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大周西境,呵气成冰。将士们面带寒霜,身着三层短襦,外披皮甲,盔甲都沁着冷意。他们在大漠山川两侧严阵以待。 苦苦等了两个时辰,终于,远处扬起烟尘,响起脚步声和马蹄声。近了,近了,一波大石头从山头滚落,紧接着,箭雨从山的两侧刷刷而下,只听得,山坳间,一片惨叫。 但回将军力分成三路,前两路成夹击之势,已经给了敌人重重一创,使他们不得不从此地迂回,而眼下,就是剿灭余军的最好时机。 此关键一役后,宁时给将士们几天休整的时间。因着年节快到了,将士们纷纷到边境的小镇上买些东西寄回家里,虽然东西可能不多不贵重,但是表达是他们真切质朴的心意。 但回在小镇上来回看着,这里的好物确实不多,他挑来选去,买了男女款式的毛绒坎肩寄回京城,一方面以示平安,另一方面聊表祝福。 大年三十这天,将士们一起擀面皮、和肉馅、包饺子。 白胖胖的饺子在大灶锅里尽情翻腾,洋溢着年节的温馨热闹。饺子熟透后,厨子用大漏勺捞出,盛满面前一排排的白瓷碗。 每一个将士都有,只要想吃,绝对管够。每个人还分得一个喜糕和三个糯米圆子。 此刻的但回,正伏在桌案前,仔细看着摊开的舆图。他旁边的白瓷碗里,汤水已经有了冷意,他却无心吃饺子。 他现在有一个热切的目标,想尽快解决战斗,在阳春三月到来前回到京城。想到心上的姑娘就要及笄了,他就生出无限动力和期盼。 “但大人。”大帐外响起声音。“进来吧。”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拱手恭声道:“但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摹仿敬持将军的笔迹,写了一封家信,请您过目。” 此人是但回最信任的副将熊新田。但回细细看信,这些时日他反复研读陈敬的手札,对他的字迹再熟悉不过。 “可以,信里面再放上这个吧。”但回拿出一个备好的红色平安结。 熊新田接过信和平安结。 “大人,不管如何,您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熊新田见水饺但回丝毫未曾动筷,便好心地出言相劝。“您看这都冷了,我再去给您重新端一碗。” “不必了,就把我这碗拿去热下吧。” “是。” 刚刚那封信是寄给陈敬的妹妹陈冰玉的,过年过节,没见着回信她肯定忧心忡忡,这封信能够姑且回应她的惦念。 陈敬身体体征日趋向好,已有了苏醒的迹象,不管怎样,有一条命在,总有希望。 陈冰玉在离京之前,将将军府的下人遣了不少,留下一些还算可靠忠心的,够府里差用就行。 大年三十,将军府的小厮丫鬟们和往年一样,玩着烟花炮仗。放眼京城,他们算是很闲适的下人了,没有咄咄逼人、颐指气使的主子,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就成。 不过,他们也又倍感压力的时候。 自从他们知道府里的大小姐嫁与的对象是小王爷宁聿,也就是那个总是来府里的郁公子居然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的时候,整个府里都震惊了。 不少人都在回想自己有没有怠慢过郁公子。想想对“郁公子”一直恭敬恭敬的,才放下心来。 虽说京城权贵之家能见到皇亲国戚的不少,可他们一直见到的,是皇族本族啊! 最怕的是那位四皇子殿下,每次带一帮人来,挨个挨个问,哎,怎么像审问犯人一样。 这不,大年三十,公主来了,她后面是只在大婚那日来过的二皇子,他们后面又跟着一帮人,不会大年三十要“拷问”他们吧?天老爷啊! “你们接着玩吧,无需帮忙。” 大家听到温和可亲的公主殿下如此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后面的二殿下,二殿下没有说话,也没看他们,径直跟着公主殿下走了。 “那我们就接着玩吧。”一个将军府的小厮大着胆子说道。 “好。” “好,我们继续。” 有人率先开了口,其他人纷纷附和。 噼里啪啦的炮竹烟花声又响起。 宁景秀他们先来到陈敬的院子。 虽然无人住,但是院子非常整洁明净,地面上连半片枯叶子都没有,可见,将军府的下人们还是尽心的。
喜灯已经置好,在房前屋后都挂上 了。陈敬房间里门的这一盏,陈冰玉希望她最信任的宁景秀帮她挂上,代表了盼着陈敬平安归来的寄望。 “齐安,我来吧。”宁时拿起喜灯。 宁景秀和陈敬是无亲缘的异性人,宁时觉得他来挂这个喜灯更为适当,他好歹也是朝堂一员,于公,他希望陈敬杀敌凯旋,于私,他也陈敬这样的国之肱骨能够平安归来。 “陈将军,愿早日康健。”宁时将喜灯挂在檐下,心中默道。 陈冰玉院里的喜灯挂完了,里屋的一盏是宁景秀亲自挂上去的。 宁时走着,发现宁景秀没跟上,转过头,她正驻足看漫天烟花。 宁时返身走了过去,在宁景秀身旁站立。 “二皇兄,去年大年三十我也是在这院子里过的,一晃一年就过去了,真快啊!”看着烟火明灭,宁景秀不禁感慨。 宁时看着宁景秀恬美的侧颜,心道,齐安,可我却总觉得时日太慢!
第41章 宁时送的挚礼 丽嫔临死前的光景,宁时记忆犹新。 疾病缠身的丽嫔,模样已远不如过去美丽,但依稀能从她消瘦的五官中辨出曾经的姣好容颜。 “阿时,我已时日无多了。”丽嫔半躺在床上,头靠着背枕。 她说完,忆往昔般定定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我总算可以带着这个秘密安心离开了!” “母妃,你在说什么?”一旁的宁时疑惑。什么秘密? “阿时,我告诉你一件事,这是我十几年第一次与人说起,你知道后,便把它深埋在肚子里吧。” “你的父皇不是你的生身父亲,你的父亲其实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 什么?!宁时的瞳仁因震惊急剧睁大,他没曾想,这个秘密的开头便让他措手不及! 丽嫔娘娘絮絮缓缓讲着十几年前的由来过往,这是一个发生在烟雨江南的故事。 “他们都说我是早产亏了身子,其实我是足月生的你,但也确实是因为生你落下了病根。” “母妃,你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吗?” 丽嫔摇头,露出一个清明的笑容:“后悔?我不后悔,我生了皇子,地位也算稳固,享受了这十几年的泼天富贵,接触到这世间地位最高的贵人,足矣。但是,如今我这般形容,应是老天对我瞒天过海的谴责吧!” 丽嫔娘娘香消玉殒,在一个七月天。 “二皇兄,你果然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宁时坐在丽嫔娘娘生前宫殿前的一个小园子里。 “齐安。”宁时看了宁景秀一眼,淡淡道。 宁景秀见宁时难见的神思不属的模样,轻轻拽住了宁时的袖口,“二皇兄,别难过了。” “嗯。” 对于这个小园子,宁时是很熟悉的,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只是已经物是人非。 他知道母妃是江南人,以为她不喜欢这宫中束缚,他还想着无论等哪位兄弟登上大宝,他就求个恩准,和母妃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回到她的故里,最后可以落叶归根。 宁时一动不动枯坐着,想着前尘往事。而宁景秀也就陪着他,两人一直坐到月上梢头。 “我们走吧,齐安。”不知是不是将自己的心绪理清楚了,宁时终于站了起来。 宁景秀跟着宁时站了起来,她坐太久脚有些麻,起身没站稳。 宁时立刻扶着她的手臂,一股香味窜入宁时的鼻端。 宁景秀身上一直有这种若有似无的香味,像软绵的桂花糕。 “二皇兄,去哪儿?” “我们吃饭去。” 宁景秀便跟着宁时去寸堂宫用膳。 丽嫔去后的第一个新年,宁景秀因为贪杯趴在宫里一处石桌上,宁时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她。 “齐安,怎么这么大意,这样多不安全,而且还会着凉。”宁时拿一件长锦披风给宁景秀裹上,又把她的兜帽戴上。 宫里到处是红彤彤一片,洋溢着喜乐欢笑声。 而宁景秀所在的地方较为僻静,也不知她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她的脸颊因为喝了果酒而染上了胭脂色,白里透红,如同鲜嫩的蜜桃。她红润的双唇微嘟着,还留着果酒的水意。 “阿秀。”宁时唤了一声。 宁景秀在朦胧间听到有人叫她,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宁时似乎在印证什么,情不自禁地在宁景秀额间留下蜻蜓一点。 因着这一动作,宁时立刻站起了身。 他本来准备背宁景秀回揽月宫的,而此刻,他的心绪有些纷乱。他听到脚步声,看向远处的来人,是宁景秀的婢女。 宁时立刻侧身隐入了旁边的假山之后。 春芳走了过来,她唤醒了宁景秀,两人离开了。 看着宁景秀渐渐走远的背影,宁时心里有一种陌生而又激动的情绪在发酵酝酿。 因着生长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除了对母妃丽嫔,宁时对其他人都生不出好感,包括与他父子情份淡薄的允明帝。 其实一开始,宁时真的是无心救下宁景秀,而到后来,他的生活总是出现宁景秀的身影。 宁景秀还给他的母妃丽嫔送东西,和丽嫔聊天,他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到了后来,他就忍不住关注她,进而关心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她是不同的,和其他所有兄弟姐妹都不同。 而在今日,他好像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将会成为他冷寂生活新的目标,看来一切都要重新谋划了。 三月三,春芳尽绽的时候,这是女子行笄礼之日。 皇家两位公主——宁景秀和宁景湘行及笄礼。除了有司不同之外,两人的赞者和主宾都是同一人。因着宁景秀年龄稍大些,所以她先行礼,宁景湘步其后尘。 “母妃,对我来说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还得被她押一头,为什么不分开行礼?”宁景湘不忿。 “湘儿,这是你父皇的意思,你和她一起举行,也隆重热闹些,你就听候吩咐便是。”万贵妃倒觉得一起举行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在宁景湘心里,宁景秀就像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像投射在她身上的暗影,让她格外不舒服,一点小事她就会无限放大。 相比宁景湘,宁景秀的心情非常平和。 “秀表姐,你紧不紧张?”王泠问宁景秀。 宁景秀笑着反问:“紧张什么?” “毕竟你今日是主角嘛。别看我姐平日多么淡定,她及笄的时候可是有一点紧张的。” 宁景秀暗自猜想,王钰会紧张?可能是她心里记挂着当时的准夫婿宁明吧!宁景秀还记得,没看到宁明送的及笄挚礼,王钰眼神的落寞和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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