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迎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江远他笑不出来。
“江远，你笑得太僵硬了——”
“放松放松！凌辰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你们是一起长大最亲密的伙伴！”
看江远迟迟进入不了状态，周先也着急，在旁边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跟摄影师说话，替江远解围：“不好意思，真对不住，宗老师是江远偶像，他太紧张了。”
江远知道周先说这话是好意，可对他来说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怔怔地看着宗源，摄影组选了个好地方，落日余晖映得宗源英俊的面容年轻了好几岁，像他多年前认识的宗源。
……
评论炸锅了。
【请皮下一视同仁，不要将粉籍带入工作】
【拒绝江远与宗源老师平番，请剧组明确番位】
【看演员列表里有爱豆已经很闹心了，麻烦工作人员不要夹带私货求求了】
……
场记捧着疯狂弹了一下午消息提醒的手机，一脸茫然：他什么粉籍，他怎么不知道？
更糟糕的是那天记者运气好，堵到了宗源。
晚上营销号通稿就编出来了：【《他无所不能》定妆照拍摄，宗源离开时一言不发并且黑脸，是因为江远表现太差吗？】
-
公司会议室，周先举着手机，跟江远面面相觑。
周先欲言又止，“你什么时候得罪宗源了？”
“我哪儿有机会。”江远一脸奇怪地抬头，“周哥，你在现场。”你全程看着我的。
“也是。”周先放下手机，若有所思，“那可能是真得罪了。”
江远：“？？？”
周先又拿笔敲江远脑袋，“你知道因为你，人宗老师耽误了多长时间吗？”
江远摇头躲周先。
“快两个小时！”周先怒道，“你不止得罪了宗老师，摄影组和灯光师也都烦死你了！”
江远尴尬：“……”
单纯拍定妆照还好，混娱乐圈的人哪个没拍过点儿代言广告、杂志封面什么的。他硬照表现力也还行，说不上多优秀，也还看得过眼，到及格线了。
关键摄影老师非要他营造出一种高中生氛围，一个劲儿说他身上缺点儿少年朝气。
这江远就有点没办法了，高中生什么样、给人什么感觉，他早忘了。
氛围那玩意玄之又玄，摄影师上下嘴皮子碰碰说得轻松，他却得实打实表现出来。
演戏的过程中强调高中生感觉也就算了，至少他能动；光拍照片，身边儿也没个校服书桌什么的，上哪儿营造那氛围去。
周先：“给宗老师发个信息打个电话什么的，赶紧道歉。”
江远：“……”
他突然想起个事儿，付盛强调让他找宗源聊天，他一直无视来着……
他俩正说着，会议室门开，进来一个黄毛，看见江远一愣，“头发染回去了？”
江远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人，他叫乐洲，公司员工之一。
他俩关系还不错，之前的黄毛造型就是被乐洲撺掇一起去弄的。
回到公司时周先怒不可遏，乐洲理直气壮：“染黄头发怎么了？不好看吗？”
周先语塞。
之后乐洲剪的江远染头vlog更成了选秀期间江远播放量最高的视频，周先直接被迫对江远发型问题彻底闭麦。
周先清清嗓子：“电影下周正式开机，江远还缺个助理。”
江远抬头看周先。
不说还没意识到，身为经纪人的周先，居然给他当了大半个月的助理……知道公司是草台班子不怎么靠谱，但居然随意到这种程度。
乐洲爽快地应了，“有什么注意事项你提前跟我说。”
这方面周先从不令人失望，讲了一堆，最后以一句乐洲听了要难过，江远听了幸灾乐祸的提醒收尾，“去之前把头发染黑。”
-
又过几天，官博正式发布双人海报，宣布电影开机。
他们提前接到工作人员通知，乐洲开小号候在官博底下，只等抢前排夸江远好看。
海报用了张远景，江远坐在地上，双臂抱膝仰头看宗源，宗源背对夕阳俯视江远。
江远最后也没笑出令摄影师满意的效果，美术组最初画的凌辰小安相视一笑的构图用不了，只能这样凑合。
谁成想评论跟疯了似的，种种阴谋论层出不穷，譬如江远背后有神秘资本运作、小安原定某当红小生都快签合同了结果被空降的江远挤走了、江远经纪人正在努力给江远升番位，海报就是先行试探等等。
——只因为照片上的江远露出了清晰的五官，而宗源的脸略有些模糊。
还有一波也不知道跟哪儿冒出来的影迷，拿着营销号说宗源因江远表现不好而黑脸的通稿当证据，振振有词：
【现在不逼剧组正视番位问题，等电影真上映了宗源江远平番，甚至宗源被江远压番，大家哭都没地方哭！】
江远微博底下也全是骂他的。尤其他还顶着《陪你走花路》的ID，综艺没结束，他不能改名，白送的热度节目组不会放过。日常花式蹭江远词条，不时发几段有他在场的训练室视频，更加丰富了观众对江远的印象——这个爱豆真的是花瓶。
于是一开始不看好江远，但相信付盛选角眼光和□□演员能力的观众心里也开始打鼓，付盛能把江远这颗朽木雕成花儿吗？
会议室里三个人愁眉苦脸，乐洲问江远有没有信心演好电影，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江远迟疑半天说不出话。没上过表演课，但拍过几部MV，多少算点儿表演经历……吧？
拍MV都挺顺利的，装原主这些天也没被人发现异常，说不定他真有点儿演戏天赋呢？江远心里十分没底地想。
看江远的表情，乐洲明白了什么，“不问了，江小远，加油吧。”
周先也跟着叹气，“我还是再去打听打听，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吧。”
是个人就会觉得爱豆跟影帝搭戏很离谱，现在这个爱豆又被谣传将要压番影帝。
都说越离谱的传言在娱乐圈就越有可能是真的，于是他迅速地收获了穿越重生以来第二个热搜：
【江远压番宗源】
周乐二人交换一个眼神，觉得事情棘手了起来。
事实上他们在合同上对番位没做任何要求——以江远的身份来说，能得到付盛宗源的青眼就是坟头冒烟祖宗显灵了，别说番位，不给钱演都行。
但官博不回应，任由评论发散、热搜位上升，周乐二人心里也直犯嘀咕，凑一起研究了好半天海报。
相比于付盛过去拍的电影，《他无所不能》番位属实称不上明确。可要说剧组在炒作，也不太令人信服，付盛不屑于用这种方式炒作。
难道付盛真想给江远抬番位？二番变一番？
付盛图什么呢？图江远是个美丽废物？还是图他名声不好？
虽然连他们都这么评价江远不太合适，可现实真就那么回事儿，除一张好看的脸外，江远一无所有。
难道付盛看上江远了？他俩从对方眼底读到了这个猜测。
应该不是，他俩齐摇头。
付盛在圈里混这么多年，没听说有作风问题。
良久，乐洲幽幽道：“人家都正向打脸，网友越骂正主，正主表现越争气。我们江小远可好，逆向打脸，网友骂你演技不好，才不配位，你就突然升个番位，更不配给他们看。”
第五章
拍摄地点位于西南地区，浅阳影视基地。
这可以说是付盛的第二个家，他的电影几乎都在这儿拍，除了几部为爱发电的大自然纪录片。
下飞机之前，乐洲给江远做了全副武装，帽子口罩墨镜，明星机场必备三件套。
周先：“你生怕记者不知道他是明星吗？”
江远认为周先说得有道理，但他隐约觉得这是个死循环。
全副武装=自曝身份他是明星，不全副武装=自曝他是江远。
但凡有点脑子的娱记都能猜到付盛在这儿拍电影。而电影总共俩主角，宗源不用说，机场Vip通道包年用户根本堵不到人，拍到他上保姆车的背影都算运气好。
记者们只能将注意力投在江远身上，一来他是电影唯二的男主角，二来他处于风口浪尖——剧组迟迟不正面回应番位问题。
跟江远一块儿来的乐洲在江远vlog里出现过，周先是亲自送他去参加综艺的人，娱记们都认识，所以他们仨其实很显眼。
乐洲：“周哥，要不你跟老板打一申请，让我们也走回VIP通道，感受一下子。”
周先懒得理他。
他们商定，周先去取行李，乐洲陪江远出去，然后A3停车场汇合，预约的保姆车就在那儿等他们。
三人凝重地相□□点头，深呼吸，为接下来的“硬仗”做准备。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路上半个记者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碰到了几个在接机口蹲江远的粉丝。
三五个小姑娘远远地举着手机拍江远，看江远身边有人，不敢上前。
过气已久的江远对此全然不觉，压根没合计有粉丝在机场守他。还是周先提醒他招手，他才意识到，现在的他，是江·爱豆·远，是有粉丝的艺人！
他有粉丝！有人接机！！送他粉丝信！！！
一时间见过大风大浪的江远还有点小紧张，“用不用跟她们拍个合照什么的？”
周先：“给她们签个名吧……刚来，低调点儿。”
也是，江远赞同，付盛向来对追星行为嗤之以鼻。
有回他们聚餐，付盛喝多了，一顿狂拍桌子替江远鸣不平，“远哥，你说你唱的这么好，怎么就过气了呢？咱唱的不比市面上那些小鲜肉好听？哪儿不如那些小鲜肉？”
江远酒量好，没喝多，但听到付盛这番话，他心说还不如喝多了呢。什么话吧，怪扎心的。
话又说回来，付盛居然钦定一个爱豆演他的电影，江远也是很意外。
他非常想问付盛怎么想的，当年口口声声在酒桌上保证绝不用流量，现在……多打脸吧，可惜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敢站在对方面前说他就是五年前死去的江远。
怕被当神经病送进医院。
还担心他在付盛宗源心中地位没想象中那么高。
他有把握令对方相信自己就是五年前的江远，毕竟一块喝了那么多顿酒，也是挺多独一无二回忆的。
但……万一对方没把自己交心铁哥们，贸然告知自己其实是重生回来的那个过气歌手……
又穿越时空、又借尸还魂的。
就问你怕不怕吧。
……
拉开背包拉链拿签字笔，刚碰到笔，他动作一顿。
原主签名什么样来着？
这个名……他好像不能随便签，签了……就露馅了。
江远骑虎难下地想。
“诶诶诶不用急，我这儿有一堆你的签名照呢。”乐洲按住江远，从他包里拿出一摞照片，“你忘啦，去花路之前签的！”
江远凝神想，依稀是有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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