是那种会过分插手儿子儿媳房中事的婆婆,甚至她还很明理,听儿子这样说,她也点头道:“你说得对,慢慢来,此事上你不能轻慢了人家。人家百般宠爱着娇养到这么大的姑娘,你该好好的捧在掌心来呵护才是。” 又笑说:“原还怕她性子娇纵,难接触,日后会闹得家宅不宁。今日见她温婉大方,待我们也十分和善,我算是彻底放了心了。” 顾震山也对徐静依这个儿媳十分满意,此刻也附和道:“到底是侯门贵女,肯定是明理识大体的。我早说过叫你别担心,你偏不信。瞧,现在信了吧?” 顾夫人:“你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男人都是外头闯荡应酬的,以后还不是我和大郎媳妇同她打交道的多?我们当然心存担忧。不过如今可是好了,什么担忧都没了,我看她连对三郎和娇娇都很有耐心,想必心地也十分善良。” 看着爹娘你一言我一语的,顾容庭对此不置可否,并不接话。 其实徐氏的性子,也就只有他领教过她那厉害的一面。她人前人后各一套,背地里磋磨起人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但这些话顾容庭肯定不会和爹娘说,只要他们二老高兴就好。何况,徐氏厉害的一面,她的那些小性子,也都只是对他,她对他的这些家人始终都还不错。 从上房告辞离开后,顾容庭便往自己住处去。半道上,遇到了从那边回来的一弟一妹。 两个人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什么。靠得近了,顾容庭才隐约听到了“姐夫”二字。 顾容庭身姿高大巍峨的立在他们跟前,见他们近了也不挪身。顾容南和顾娇娇两个走路不看道儿,兄妹俩齐刷刷撞在了这堵“墙”上,然后一惊,跟做贼一样,立刻心虚着后退了好几步。 顾容庭严肃着看他们,轻斥道:“走路不好好走,在说什么小话?” 说的小话自然不能告诉他啦,兄妹二人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彼此守口如瓶。 顾容南晃了晃手里拿着的小玩意儿,得意说:“二嫂……不,姐姐给的。” 顾娇娇也忙凑过来,也朝自己二哥炫耀自己得到的礼物。 “二哥,这个镯子是红色的,姐姐说是鸡血石。你瞧,好不好看,我从前都还没见过红色的镯子呢。” 对“姐姐”这个称谓,顾容庭并不意外。从前她也是这样,只喜欢三郎和娇娇唤她姐姐。 顾容庭目光颇有些严肃的从二人面上一一划过,也不去纠正他们的称谓,只说:“别炫耀了,去娘那里,娘若让你们拿你们就拿着,娘若不让,还得还给你们二嫂。” 顾容庭不管他们怎么称呼徐氏,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就只会是“二嫂”这个合乎她身份的称谓。 顾容庭知道徐氏并不小气,但这么重的礼送给两个孩子,还是得让母亲知晓的好。顾容庭考虑得多,但顾容南和顾娇娇却生气了。 “二哥真小气。”顾娇娇撇着一抹艳红的小嘴,双腮鼓得像个油壶,“姐姐给我们的,二哥又要抢回去,二哥小气。” 顾容南也说:“送出的礼物,还可以伸手讨要回去么?” 顾容庭无奈,也不想再同两个孩子争执什么了,只扬手一挥,放了他们走。 顾容南顾娇娇见状,立刻猫着身子笑嘻嘻跑开。两个人手拉手一路狂奔,待顾容庭再回首时,二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顾容庭负手回了新房时,徐静依正在收拾自己的妆奁盒子。瞧见他人进来,也未起身打招呼,只看了他一眼后,又垂眸继续忙自己的。 顾容庭顺手够了张凳子来,在离徐静依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下。目光注视了她一会儿,见她未有任何反应后,他则先开口道:“三郎和娇娇都还小,你往后不必再给他们那么重的礼。” 若是从前,徐静依肯定会同他抬杠。并且他说不让给,她就偏要给。但如今却觉得那样的抬杠和故意针对实在没有意义,于是也就应了。 “知道了。” 她虽答了他话,但仍没停手上动作。 顾容庭目光在她手上落了有好一会儿,之后才渐渐挪开。他四下打量起这间屋子来,她昨夜说的话,他有记得。 “这间屋子你想怎么隔出一个小间来?”良久后,顾容庭问。 徐静依终于停了手上的事儿,也开始四下打量起屋子的格局来。
第五章 说实话,屋子本就不大,若再隔出个小间,寝卧就更小了。但若是不隔,青杏紫兰就不能留在这里守夜,她们自有自己的住处,就在旁边耳房,但徐静依还是觉得她们能就留在房中值夜最好。 她从小就习惯了睡觉时身边有人伺候,太子府的倚水居住了半年后,更是助长了她的惰性和对婢女奴仆的依赖。从前在顾家当儿媳的一年半,没想过在寝卧中隔出一个小间这么件事,她白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如今既是想到了,她是肯定要想办法把这个计划实现的。 只是没想到,不过昨儿提了一嘴的事儿,顾容庭他竟还真记在了心中。 对此,徐静依心里还是舒坦的。 但四周打量下来,徐静依又觉得这巴掌大点的地方,怎么都不够再隔出一间的。本就嫌这里小了,若再分出点地方出去,日后她怕是一刻都不愿在屋里呆着了。 徐静依静默着不说话,顾容庭心中却有了主意。 正房两边是耳房,可以正屋的格局不动,将连着两边耳房的墙打掉,用木柱撑着房梁,再以屏风隔断隔开,这样不但能隔出一个日后供婢女值夜的小间来,就连他们的寝卧也能更大些。 心中有了这样的盘算后,顾容庭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妻子听。 徐静依听后望着他:“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得劳师动众了?” 劳师动众是肯定的,毕竟是要把墙砸掉。但若能叫她日后住得舒心遂意一些,这也无妨。 只是,这处屋舍是爹娘安置的,如今要这般大兴土木,肯定得提前知会二老一声。凭他对二老的了解,多半会答应,但以示敬重,也不能说风就是雨,擅自做主。 “也不算劳师动众。”顾容庭言简意赅,并没有表现得多为难的样子,“我去同爹娘说一声,问题不大。” 徐静依其实心里犹豫了下,有在思考到底有无必要这样做。但想着接下来还得在这里住上一年多,且又是他主动提的,拒绝的话也就没说出口来。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娇气的人,过不得委屈日子。若能住大宅院,她绝不会住茅草屋。为了往后一年多的日子能住得舒坦些,她也就不怕麻烦顾家人了。 大不了,之后多做补偿就是。 “嗯。”徐静依点头轻应,“那有劳二爷了。” 如今选择了另一条路走,不再作威作福后,她对他十分的礼待和客气。 小夫妇二人间,大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 顾容庭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后,没再说什么,只起身离开了。 方才夫妻二人所言,一旁屋内侍奉的马嬷嬷也听到了。待顾容庭离开后,马嬷嬷便立刻靠了过来。 “奴婢瞧着姑爷为人是真不错,怕这寝卧小,会委屈了姑娘,竟要如此大兴土木。这才刚成亲就能如此周到,日后必然更会事事体贴妥当。”新姑爷对自家姑娘好,马嬷嬷自然很高兴。 而这种时候,她也会适时的再撮合几句:“既然姑爷先示好了,姑娘也该让一步,也示个好才对。奴婢知道姑娘您害怕,但嫁了人的新妇嘛,始终都是要过那一关的。新婚头一回多少会疼一些,但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既然早痛晚痛都是要痛上那么一回,逃是逃不掉,姑娘又何必一等再等呢。” 其实马嬷嬷还想说,那样的事一回生二回熟,只要熬过了前一两回,日后就尽是享乐了。但顾虑到主子是新妇,又未尝过云雨,怕这样说不好,于是也就没再多这个嘴。 徐静依也有在考虑,她知道这关始终是逃不过去的。既然不想得罪日后的郡王殿下,那就不可能婚后一两年都不同房。 马嬷嬷所言自然在理,既然迟早都是要走到这一步,也的确没有必要一直拖着。 “我知道了。”徐静依应下。 点到为止,她相信姑娘是聪明人,会明白的。话说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马嬷嬷就没再继续说这个,只转了话头,又说了些别的。 很快顾容庭回来,和她说了爹娘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徐静依为示礼貌,午后稍作歇息后,又带着精心备好的礼物去了上房顾夫人那儿。 说是新妇来给婆婆请安的。 顾夫人听后,亲自迎了出来,热情的挽着徐静依这个儿媳进屋。 徐静依谦卑道:“儿媳一来就给家里添了这样的麻烦,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顾夫人知她指的是什么事,但却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她豪爽道:“二郎他就不该来问我们的意思,就该你们自己拿主意才对。那处如今是你们住着,合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何况我觉得你们思虑得很对,本来耳房就是青杏紫兰两个丫头住的,如今打通了后也还是她们住,还能更好的照应到你,何乐不为呢?” 这个婆母一向热情,且说话得体。徐静依知她说的是真心话,所以就没再虚以委蛇的说假客气话,这件事情说过后,婆媳二人又话了些别的家常。 “二郎这个人别的什么都好,就是性子不如大郎温和,往后还望你能多担待些。”顾夫人替儿子说好话。 徐静依笑了笑,点头说:“儿媳心里明白的。”想了想,也加了句,“今日之事,他能如此为我考虑,我心中很是感动。” 感动的确有一点,但却没到很是感动的地步。 不过是不是真的很感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她想好好过日子,还是必须要承顾容庭的这个情的。在顾家人面前,她自然得表现出承情的样子来。 顾夫人笑道:“二郎是个外粗内细的人,看着是冷漠严肃,但对他真正关心的人,他心里可温柔了。你如今做了他媳妇,他日后必会十分的疼爱你。” 对于顾容庭日后会不会十分的疼爱她,徐静依倒无所谓,只要一年多后他能同她好聚好散,不会为难于她,她就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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