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远毕竟是经过一场血战,大内侍卫全是高手,他在重重包围中杀出来,还是很耗力的,虽经一度休息,无如身在险地,到底不能完全放松,体力已先吃了亏,再者他和武媚儿在宫中狂热了三天,漫无限制的纵欲,对体能也打个大折扣,再加上跟秦怀玉力拼了两百多个回合,耗力更巨,对这一连几下猛击,有点招架不住了。 但是他不肯认输,咬牙劈出了一剑,竟是不顾性命的打法,存心与对方同归于尽了。 秦怀玉的战斗经验丰富,自然不会在乎他这一手,剑器反撩,当的一声,首先将他的长剑击脱手,跟着想去制服他时,张士远忽地扬手,射出了一枝匕首,那是他藏在胸前的一枝防身宝刀。 秦怀玉只想用剑比住他,因为对方武器已脱手,不虞反击,他也没有杀人之心,所以出剑较慢,也没防备,匕首射来的速度奇快,百忙中他侧身避开要害,匕首射在他的肋下不致命之处! 这次秦怀玉的怒气更深,厉声道:“我对你手下留情,你出手却如此狠毒,实在容你不得!” 举起长剑欲待劈,张士远也闭目待死,忽而旁边飘来一道白影,轻轻地一伸手,就从秦怀玉的手中夺下了长剑,同时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道:“附马手下留情!” 秦怀玉骇然后退,虽是出其不意,但来人能夺去他手中的长剑,武功实在高出他很多了。 他再看清这个人影时,不禁更惊诧了,失声道:“原来是李夫人,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辅国公的夫人张出尘,也是盛传一时的奇女子红拂,虬髯客的义妹! 张出尘笑了一笑,将手中的剑还给了他,然后道:“我为这孩子来的,请驸马看我的薄面,高抬贵手!” 秦怀玉接过剑道:“夫人可知他做了什么事?” “从小儿口中听说了,这孩子太胡闹,不过他年纪轻,不懂事,驸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语气很平淡,似乎并没有认为张士远犯了多大的错,这使秦怀玉很不满,忍不住道: “夫人,他犯的罪,连夫人也担待不起的!” 张出尘也叹了一口气道:“我晓得,可是没办法,哪怕是豁上性命,我也替他担了,因为我只有一个娘家亲人!” 秦怀玉不禁一怔,张出尘幼年入宫,本是一个孤女,随着陈乐昌公主入杨素府中为侍女,后来才结识李靖,她根本没有什么娘家的亲人。 要有,就是一个结义的兄长虬髯客! 再仔细一想,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张士远就是虬髯客的儿子,是扶余国的王子,难怪有那股桀傲不驯的性格了。更明白张出尘所以要硬出头了。这个年轻人若是有了舛错,虬髯客必不甘休,天下不知又将掀起何种乱事。 秦怀玉是个十分知机的人,明白了此中的利害,立刻一躬身道:“既然夫人出了头,小侄自然遵命,这儿就交给夫人,小侄告退!” 他也不多问,立刻就想告辞。 张出尘却道:“驸马请留步,在宫中你老丈人处,也请你相机关说一下,别太为难武媚儿,事情是我这个侄子引起来的,若是害她受了牵连,我这侄儿是个死心眼的人,若是武媚儿有了什么,他一定不肯离开的,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我就很为难了,甚至连外子也不能置身事外,我们欠我这位兄长太多!” 话说得很不客气,但也很含蓄,意思说事情闹大了,他们夫妇势必要站到虬髯客那边。 秦怀玉知道李靖夫妇不会做那种事,但是话一定要讲给张士远听,安住这小伙子的心,否则倒真是大麻烦,虬髯客虽然建邦海外,但中原仍多门下之士,作起乱来,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因此秦怀玉一躬身道:“小侄遵命,小侄一定尽力。 他有礼貌地告辞了,四名健仆也跟着走了。 张士远却愧然地对着这位姑姑,张出尘不但是父亲的义妹,也是最敬重的人,在这一位奇女子面前,他强顽不起来,尤其是刚才一伸手就夺去了秦怀玉的长剑,那身手更值得佩服。 自己与秦怀玉还并列天下第一剑手,想来十分可笑,两个人加起来,恐怕也不够她一个人料理的。正因为心存懔惧,他才迟迟不敢抬头! 倒是张出尘笑笑道:“小远,你的本事还不错,居然能从宫中突围而出,我怕你失陷在宫中,倒是有点棘手。我去接你姑父,听见消息,连家都没回就赶了来,听说你在宫中脱了围,我知道你一定假水道出来的!” 张士远又低下头道:“侄儿以为很隐密了,哪知还是瞒不过人,先是秦怀玉找到了侄儿,然后又是姑姑,不过姑姑的技业真是令人敬佩,突手入白刃,一下子就把秦怀玉的剑夺走了,侄儿却几乎败在他手下!” “不是几乎,根本就是你败了,你的确不如他,不但是剑术不如,胸襟器度你也不如人,尤其是你暗射人的那一匕首,实在很不光明,人家可不想杀你!” “可是他要制住我,对侄儿而言,受辱比死还更严重,侄儿那一匕首虽是突袭,却是当面出手,侄儿知道那一手并不能杀死他,只是想激怒他杀死侄儿!” “糊涂东西,大哥仅有你一条根,我们是如何的爱惜你,你竟轻掷你的生命,对得起我们吗?” 张士远又低下了头。 张出尘笑笑又道:“幸亏是碰到了秦怀玉,他的父亲跟你姑父是莫逆至交,还顾全一点情面,要是换了别人,麻烦可就大了。小远,我真没想到你会胆大妄为到这个程度,为了一个武媚儿,值得吗?”
张士远刚要开口,张出尘庄容道:“不要说理由,姑姑只要听你一句话,这个女子,值不值得你如此牺牲?假如你们两情相许,生死听之,姑姑想尽方法也会把她弄出来,作成你们在一起!” 张士远想了一想道:“为了武媚儿这个人是值得的,她聪慧美丽可人,热情如火,可是她野心太大,权势之心太重,一个扶余国满足不了她的欲望,她要把整个中原掌握在手上才称心!” 张出尘一笑道:“妮子雄心不小,她做得到吗?” “她对自己有信心,所以不肯跟侄儿走!” “那你们这一段情该到此结束了!” 张士远轻叹道:“是应该结束了,本来我们也说好了,这是最后一聚,以后再也不见面了!” “你们做得到吗?” 张士远想想道:“我做不到,但她是做得到的,她是个很有决断的女子,拿得起放得下!” “你是个大男人,反倒不如一个女子?” “姑姑,您别看不起女子,我爹说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三个人,第一位是乐昌公主徐姑姑,现在还在扶余国佐他治理国事,第二位就是姑姑,第三位才轮到姑父呢,所以侄儿自承在决断力上不如媚儿,这也正是她令侄儿动心之处。姑姑,您不会认为侄儿没出息吧?” 张出尘轻轻一叹道:“武媚儿入宫不过半年,即已大权在握,在文德宫代阅奏章,满朝文武的升降罢黜,全在她的一念之间,我也知道她是个很能干的女子,不过她既然不肯跟你走,你就必须离开她,这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张士远道:“侄儿知道,侄儿想回扶余去了!” 张出尘笑道:“你肯回去最好,不肯回去,姑姑也要押你回去了,我们走吧!” 张士远低头无言,跟在张出尘后面也走了。
第五章 被贬入寺思易储 未央宫中那一场惊天巨变,震动了皇帝,但是因为杀死了黄直,没了指望。 武媚儿勾通了尚衣监吴相良,变更了一下情节,武媚儿直承是她带了一名女子进宫,那名女子叫余婉若,是名极有造诣的女剑客,跟武媚儿自小莫逆,最近因为恰好来京,渴思故人,但由于是民女不便入宫,所以才冒充都兰云的身份进宫,两人好叙叙旧。 事情被黄直知道了,趁机以此相挟,要她在批阅奏章时,对几个要保荐的人多加方便,武媚儿不答应,黄直趁机报复,带了几名侍卫,借巡宫之名,捉住了余婉若,还要命侍卫脱掉她的衣服捆绑示胁,那两个侍卫在执行命令时,手脚很不干净,余婉若不甘受辱,才愤而杀人逃脱。 几个目睹的大小太监都受了吴相良的买通,众口一词,证实了这件事,他们虽是黄直的心腹,但黄直已死,靠山倒了,宫中的大权势将集于吴相良之手,太监们都是很见机的人,乐得见风转舵,巴结新的当权者了。 还有两名在场的侍卫,恰好都被张士远在后来的搏战中杀死了,因此,事情就被盖了下来。 不过,武媚儿私召民女入宫也是触犯禁例的,尤其是事情闹得很大,杀了好几个人,她必须要接受处分。 皇帝是很喜欢武媚儿的,但是宫中很多的宫妃们却不肯放松她,皇后已薨,昭阳正宫乏人,大家都有争取。 武媚儿以才能与得宠的情形看,本来是很有希望补进这个遗缺的,武媚儿本人也何尝不如此想。 她不肯跟张士远走,情愿在深宫中伴着一个老头子度寂寞的岁月,目的也是在爬上这个母仪天下的位子。 出了这件事,那些嫔妃们少不得大做文章,连她们的父兄也都趁机加入,吵着要将武媚儿置于死地。 武媚儿在宫中得宠时树敌太多,这时就显得很孤单,但幸亏公主进宫出头替她缓颊,说她虽然有过,但毕竟年事太轻,何况伴驾半载,不无微劳,请从轻发落! 她是受了夫婿秦怀玉的嘱咐进宫来为武媚儿请命的,皇帝很喜欢这个女儿,而她的夫家秦氏一族也非常有势力,她出了头,才没人敢坚持了。 武媚儿被贬黜到白马寺去礼佛思过,这也是公主建议的,她虽然为武媚儿请命,却也认为她不适合再留在宫中。 大家都很奇怪,公主原来是很讨厌武媚儿的,不知为何这一次竟会替她出头说好话。 像武媚儿犯的这种罪,重则处死,轻则贬入长门冷宫,放到白马寺去,那反而是放生了。 白马寺是初建时的寺庙,却是在宫外,门庭不禁,可以跟家人来往,比一般宫妃还愉快呢! 武媚儿倒是很高兴接受这个处分,她可以和张士远时常相见了,虽然在宫中失了势,但失了桑榆,收之东隅,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她到了白马寺足足两个月,始终不见人影,她忍不住暗中怨恨张士远薄幸,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张士远已经回到海外扶余去了。 她既没流泪,也没有失望,尤其这一天,司礼监吴相根小太监给她送了张字条来,她忍不住笑了。 皇帝又准备来看她,她的魅力未灭。 因此,她相信,终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到未央宫去的,也终有一天,她能再见到张士远的。在她手上的男人,她从不怕他们跑掉。 白马寺是新建的官庙,相传太宗世民皇帝为秦王世子时,领兵征讨三十六处叛王,有一次为敌所困,多亏是胯下的那头战马神骏,力驮世民皇帝突围,才保住了皇帝的一条命,而那头白马却因身中数箭,流血过多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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