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萧寒不让林月芽看话本,她待在这小院里简直快要闷坏了,李萧寒也怕她时间长闷出毛病,便让她每日练字消磨时间,又寻了几本自己喜欢的书拿来给她看。
李萧寒看的那些书,林月芽根本看不进去,里面的生僻字多不说,那语句也与寻常话本不同,她看得昏昏欲睡,还不如望着院里的花花草草发愣。 想起李萧寒昨日新取来的书,林月芽顿了顿,头痛道:《若川文集》我还没看完,等我看完后,再看那本《禾松论》。 李萧寒不知怎地,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没来由泛起酸楚,他深吸一口气,将水递到她唇边,哑声道:“往后不用练字,那些书不喜欢便不用看。” 林月芽这会儿头脑依旧不清不楚,她喝了一口水,蹙眉摇头:这怎么行,侯爷指不定什么时候过来检查,若是看到我一个字都没有写,肯定会气恼的。 “月芽。”李萧寒声音更加沙哑,他垂眸望着面容发怔的林月芽,心像是被人猛地揪了一把那样疼。 林月芽听到他唤她,抬起眼时,才意识到方才她胡言乱语了什么,赶忙就解释道:我、我以为是春萝,我可能是病糊涂了,侯爷不要生气。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爱生气的人?”李萧寒拿帕子轻柔地帮她擦着面上的水珠。 林月芽下意识躲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平静,这会儿她头脑已经渐渐清醒,便抬头冲李萧寒笑着道:侯爷不爱生气,是奴婢小气,其实奴婢知道,侯爷对奴婢最好了。 李萧寒不由顿住动作,片刻后,他收回手,长出一口气,用着极轻极低,似自言自语般的口吻道:“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陆渊到的时候,林月芽已经从浴桶中出来了,她躺在床上,比几日前见面时似乎又瘦了一圈。 “受寒引起的,多喝水,万不可用往常的退热汤药,我先开一副安胎药,若是今晚烧退下来,便应当没有大碍了。” 陆渊说着,又看了眼林月芽尖细的下巴,颇为不满地道:“明明已经四月有余,怎么还越来越消瘦,若是这样下去,别说子嗣,人都难保。” 他刻意说得这样重,便是给一旁的李萧寒听。 果然,李萧寒听到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你不是说三月之后,呕吐便会缓解,为何她近来吐得更加厉害?” 陆渊答道:“每个人怀子的位置不同,有的偏上有的偏下,若是偏上再加月份增大,可能整个孕期都会伴随胃口不适的情况。” 李萧寒蹙眉,“连你也没有办法?” 陆渊无奈,“普天下就没有哪个女子怀孕,可以不受罪不受苦,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萧寒没再说话,他将陆渊送走,回来的时候,林月芽又昏睡过去。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林月芽想出恭,她迷迷瞪瞪睁开眼,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看到身旁的人影时,她吓得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 李萧寒许久没和她同床而眠过,他每日都会来春和堂看她,偶尔一同用膳,简单的说几句话,检查一下她练的字,便会离开。 林月芽已经习惯睡觉时身旁无人,猛然看到他,自然是吓了一跳。 李萧寒感觉到旁边有动静,便立刻起身问道:“怎么了,是口渴了么?” 林月芽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要出恭。 李萧寒低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将她抱进净房。 第二日一早林月芽便起来了,气色看起来比昨日好许多,身上的温度也恢复正常。 两人一道用早膳时,夏河抱着十几本话本进来,放到案几上。 林月芽起初还以为李萧寒又送来了什么大家的名作给她看,直到用完膳,两人散步回来,李萧寒拿出一个话本坐在她旁边,慢声细语开始读时,林月芽才反应过来,这些不是名作,而是当下石井百姓中最流行的那些话本,当中有几本林月芽几个月前就看过了。 “我若是不在,你想看便叫春萝读,这样不会伤到你的眼睛。” 李萧寒望着她温声说完,便垂眸继续读。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月芽睡着了,李萧寒将话本轻轻合上,帮她将被角压好,原本已经起身走到屏风旁,最后又折回来掀开床帐,在她唇畔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吻。 这才离去。 从春和堂出来,李萧寒忽然顿住脚步,他回头问夏河,“你觉得我对她好么?” 夏河微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他硬着头皮道:“林姑娘在侯爷心中,极有分量。” 李萧寒心下了然,答非所问便是不好了。 没人教他要如何讨女人的欢心,他从小也未见过老侯爷做出什么讨长公主欢心的举动。 那两人似乎永远都隔着一层,明明住在一处,却似乎连面都极为少见。 李萧寒觉得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可为何好像每个人都觉得他对她不好,陆渊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是听不出来,夏河跟了他这么多年,方才回话时的神态他也看得明白。 李萧寒抬眸看向苍白的天空,他第一次感到茫然无措。 林月芽醒来的时候,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已经全部被撤走,那些所谓的名家书作也一并消失,取而代之的都是新买来的话本。 春萝将李萧寒没讲完的那本拿出来,继续给她念。 林月芽一面听,一面笑。 春萝念到逗趣的地方,便忍不住同她一起笑,后来冬枝忙完手里的话,也蹲到一旁听。 冬枝也认得字,春萝念累了,便换她来念,一下午他们三人都窝在房中,时不时传来欢笑的声音。 秋分这日,长公主宴请上京名门闺眷来侯府赏花游玩。 李萧寒同裴蕴的婚期原本早该定下,原本性子温婉的裴蕴,却不知为何又哭又闹不肯应下,三天两头病在床榻,这婚期便一直耽搁下来。 长公主听说裴蕴染了风寒刚刚痊愈,便想借着赏花的由头,将人请来侯府,她亲自与这侄女谈谈。 可谁知裴蕴原本答应的好好的,到跟前却直接差人过来传话,说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又病了,来不了。 长公主气归气,可帖子已经发出去了,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反正侯府许久没有热闹过了。 何家的两个表妹和许多贵女已是相熟,年轻的女子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李老夫人也赏脸露面,拉着几个同龄的夫人坐在屋里喝茶聊天。 春和堂这边同往常一样,只是李萧寒怕有人绕林月芽清静,便在春和堂外增添了人手。 今日虽凉,日光却很好,林月芽午睡醒来,在院里的椅子上坐下,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 墙那头传来几声婉转动人的曲调。 林月芽许久没听过曲子,她起身来到墙边,饶有兴趣地听着那曲调。 春萝面色有些不自然,林月芽疑惑地问她:今日是什么节日么,怎么外面听着这样热闹? 春萝如实道:“今日是秋分,长公主设宴待客。” 林月芽从前就是负责扫百花园的,她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百花园里有许多花开得正好,有那飘香的桂花,典雅的木芙蓉,红得耀眼的石蒜花…… 想到百花园的各种芬芳,林月芽也不由弯了唇角。 春萝略微有些局促地道:“姑娘,一会儿该起风了,咱们进屋吧?” 林月芽感到奇怪,好端端的没有一丝要起风的意思,这样好的日光,为何要躲进屋里。 可当她看到春萝的神情,在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莹莹笑语,林月芽心里便大致猜到了缘由。 她淡笑着道:我在这院里关着出不去,又不能开口说话,肯定不会冲撞到他们。 能被长公主请来的,身份非富即贵,林月芽惹不起,却正好躲得起。 春萝倒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起李萧寒曾叮嘱过她,莫让林月芽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今日人多口杂,她也是担心万一有什么话飘进林月芽耳中可如何是好。 春萝向来谨慎,这也怨不得她,有些事不知道总比知道了要强。 林月芽却不知是这个原因,她见春萝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便只好长叹一声:我只是许久没听到曲子了,我将这首听完就进去,好么? 春萝到底还是点了头。 可是说完这句话,林月芽却是觉得那曲子也没意思了,兴致顿时全无。 就在她转身要回去的时候,一个大红色纸鸢从春和堂的上空飘过,随后缓缓落在地上。 紧接着便传来一串脚步声,最后就停在墙外。 冬枝这会儿人不在,她去厨房给林月芽取下午用的糕点,春萝将脚下的纸鸢捡起,蹙眉望向林月芽。 墙那边有个女子“哎呀”了一声,“我的纸鸢怎么掉进去了,这是谁的院子,叫人给咱们取一下吧?” 林月芽对春萝道:我先进去,你将纸鸢送到门口,让侍卫还回给他们吧。 春萝点点头,等林月芽走进屋,她才朝院门口快步走去。 院里顷刻静下。 林月芽将窗户推开,墙那边传来几名女子谈话的声音。 “这好像是云腾院的后堂,便是永安侯住的地方,你看前边偏门那样多侍卫守着。” 一提到李萧寒,旁边的女子就忍不住八卦道:“你说侯爷和九公主到底什么时候完婚呢,怎么赐婚这样久,婚期都没有定下来……” 女子们忽然话音顿下,原是被李萧寒安排巡逻的侍卫看到,侍卫将他们恭敬请开,春萝送出去的纸鸢也被人交还到他们手中。 带人声渐远,春萝也回来了,她将门推开,看林月芽坐在桌旁,也不知盯着何处在出神,她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姑娘?” 林月芽怔然回神,冲她笑道:还回去了? 春萝点头,冬枝也将糕点取回来了,她似乎心里也装着事,神色和去之前明显不同。 几个月相处下来,林月芽是冬枝服侍过最随和的主子,虽说还不是正经主子,但她当真是喜欢和林月芽待在一起。 她方才去拿糕点的时候,看到花园里那些女眷们,各个朝气蓬勃,娇艳如花的模样,冬枝便心生不平。 回来看到林月芽木然地坐在屋中,她便更加心疼。 冬枝将盘子又向林月芽面前推了推,“姑娘,这是刚做好的梅子糕,您快尝尝看。” 这几日林月芽偏爱这个糕点,厨房每日都会给她做,她一次至少要用四块儿。 林月芽拿起一块儿咬下一口,却不知为何,如同嚼蜡,她努力用水将那口糕点冲咽下去,剩下的便不敢再碰。 她漱了漱口,起身淡道:我好像又困了。 明明刚才起来,怎么可能片刻后又困倦,她是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此刻她心头烦乱,更是没有心情去听话本。 便就这样在床上躺着。 她望着鹅黄色的床帐,不由想起来几个月前,李萧寒就坐在旁边,无比认真地同她说,“月芽,我们下个月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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