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说的委婉,容虞也大致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虽说不问政事,但也不是一个暴虐的暴君,相反他的性子甚至比厉任皇帝都要软弱,最怕那几朝元老的老臣,而且还不敢下令责罚他们。 季尚书为人刚正不阿,自然不可能答应皇帝如此请求,说不定还会“以头抢地”劝皇帝三思,这种事情皇帝又不可能告诉陆覃安,沈映身为二把手,长的又好看,又是一副看着就很好说话的气质,皇帝自然更乐意和沈映说话。 他问容虞:“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容虞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听说陛下最近经常去民间花坊,那些地方不干不净的,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注意些些。” 沈映没管容虞说的这话是多么的大不敬,他轻笑了一声,道:“从哪听的啊你。” 容虞沉默了下,一时间竟然没有直接回答出来。 沈映瞬间就明白了容虞的意思,脸上的笑意褪了些。 “顾岑他又来找你了?” 容虞摇头,说:“我去找他的。” “你有时间去找他怎么没时间来找我?” 容虞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去看看容长兼死没死。” 这话一点也没有让沈映转变心态,要是没有顾岑,沈映才不信容虞可以确切的得到容长兼的消息,毕竟现在探消息的,都还觉得容长兼好好的呢。 沈映直接道:“他喜欢你?” 容虞道:“也许吧。” “知道他喜欢你你还找他?” 容虞疑惑的的看着沈映:“不能吗?如果他对我只是陌生人,我也不会找他。” 沈映:“……” 马车停下,外面有小厮道:“殿下,九姑娘,郡王府到了。” 容虞站起身来,临走前又弯身吻了吻沈映的唇,道:“我要先下去了,你回去吧。” 沈映神色复杂,没有回答她。 容虞跳下马车,今天晚上见到沈映是意外的收获,她很开心。
第五十三章 当容虞知道清点士兵…… 当容虞知道清点士兵以及军饷已经开始进行的时候, 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下午了。 寒风凛冽,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郡王府显示出一股子沉闷的压抑来。 王府坐落在上京城的南侧, 旁边不远就是奕王府, 拐过三条街就是皇宫,这周边的一片住的几乎都是高官权贵, 外表都看着金碧辉煌,连大门都透着威严,但威严之下,其中未曾表露出来的东西崩塌成什么样,恐怕只有府里人自己知道了。 容虞坐在院子里,面前的石桌上依旧放着绣线, 袖口处绣的花朵细小却又精致, 绣工不及城里知名丢娘绣的东西, 但是已经是个普通闺阁小姐的水平了。 她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 沉重的灰云压的很低, 冷风掠过,露出来手指被冻的有些发红。 这样的郡王府,就算没有她, 也存在不了多久了。 她本以为她将用一生来反抗, 即便她毫无权势,她也不想让那些人过的顺遂。 可是现在看来,连上天都不想放过这里了。 北戎战事加紧是必然, 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就像容围的催命符一般忽然间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容围曾在恪州巡抚的位置上待了四年,他管事不多,却在这个位置上捞了极大一笔油水。 一个兵一年的俸禄是二十两银子, 容围把十五万兵士谎报为二十万,如果十五万合计是三百万两银子,四年是一千二百万两,而二十万名士兵,一年是四百万两,四年是一千六百万两银子。 这也就意味着,容围在这四年里,足足平白得了四百万两银子。 现在战事加紧,在这方面的核算必然不会疏忽,这样涉及国家安全的大事也断断不是容围可以插手的。 倘若容围一直这样坐以待毙,革职削官事小,这么大的金额,按律法极有可能阖府抄家。 所以为今之计,在事情没有全面爆发之前,容围必须补上这四百万两银子,然后才有可能从轻处置。 四百万两银子,实在令人咋舌,毕竟全国上下,一年的税收才六百万左右。 在郡王府人人自危的时候,容虞这大概是最清闲的了。 琉夏最近出现在容虞面前的次数也不多了。 夜晚,夜色漆黑。 容虞听见堂屋里动静,掀起帘子出去看的时候,琉夏正拿着那个红木匣子,把它放在容虞以前经常放的角落里。 她的动作很轻,没料到居然可以惊醒容虞。 她的动作顿了下来,脸色有些窘迫:“……姑娘,奴婢惊醒您了。” 容虞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沉默的看着她。 琉夏把手从木匣子上收回来,脸色有些发红,道:“姑娘,奴婢……” 木匣子是她从大夫人那里求回来的,她在大夫人的门前跪了两个时辰,还被扇了巴掌,总之求的十分不易,最终可能大夫人也烦了她,才把这个不值钱的小木匣还给她。
现在形势巨变,容长兼还没出来,容围又陷入囫囵之地,大夫人现在约莫也是无暇顾及容虞了,琉夏这样求,能还给她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在干什么。” “奴婢…奴婢把您的小匣子从大夫人那里要回来了。” “对不起姑娘,奴婢当时是鬼迷心窍了。” 琉夏总以为自己背叛了容虞,让容虞做了她不愿意的事情。 但其实她所看到的事情都是容虞刻意让她看到的,并且她自以为伤害容虞的,都在容虞的算计之中。 从利益角度来说,琉夏其实没做什么。 沉默了片刻后,容虞道:“哦,放那吧。” 琉夏愣了愣,容虞的反应这样淡让她很意外,可想了想又在意料之中。 毕竟她家姑娘,从来都没把谁放在眼里。 她低头应道:“好。” 琉夏又把木匣子小心的往原位推了推,然后站起身来,道:“……姑娘,那,那我走了。” 容虞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没动弹。 大门敞开着,琉夏站在原地。 冬日里的月光没有夏天的那样明亮,但是此时弯弯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寂寥的夜空下,为寒冷的大地还是铺上一层颜色浅淡的银色的月光,但这样的月光一点也没有夏天的那样美丽,枯瘦的枝丫孤零零的伸展着肢体,在寂静的夜色显得绝望又悲戚。 琉夏慢吞吞的走着,她的身后就是那样令人心生悲戚的月光。 她睁着一双如水般潋滟的眸子,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裳,脚上穿一双紫白色的绣花鞋。 琉夏走到门边,又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容虞,目光好像还如同往常一样,带着小心还有依恋。 她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直直的看向容虞,道: “姑娘,奴婢知道现在郡王府形势不好,您在府里一定好好好地保护自己。” “奴婢知道您不可能再原谅奴婢,是奴婢对不起您,可是奴婢这些年对您是真心的,奴婢是真的希望您可以好好的生活。” 有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划了下来,她伸手抹了抹,继续道: “……好好的生活,有爱你的人,也有可以保护你的人,奴婢也希望……也希望姑娘你冬天能有足够的碳,有暖和的被子,也能像其他姑娘那样,在夏天能有冰块在房里放着。” “奴婢想要姑娘您……正常的生活,没有人可以罚您,也没有人来骂您,您喜欢沈世子,奴婢也希望沈世子有一天,会好好的同您在一起……” 琉夏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但容虞面色不改,面对这样的琉夏,态度近乎冷漠,她问:“还有什么事吗。” 琉夏抿了抿唇,又擦了擦眼泪,想说姑娘我要走了,但她最终还是只低声道: “没有了。” 容虞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自己手里的门帘,原本被挑开的门帘散落,脚步声响起又渐渐停歇,房间里变安静。 琉夏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回头看了眼夜色模糊下的,这个熟悉的房间,然后抬步走了出去。 她要走了。 郡王府如今陷入这样的境地,她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她想要安稳富贵的生活,留在这里只会和郡王府一起面临这场不知道能不能度过的危机。 她凑够了给自己赎身的钱,管家也同意放她走了,没有跟容虞说,是因为她不想再看到容虞对她那样的冷淡的眼神了,不想面对的东西她选择逃避。 她确实贪生怕死,确实贪图富贵,只要她看不见,她就可以幻想,姑娘是理解她的。 她明天一早就离开。 一夜很快过去,容虞睁开眼睛,窗户那里有冷风吹进来,棉被其实并不怎么御寒,但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又过去了一天,离沈映离开还有三天。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穿上了衣裳,洗漱完了之后又再次坐在案桌边,继续做着那件快要完工的衣裳。 时间过得很快,傍晚的时候时,外面有些喧闹。 容虞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院子去看了看。 一群人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些什么,容虞离得不远,恰巧可以听到。 “那样子真的是惨啊,听说捞上来的时候鼻子里嘴巴里全是泥,脸都是紫的!” “旁边的草丛里还有金银首饰,衣裳,她死之前……该不会是想走吧?” “谁知道呢,不能想了,早知道刚才我就不看了,吓死个人。” “不会吧,我昨天还看见她来着,怎么……” “什么不会?尸体还在那停着,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唉,真是晦气啊,王府现在……,听说王爷现在到处借钱呢。” “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王府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接二连三的……” “死个丫头而已能有什么事,王府要是不行了咱们都得完,可别说这种晦气话!” 容虞朝前走了几步,隔着青池,她远远的看见了被平放在桥上的那具尸体。 隔着这样的距离她其实看的并不怎么清楚。 但她还是看见了那身青绿色的衣裳,还有一双紫白的绣花鞋。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没有夏天那样璀璨耀眼的夕阳,现在的天就只是灰蒙蒙的,沉静又压抑。 容虞收回目光。 天真又愚蠢的人总是那样多。 琉夏觉得,大夫人说让她走,就真的是让她走。 她觉得自己攒够了钱,就真的可以这样离开。 在郡王府落难的时候离开,去过自己想象中的安稳日子,她想的这样轻巧。 姑且不论容围能不能凑够这天价银子,郡王府要是有什么,大夫人会拉所有人为郡王府的荣耀陪葬。 死就死吧,她自己的选择。 …… 一直不愿意嫁给吴大人的容画,在第二天就坐上了花轿出了郡王府。 花轿上的容画一直睁着眼睛,手指紧紧捏着手里团扇的扇柄,眼泪蓄满了眼眶,但是她一滴都没有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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