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新鲜感吧。”小院儿心里想说的是,也许郑澜从来没有接触过她这样的人,所以有了兴趣。 “新鲜感……”安泰仔细咂摸这三个字。 李秀蓉看看两人,黯然道:“也许这是说不清楚的事。不是有那么一个比方吗?喜欢一个人就像是咳嗽,忍不住的。” 安泰此时偷瞄一眼小院儿,不知道她是否介意李秀蓉对郑澜的那份惦记。可是看上去,小院儿不仅不介意,还对李秀蓉的话深深点了点头。 她不在乎有另一个女人惦记自己的郎君吗?是因为大度,还是因为有城府呢?安泰琢磨着,但她最后不信天下有眼里能揉的下沙子的女人,就像是母后狠毒了得宠的愉妃,恨不得对那个狐媚女人剥皮抽筋,表面上的不介意,都是装的。 小院儿沉思了片刻,对两个人说:“我想男女彼此心悦,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也许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人的才学或者容貌动心,但天长地久的喜欢,总应当是两个人能够分享彼此的命运。深深的懂得,才会有深深的爱慕。” 李秀蓉看一眼小院儿,有些意外这等美貌的人,还有一颗玲珑心。她有点理解,郑澜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动心。美貌的女人还聪慧,这实在是要命。 安泰却完全不能理解小院儿的话,深深的懂得才有深深的爱慕,她爱慕秦志城,但是她不懂他。 “如果这么说,那我和秦志城呢?”安泰难过得垂目,“我不理解他,一点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能把脏女人弄进府夜夜笙歌,也不要本宫这金枝玉叶。” 李秀蓉第一次看到安泰如此不避嫌地说出自己的心思,觉得很奇特。再看安泰一贯骄纵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悲伤和失落。 相识多年,李秀蓉便忍不住恻隐,安慰道:“公主的伤怀,没有人比我更能体会。但世界上有众多的男子,想必优秀的也有的是。强迫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是难为对方也是难为自己,聪明人不该做傻事。” 小院儿看看李秀蓉,忽然心底对这个姑娘多了一份欣赏,比起安泰的冒失、骄纵,李秀蓉自有一份沉稳甚至决绝的力量,甚至还称得上坦荡、直率。她不介意小院儿看出她对郑澜的心意,但又用劝安泰的方式,委婉表达了她的正派和体面。 安泰却更加黯淡下来,轻轻摇摇头道:“来不及了。” 小院儿和李秀蓉都十分好奇,异口同声问:“什么来不及?” 安泰无奈道:“父皇已经拟旨,把我指婚给秦志城了。现在西蛮在边塞做大,是大郑的心腹大患,国家当下仰赖秦响大将军的明铠军。自古要实现君臣一心,联姻时最快的办法。父皇说嫡出的公主只有我一个人,要我无论如何稳住秦家,让秦家军为大郑踏踏实实卖命,边关才不生战事。”
小院儿和李秀蓉都很惊讶,长久以来安泰作为皇后唯一的亲生骨肉,是众多公主中得到最多偏爱的一个,没有想到在帝王眼中,唯一的嫡公主也不过是筹码,只不过更值钱一些。 “这事情,还有没有转圜?”李秀蓉试探道,她觉得即使没有厚山的那个女人,安泰嫁给秦志城也不会多么幸福,更何况有。 安泰摆摆手,道:“对于大郑来说,秦家父子在军中一呼百应,无可替代,越是边塞吃紧,武官的地位就越高。母后的意思,如今嫁给手握兵权的世家是最有价值的联姻。母后无子,现在愉妃又恃宠而骄,只有军权支持,母后才能够稳固她的后位。” 秦志城不喜欢安泰,安泰也了然于心,虽然对秦志城并没有完全死心,但她也不想着急嫁给他。但是,秦志城过些日子就要回塞北,一去不知几年,皇后拉住安泰的手,求她一定要把握时机,帮她坐稳皇后的宝座。她从未看到过母仪天下的母亲如此脆弱,于是便允了这道指婚。 三人在湛王府的时候,赐婚的懿旨已经送到了秦将军府。安泰说的来不及,就是这个意思。 曾经,她以为母后要把她嫁给秦志城是因为母后知道她喜欢秦志城,却不了解自己不过皇室的棋子罢了。 李秀蓉为安泰的婚事十分的难过,黯然说:“老百姓以为咱们这样的金枝玉叶、世家名媛是前世积德,才生在了锦衣玉食之家。却不知道,自古可怜生在王侯家,一旦国破烽烟起,漂泊零落在天涯。就算赶上太平年景,也难免被父兄拿来做政治交换的筹码,哪里有半分的自由呢?” 自由……小院把这两个字放在心上,反复掂量。曾几何时,她被人牙子典卖,被金婆婆利用,她最渴望的东西就是自由。她以为只有自己没有自由、期盼自由,却不知道眼前两个尊贵人,也是不自由的,也一样会被交换和利用,只不过看上去蒙上一些虚伪的尊贵而已。 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储冰格里的冰化成了水,三个人却并不觉得热,反而心头有一些很难驱逐的寒凉。 超然楼的楼梯,传来了脚步声。郑澜款款上来,看到三个人,放着茶桌上的瓜果不用,储冰格里冰化得只剩下一汪水,看到三个人各怀心事的样子,忍不住错愕一笑:“天这么热,也不让人添冰。你们三个倒是冷冰冰的,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吗?” 李秀蓉忙起身行了礼,小院儿和安泰才反应过来,随了礼。 安泰努嘴对郑澜道:“九哥你真是一句正常话也不会说!我们没顾得上叫丫鬟添冰,是因为专心致志在请教九嫂的御夫术,问问她用什么法子,把你收服得服服帖帖。” 郑澜阴阳怪气一笑,道:“是么,那你请教得怎么样?” “本来讲到要紧处,九哥一来,全搅和了。”安泰气呼呼道:“所以改天还要来,这次没学会,下次好好学。” 安泰扯过李秀蓉,作势要告辞回去,她和小院儿约定过几日再过来,不过是希望小院能想想办法,把秦志城也请来。在大婚之前,安泰希望自己还能有机会,获得秦志城的心,哪怕他的心里也有别人,就算匀给她一点点呢,她就可以给自己一些小小的安慰。 临走,李秀蓉意味深长地偷偷看一眼郑澜,他还是那样丰神俊逸的模样,少年时那般孤傲从未改变,自负又散淡,仿佛一切都不入他的法眼的样子。 再看一眼吧,这张脸,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郑澜捕捉到了李秀蓉最后的这一望,心里却没什么波澜,背过身凭眺湖面的风景,背后传来安泰和李秀蓉下楼梯离去的声音。 超然楼里,只剩下小院儿和他了。
第25章 要求 者 小院儿看着楼下, 李秀蓉和安泰并排着走远了,但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有些出神。 郑澜在窗边坐下来, 拿起小院儿刚刚用过的杯子喝酸梅汁。 “在想什么呢?”郑澜问她。 小院儿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道:“安泰公主被指婚给秦小将军了。” 郑澜刚刚从宫里出来, 恒昌帝与他说了很多最近的政务, 其中也包括要给安泰指婚的事情。 “哦,这件事。”郑澜看着小院儿,觉得她刚才的思绪可不仅仅是为了安泰而感慨。 “公主说她不想嫁得这么急。”小院儿如实告诉郑澜, 又问:“殿下能不能去给陛下求一个恩典,先缓一缓这门亲事呢?” 郑澜失笑:“爱妃这么快就染上了皇亲贵妇爱管闲事的毛病。还真拿自己当成公主的长嫂了么?” 本想逗一逗她,却看见她垂着目光,十分难过的样子。 郑澜放下手里的杯子,强迫自己正经一点说:“这次勒丹王进京,联姻的事情没有落定,边关年下很可能再起战事。老头子才这么着急指婚,这已经不是情情爱爱的小事了。” 郑澜解释这些的时候,皱着眉头, 他一向讨厌解释,哪怕对皇帝老子, 他宁可被骂被罚,也从来不肯解释。但是小院儿总有本事让他做一些自己原本讨厌的事情。 而且, 难过的恐怕不仅仅是安泰公主, 秦志城虽然和安泰自幼相识,但没有半分男女之爱,这门婚事他从一开始就很头疼。 赐婚, 是殊荣,是拉拢,也是一种监视和督促,臣子对于天子的指婚,是不能拒绝的,否则就是不忠,何况是皇帝陛下唯一的嫡公主。秦志城觉得为国捐躯容易,为国娶妻就非常别扭。 小院儿见郑澜解释完,脸上浮现出不悦,便识趣道:“家国大事,民女是不太懂的。只不过为小公主可惜,嫁给不喜欢自己的人。” 郑澜脸上的不悦消失,勾勾唇角问小院儿:“那爱妃呢?嫁了喜欢你的人,是不是就不可惜了?” 小院儿抬首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对她的喜欢,虽然也是这样阴阳怪气地。 但小院儿心里很有分寸,这场替嫁,到底并不是真正的“嫁”,两个人也没有做成真正的夫妻。小院儿低下头,心里如是想,郑澜看穿了她内心深处根本没有承认嫁了他,刚刚按下去的烦闷,又浮现出来。 “对了,多谢殿下的赏赐,那把琵琶太名贵了,民女配不上。”小院儿想起书房的鹤唳琴,还是想谢谢郑澜。 “觉得配不上,才要好好爱惜,仔细收着。虽然琴送你了,以后却不许你给别的男人弹。”郑澜想从她脸上看出些感动,哪怕仅仅一丝丝的欢悦呢。 但是小院儿脸上却还是那样秋水无波般的沉稳。那么宝贝的琴,价值连城不说,又是生母给他留下的唯一的遗物,这女子没心吗?郑澜冷冷看着她。 “李姑娘认识这把琴,这琴是令慈的心爱之物吧?”小院儿怯生生地问郑澜。 郑澜复坐回窗下,似有似无轻轻点点头,对小院儿交待:“是啊,要找一把比那西蛮子更好的琴送给爱妃,才行。” 一瞬间,小院儿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的,不是因为这把琵琶多么名贵,而是因为这把琴,对于郑澜来说有这么特殊的意义。她想道谢,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心情很是复杂。 一会儿,海升在楼梯处请示:“殿下,膳房问今日晚膳摆在哪里。” “传膳云香月影。”郑澜随口吩咐,云香月影就是寝殿所在的院落,郑澜喜欢看小院儿吃东西的样子。 小院儿这才发现,暮色合围,已经这样晚了,下午时分暄热难当的超然楼,已经有些凉意。 两个人下了楼,往寝殿去用晚膳。 郑澜一贯于饮食上十分节制,和大多数王子皇孙一样,见惯了山珍海味,饮食喜欢清淡素净。倒是小院儿很爱吃肉,一段时间,厨房已经摸清楚了她的偏好,这顿晚膳上就有好几道荤菜,从前郑澜一个人时,是不怎么吃荤菜的。 郑澜特别喜欢看小院儿吃东西,那么认真,仿佛在她心里,每一口食物都是十分需要敬重的神祇,她的每一次细嚼慢咽都充满了虔诚。 咽下一口牛肉粳,小院儿对上郑澜看她吃东西的目光,问:“殿下为什么总是这样看我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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