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也问自己，为什么还没死。
可能是魔族血脉的缘故，他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就算被剪刀扎穿肚子，也顽强地活了下来。
或许他真的是个恶魔，因为在失手杀死邻居家用石头砸他的小孩后，他没有感到任何的害怕和无措，甚至算得上是冷静地处理了尸体，并且居然会为杀人的那一瞬间产生快感，为喷溅而出的鲜血感到兴奋。
但他一点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变成真正的恶魔，如果可以，他真的只想做个普通人，于是一直压制着那种情绪。
但他会想，自己的血液明明跟他们一样，也都是红色的啊。
还记得那天，他回到家就发现母亲自杀了，剪刀插在喉咙上，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染红，让他手脚发凉。
母亲的脸上挂着不知是痛苦或是解脱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只是在母亲的尸体前站了一会儿，就找地方把她好好的埋起来了，然后离开了那个不知是否算家的地方。
后来经历了很多事，唯一相同的是人们知道他是人魔混血后无一不露出嫌恶的表情，离他远远的，所有人，所有人……
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存在……真的希望有人能来救救他，让他可以为那个人奉献一切，实现自己的意义。
“黎宿生，拿着这个！”江无月理所当然地把随便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塞给他，明明有储物空间可以用也要故意折腾他。
黎宿生毫无怨言心甘情愿地拎着大包小包，眼神始终追随着前方那道火红的身影。
没过一会儿，江无月就走在了他身边：“看起来不是很费力嘛……也对，毕竟是个修士。”
“我似乎听见你有加入什么宗门？”
黎宿生老老实实回答：“……不用回去，他们会直接当我死了的。”反正只是随便加入的宗门，没人会在意是不是少了他这样的一个杂役弟子。
“嗯……过得这么惨啊，那你可真是个小可怜。”
江无月找了个街边面摊坐下，修士早早就会辟谷，但她在其他的世界吃了那么多年的饭都习惯了，也开始觉得吃饭算是一种人生乐趣。
她只给自己要了面，至于他，想不想吃当然是个人随便。
桌子很小，黎宿生有些束手束脚地坐在她对面。
也许没人能想到，世界第一女魔头会坐在这种地方吃面，江无月闲着没事就对他提要求：“把你的袖子撸起来给我看看。”
黎宿生脸色一滞，眸色微暗。
江无月嗤了一声：“不是说什么都能做？我才提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黎宿生快速地看了她一眼，见到她脸色不悦，就抿抿唇，沉默着缓缓卷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
那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只不过上面分布着魔族特有的黑色鳞片，让它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江无月抬了抬下巴：“可以了，你收起来吧。”
她看到他抬起头，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在寻找什么。
江无月对他挑眉：“你这么在意别人的目光？”
“……没有。”他重新垂下了眼睛，他现在只在意她的目光，不过就算她也会讨厌他，他也会坚持跟着她的。
“呵，”江无月道，“这有什么，你只是生得不是时候，现在人魔两族已经停战允许互通往来，有联姻是早晚的事。”
他不过是运气不好，生在了两族矛盾最尖锐的时候，自然会成为众人发泄唾弃的对象。
黎宿生真的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厌恶的情绪，内心掀起波澜，这种道理说出来简单，却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的，只有她第一个这样对他说。
他面上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已经重新附身在衣领上的霍尔突然对她发声：“主人他骗你！他才没有那么可怜呢！”身为领主级的魔眼，它总能看透一些不易察觉的东西。
“嗯？”听见霍尔告状的江无月一把抓住黎宿生的手腕，灵力毫不客气地侵入他的身体进行探查。
要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会有人愿意将自己的身体这样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在这种时候，只要对方想，很轻易地就可以对他造成重创。
但黎宿生一声不吭地由她探查，只是被她握住手腕又开始脸红。
“这真让我没想到……”江无月有些惊讶“你都已经这种级别了怎么还要自愿封印力量被人欺负？”
黎宿生平静地道：“因为如果我很强的话，就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但如果不变强的话就不能好好地活下来，在遇到那个人之后也不能为她做什么，所以修炼还是有必要的。
江无月有些一言难尽，然后笃定道：“你有病，病得不轻。”
“嗯。”黎宿生挺认可的。
江无月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更多的兴趣：“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讨厌魔族吗？”
黎宿生摇头，他既不厌恶魔族，也不亲近人族。
把他变成这样的，他不觉得完全是最初玷污了他母亲的魔族的过错，也许更多的是来自他从出生到现在遇到的那些人和事。
“哦，这样啊……”她笑眯眯地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叫江无月，也是个魔族。”
黎宿生终于有了不同的反应：“你是……”
“唔，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二个魔族叫这个名字。”
确实值得惊讶，记得前几天与人族最有权威的玄天幻府提出要签停战协议的时候，看着又要停战又要退位的她，那个府主一脸“她在抽什么风”的表情。
黎宿生很快便恢复自然，语气依旧坚定：“不管你是谁，对我来说都一样。”
江无月愉悦地笑出声音，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长得怪好看的脸：“那你还真是好打发。”
她就喜欢看他被逗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
天色愈发地暗了下来，但街道却越来越热闹，因为那老奶奶口中所说的彩衣节才真正到来。
彩衣节似乎是独属于年轻人的节日，灯辉交映的街道上尽是俊男美女，甚是养眼，女子们穿着样式相似，颜色搭配略有不同的彩衣，聚在一起，如花般好看。
街角精彩的节目，街边挂卖的各式有趣的小物件，男子女子的温声笑语，目之所及耳之所听都是一片欢乐。
好玩是好玩，只不过……江无月看了半天，反应过来，这怎么那么像现代过情人节的时候？
跟她去游乐场，主题公园时一样，随便去个地方看人都重影——成双成对的。
原来如此，彩衣节是这么回事儿，开始觉得自己跟人们格格不入了呢。
黎宿生跟在她身后，似乎很不习惯这种热闹，有些抗拒别人碰到他。
江无月看着周围亲亲密密的小情侣们，觉得自己也应该找点乐子。
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点子，便朝他招手：“黎宿生，你过来。”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坏笑，黎宿生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靠近到她身边。
周围的人又多又吵，江无月凑在他耳边吹着气轻轻道：“哎，我男装，你女装，扮成情侣你觉得怎么样？”
黎宿生先是觉得耳朵一麻，然后才听清她说的话，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算他不算什么心理正常的人，但到底是循规蹈矩的那类性格，哪里比得上她这个穿越老司机会玩。
江无月继续坏心眼地蛊惑：“你看那裙子好不好看呀，我觉得你穿上肯定更好看。”
“你想不想，像他们一样跟我挽着手？”
“真的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我不逼你。”
说着，江无月就若无其事地离他远了一步，打算放弃继续逛街了。
黎宿生抓住她的袖子，喉结艰难地攒动了一下，憋了半天道：“我……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为爱发电作者不容易啊现在，发一章锁一章，审核要将近两天，还不敢捉虫，捉虫之后又要被锁，要更久才能放出来，唉
第4章 界外秘境
听到他答应，江无月就露出了得逞的笑来，把他拉进了旁边一家旅店的房间里。
她把他按在椅子上：“别动，我给你画个妆。”
江无月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堆现代化妆品，笑眯眯地道：“你放心，我技术超好。”她们去漫展时都是她给上的妆呢。
黎宿生任由她拿着他从未见过的道具在脸上摆弄，在一开始他其实只想偷偷地跟在她身边能看到她就很好，从没有奢求过竟然可以跟在她身边。
当然，更没想到的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只要她高兴，他怎样都可以。
江无月带着恶趣味被满足的愉悦表情，眼神又有几分专注地落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垂下眼睛，总是不敢跟她对视，他很怕现在只是一个梦，等他看清了，这一切就都消失不见了。
江无月一边化妆一边道：“我还没仔细看过，你这皮肤底子不错啊，省粉底了。”
她又总是调笑他：“脸怎么这么红？这下腮红也不用了。”
江无月很快便停了手，因为以他的长相画太浓的妆就是破坏那份感觉了，所以她只是把他的脸部轮廓修得柔和了一些而已。
她顺手给他挽了个女子发式，正好能用上刚才买的花簪固定，弄好之后她退后了几步看了看整体效果，“噗嗤”一声就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好看了吧哈哈哈……我说真的，你真是个美娇娘啊哈哈哈哈哈哈……”
黎宿生红着耳朵，眼神躲闪，特别像个害羞的小媳妇，江无月越看越想欺负一下。
“你别老低着头，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江无月伸手去托他的下巴。
黎宿生没有办法，被迫跟她对视，整个人面红耳赤像只被煮熟的虾。
她摸出一面镜子举在他面前：“你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镜中的人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漆黑的眸子里碎落了点点光芒，嗯，看上去很可口呢，江无月想。
黎宿生只瞟了一眼就别过头不再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是你画的好。”
“哟，很会说话嘛，”江无月笑着往他怀里塞了一团衣服“给，这个号你肯定能穿，我去隔壁换衣服。”
“……嗯。”
江无月去了隔壁，心里还有些期待，她果然很喜欢这种听话的人啊，哎呀，不当魔主的悠闲日子可真是美滋滋。
话说她还一直很想试穿男装，就是找不到机会。
脱掉那袭红衣，将准备好的月白色衣袍穿在身上，一头青丝都束在玉冠里，手中折扇轻摇，眼波流转间俨然一副风流公子模样，带着几分坏笑的嘴角绝对能引得少女们脸红心跳。
江无月满意地在镜子前看了看，就去找黎宿生了，他果然也已经换好了那件裙子，只不过因为不熟练，穿得有些别扭。
“噗嗤……”江无月再次忍不住，用扇子掩着嘴笑起来“……没事，真没事，你别多想，我笑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你穿着太合适了……”
黎宿生难得觉得羞耻，但看她那张扬肆意的模样，心中又忍不住生出欢喜。
也许有时候就是因为自己不曾拥有，才更愿意珍惜和守护他人，来作为一份寄托。
那个人的脸上时常带着一点狡黠：“过来，你来主动挽着我。”
他有些愕然，她就催他：“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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