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倒是满眼都是兴奋和好奇,云总镖头每次露出这个表情,说出的话定然有深意。 云纳作为经验丰富的镖头,在业内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总是喜欢说些似是而非、隐含深意的藏锋话儿。 但是云纳大镖头有个臭毛病,总喜欢将道理哲思掩盖在晦涩的语言之中。 小五和阿海等年轻一辈,都乐得去想想、体悟一番他话中深意,觉了悟了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大多数时候,碍于文学素养太低、见识尚浅,他们根本听不懂他寓于情景之中的话儿,究竟是啥意思。 慕家大小姐则不同。 任凭他说再多,她死活不多费半点脑子去思考。 慕容婉也算云纳大侠在做青年一代的人生导师之途的滑铁卢。 慕容婉兴致缺缺地同小五一道坐在马车赶着马,她眼睛半睡不醒,手上松松垮垮地拿着马缰。小五手中拿着鞭子,控制着马的走向。 这次押送的货物并不精贵、此次押镖难度系数不大。 但这好歹是霹雳镖局大小姐第一次走镖。 大掌柜的自然是精心准备着,货物不贵、难度系数低,但在人员派遣上,绝对的顶级配置。 就连小五,也算有一技之长——开水烧得好,跑路跑得快,在不给团队添麻烦的前提下,还有所作用。 到了晚上,慕容婉将斗笠扔到一旁。 她这个斗笠带着黑纱,她研究过,是她买到的所有斗笠中防晒系数最高的。 镖车停了一会儿,众人作休整、轮岗值夜。 中午日头挺大的,为了防晒,慕容婉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虞修然白日还挖苦她,“你捂得这么严实,是怕自己技术太差,丢镖局的脸么?” 晚上不走镖,她想拿水洗脸。 小花不在身边,还得自己动手。 “小姐儿啊,我们押镖的不能洗脸啊!” 小五见她拿出盆来,惊恐地睁大眼,连忙阻止。 慕容婉执拗,“我不,我就要洗!” 小五百般无奈。 虞修然:“慕容婉,你别作了,这么多人,就你作!” 虞修然一贯看不上她、喜欢找她事儿。 慕容婉懒得搭理她,正准备倒水,手腕就被虞修然掐住了。 “你的课都白上了么?” “镖师的三会一不是什么?” 慕容婉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懒得搭理他。 见慕容婉不说话。 虞修然眉头一挑、抿了抿嘴,“小五你说。” 小五慨叹,为何炮灰总是他。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婉,逼不得已说道。 “会搭炉灶、会修鞋、会理发、不洗脸。” “为什么不洗脸?”虞修然继续发问。 “在走镖过程中,洗脸和到家是一个意思,镖们行话说该洗脸了等同于该到家了,不吉利。 再者,不洗脸可以保护脸皮子。 我们镖师风里来雨里去,常年在户外过活,冬天寒风凛冽,夏天日头晒死个人,春秋风沙扑面。 用土碱洗脸,凌风一吹,脸那就跟刀子割了一般、生疼。” 小五答道。 “我不用土碱,我还带雪花膏。”慕容婉杠道。 “慕容婉,你是故意的么?装不懂么,顾左右而言其他?” 这边争执如火如荼,云纳过来了。 “阿婉,不得胡闹!” 慕容婉撅着嘴,“你先让他放手。” 云纳看了一眼虞修然,虞修然放开了慕容婉。 她的手腕是真细,真不像是走镖的,虞修然在心底慨叹,他想法很单纯,没有别的意思。 纪子墨的目光定在慕容婉的手腕上,纤细白皙的手腕被虞修然握得都泛了红。不由得心底对虞修然的作为升起了怨气,面上却仍是温润如玉、面不改色。 “阿婉,镖局行辛苦,但也是江湖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云纳耐心讲到。 “我不。”慕容婉一如既往执拗。 “既然准备做镖师,就要……” 慕容婉这堆破话从小听到到,早就听得耳朵生茧子了,现在一听就烦,烦中还带着些许委屈。 直接打断云纳接下来要教育她的话。 “我从来没有准备做镖师,是你们逼着我做镖师的,我就想躺平,混吃等死,再不济,写个诗词,……” “你写的那堆破东西,有什么用。” 见她屡教不改,云纳怒了。 “李清照,没有用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们为什么偏要逼我做镖师、继承镖局?” “写个诗词,她还会干吗?” “她还是金石学家。” “研究那些钟鼎彝器铭文款识,碑铭墓志的石刻文字,于切实的生活,有何作用?” …… 愤怒情绪之下,话儿越说越跑题,争执之火越燃越烈。 慕容婉性子娇气,嘴巴也不饶人,以一敌百,舌战群儒,额,群镖。 云纳这个老头自然是说不过她的。 一怒之下,狠狠地甩了袖子,愤恨离去。 瞧着他气得更厉害。 慕容婉没心没肺噗嗤一笑。 申安看着这个大小姐,摇了摇头,心里慨叹,孺子不可教。 他这动作正巧被慕容婉看到了,慕容婉剜了他一眼,顺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虞修然、云纳都被她气成河豚,抱着着镖物,一早躲进帐篷里了。 纪子墨在不远处,篝火旁,用眼睛余光偷偷看慕容婉。
第4章 夜晚,风来。 眼下春日,风轻柔得很。吹到脸上倒是不难受。 慕容婉嘴角噙着笑,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她的作,颇有几分故意的味道。 走镖不能洗脸,这事儿她晓得。 镖行的那堆知识,她说不得精通,但是一些常识,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也是大差不差地都懂。 难不成,日后真要做镖师? 面对着江湖的血雨腥风,日日枪林弹雨?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精细养着的皮肉。 这趟镖是无所谓的,但往后的呢? 紫云教和赤星塔同属杭州府,隔得并不远,不过一个在最北头,一个在最南头。 从霹雳镖局到赤星塔,优哉游哉配着紧赶慢赶,左不过五天路程,也就到了。 他们镖局坐落在杭州府钱塘镇。 于镖局一行来讲,地理位置算不得优越。 三月天,西子湖畔,气候也宜人。这镖她洗个脸虽说破了规矩,倒也不碍事。 这镖,她爹提前跟她打过招呼。 她爹当时的神色,欲言又止,话里有话。 这趟镖,看似不简单。 应该是有些江湖纷争的弯弯道道在里头。 但再不简单,也不会难到哪儿去,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走镖。 紫云教和赤星塔的不对付由来已久,但同处杭州城。 送个特产罢了,还舍近求远,寻了霹雳镖局做镖,这事儿本就耐人寻味。 江湖和庙堂之间的关系,奇奇怪怪诡诡异异。 除去一小撮意图“反清复明”的江湖团体。 大多门派基本上是服从于朝廷统治的。关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惹事。 那些意图“反清复明”的,也不会将自己的谋反之心,放在明面上。 常年在江湖上跑的,或多或少听到些,哪些门派图谋不轨,有谋权篡位之心。 这些消息,大多是流言传起来的,说它无凭无据也可以,说它无风不起浪也不算过错。 也就听听罢了。 江湖门派之间大多还是维护面子上的和谐。 不会闲的蛋疼、故意挑起事端。 彼此之间阴阳阴阳彼此也就罢了,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太过的事情儿。 霹雳镖局在江湖牛逼门派势力排行榜,榜上无名。 不过在镖局排行榜上,倒是有点名号,虽然是倒数的。 但在杭州,那可是响当当的存在,毕竟整个杭州府,就一家镖局。
作为霹雳镖局的大小姐,她的第一次走镖,自然是备受各界人士的关注。 这一趟镖,她想要让江湖众人晓得她就是个菜鸡,倒不是为了扮猪吃老虎。 慕容婉很有自知之明,在江湖这个大社会中,她就是个猪,菜到极致的猪。 她没有吃老虎的雄心壮志,也没有吃老虎的本事。 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她爹有,她们家镖局上上下下都有雄心壮志。 且说他们镖局一代,自己垃圾,在镖局行刚兴起的时候没奋斗到一线。 下了垃圾蛋。让蛋继续去奋斗。 作为镖局二代,慕容婉首当其冲…… 当然,虽然菜,上马哲课没有好好听。但作为21世纪的中年大学老师,还是接受过马哲洗礼的。 她自然晓得,慕震天那一代没有将霹雳镖局打理成一流的镖局,顶级江湖势力,有客观因素限制的。 但她接手,就没限制因素了?真以为她穿越一下,就是天选之女了?带领镖局从末流走上顶流? 她又自知之明,没能力! 她上辈子,就是个讲诗词歌赋的。 闲暇时候看看武侠小说,是她的唯一爱好,虽说这个爱好跟武林搭点边,但她可没觉得她有能力成为顶级武林高手,雄霸天下。 同为镖局二代的纪子墨、虞修然,则跟她不同。 虞修然他爹是个地地道道的菜鸡镖师,在霹雳镖局混吃等死。偏生生的个儿子,积极向上…… 纪子墨是北方一个镖局的二代还是三代,她听谁说过一嘴,没往心里去记。来镖局不过四五年,具体啥时候来的,她也记不住了。 这俩妥妥的奋斗咖。 自然是鄙视她的处事态度。 慕容婉就很郁闷,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想要生活的权利。 她尊重他们积极向上,她没有拿自己的视角去鄙视他们好高骛远,他们凭什么鄙视她咸鱼躺平? 胡思乱想之下,困了。 终究还是妥协了,没去洗脸。 寻了个树,就这么靠着树睡了过去。 她这一举,冥冥之中,已然表明了她潜意识中的某个态度。 人生所遇的所有困境,都要从内心去解决它,因为逃不掉的,逃跑只会让你从一个深渊跳入另外一个深渊。 篝火旁的纪子墨,看到这处,口角眉眼之间露出一抹微笑。 第二日,太阳升,他们继续赶路。 一日不洗脸,灰头又土脸。 脸摸起来粗粝得紧。 日头挺好,慕容婉今日没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 “哟,大小姐这不戴帽子遮太阳啊,啧啧啧,这是没洗脸啊!整个小花猫。” 虞修然戏谑道。 纪子墨拽了拽虞修然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慕容婉懒得搭理他,闭着眼,拎着马缰。 她不说话,虞修然自讨没趣,脸色不愉,也拿她没得个办法。 虞修然是嫉妒慕容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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