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灵云身上发生的事的确有点奇怪,故而就算他的武功不算上乘,但因着他那一张嘴,众人也对他退避三舍,生怕真的惹来什么现世报应。 陆沉璧想着灵云上人那副神叨叨的样子,眉头皱了皱。可他转念一想,韩舟也算不得正常人,如若是拿韩舟的事情问他,会不会有什么答案? 他如此想着,手在披风上抓了抓,问道:“听说因为上次他说的话,朝廷派了人去?后来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梅无双摇头,“这些日子我都在你这里,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不过听说原本是要将他弄进京的,结果他那个狼主侄儿犯了浑,将人都赶了出去,说是灵云上人哪里也不去。” 陆沉璧笑了一声,道:“听说凤秀阁的文秀在灵相宫旁边盖了房子,说是要钟灵毓秀的地方要多住上一阵。” “这么些江湖八卦你倒是喜欢听,不过的确是在灵相宫附近盖了房子,但是住没住就不知晓了,文秀再胡闹也不是会做这种浑事的人。” 陆沉璧点点头,只是心里想着等自己好上一些,定是要去西北灵相宫那里拜访一次的。他靠在车壁又合上了眼,淡淡道:“等出发了再叫我。” 谢松站在外面,韩舟说了几句话,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皱眉道:“怎么了?昨日没有休息好?” “不是。”谢松想了想,还是将方才车上陆沉璧装睡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皱着眉道:“昨天晚上明明还好着,今天早上起来就是这样了。” 韩舟看了陆沉璧坐的马车一眼,抬手拍了拍谢松的肩膀,道:“不就是舍不得你,不想见着你走而已。不必放在心上,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便好了。” “如若不是他膝上有伤,我此次定是要带着他去的。”谢松说罢,面色阴沉了下来。上次他出手将苻陶的膝盖骨剜去,现下他依旧是意难平。他转头去看放着关押苻陶笼子的马车,一股暴戾之情在心中滋长。 韩舟见他面色阴沉,正欲安慰几句,边上却走出来了一个头戴斗笠的人。他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一支竹杖,在面前的路面上敲击着。 一看便是个瞎子,只是这瞎子的身上干净,像是有人照顾的。韩舟便道:“这是哪里来的瞎子,怕是走路了吧。” 那瞎子闻言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敲击地面的竹竿往前点了点,打了下韩舟的脚。听见韩舟的声音,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搭在了韩舟的肩上。 谢松以为这瞎子听见韩舟说的话生了气,忙道:“这位……” “找到了。”那瞎子却道。 他伸手在韩舟脸上摩挲了两下,在韩舟皱眉推开自己之前,瞎子往后退了两步。 韩舟:“你是什么人?”他皱着眉打量了这带着斗笠的瞎子,上前伸手想要将他戴着的斗笠拿下,却被他后退一步又躲过。 那瞎子淡淡道:“这位非常人,是在下失礼了。” 谢松闻言一怔,随即转头看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与你一样,一个过路人而已。”瞎子转头看向谢松,伸出手往前摸索。谢松皱着眉看他,过了一会往前走了一步,让瞎子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脸上。 瞎子的手上没有什么茧,他在谢松的眉眼间划过,最后收回。缓声道:“与你父亲不同,不必担心。” 韩舟闻言上前两步,一下抓住瞎子的手臂道:“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一定是知道……” 瞎子转头看向他,握着他的手也用了用力,低声道:“阁下太过激动了。” 韩舟握着他的手臂没有松开,一双眼睛死盯着瞎子。谢松赶快上前,握住韩舟的手臂道:“你冷静一点。”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要如何才能……才能让我解脱?”韩舟说着,将手缓缓松开。他眼睛有些红,压低了声音又道:“还请赐教。” 瞎子声音依旧平淡,似乎是不介意方才韩舟的失礼,他道:“世间百事,皆有轮回天定因果。自古舍得,一舍一得,便是道理平衡,所谓否极泰来亦是如此。” 韩舟听见他如此道,眼睛更红了一些,他声音有些颤:“按您所言,当真是如我所想一样,她七世薄命,皆因我起?” 瞎子不言,谢松站在一边听得脑子发懵,却也明白现在自己不该打断,只安静站着等着这瞎子说话。 “阁下既然心中早有猜测,便是如此了。”瞎子道。 韩舟双目通红,他后退两步行了一礼道:“还请您上车一叙。” 瞎子笑了一声,道:“叨扰了。” 韩舟扶着他上车,转头见谢松还在下面站着,想了想道:“你也上来罢。” 此时收拾的仆人也将东西都装车,苻陶的马车有暗卫们守着,他转头再看了陆沉璧坐着的马车一眼,也上了车。 瞎子坐在车上道:“只管走便是,不必管我。” 韩舟撩开门帘,对外道:“走。” 驾车的暗卫马鞭一扬,马车动了起来。瞎子坐在马车当中,头上的斗笠也未曾摘下。韩舟情绪稳定了些,他哑声道:“不知您是从何处知晓这些。” 瞎子闻言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只见他的头发并未扎起,而是散落在肩上。面上眼睛的部位用白布缠着,一圈一圈,最后在脑后打上了一个结。 “失礼了。”瞎子缓声道,随即他指着自己眼睛道:“此便是我窥视天机的惩罚。” 谢松皱了皱眉,他打量着瞎子一阵,心下有些怀疑,便问道:“敢问是窥视何天机?” “恕在下不能言明。”瞎子道。 不是不便而是不能,谢松皱了皱眉,想到莫非是神魔在天,正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韩舟道:“方才唐突还请恕罪,不知您为何找我?” “七世已到,因果皆散。”瞎子缓缓说着,他面朝着韩舟,轻声道;“若要解,解铃还须系铃人。” 韩舟一怔,颤声道:“当真有解。” 瞎子:“只是如此,永生永世不复相见。七世情缘难得,当真如此?”他叹息一声,缓声道:“多加考虑。” “不必再考虑了。”韩舟苦笑了一声,看着瞎子道:“每一日于我都是折磨,若是能解,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瞎子默了许久,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并非他人,而是阁下。”
第80章 韩舟的面色一怔,沉声道:“是以命换命?” 瞎子皱了皱眉,还未说话,便听见韩舟接着说:“是要如何做?您且告诉我,我这便叫人去准备。” “不行!”谢松出声打断。 就算是韩舟要解脱自己,也不能用如此以命换命的方法。谢松又打量了这瞎子一遍,况且有苻陶这样为了长生不老而疯魔的例子在前,他对着瞎子说的话自然存了疑心。 韩舟皱眉道:“你现下不要说话。” “一个方才才见到的方外之士,你就这么相信他的话?”谢松冷冷说罢,又看着瞎子道:“就算是以命换命,又是用他的命来换谁的命呢?” 他目光冰凉,就算是瞎子看不到,也察觉到了从谢松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他突然行了一个佛礼,低声道:“阿弥陀佛,许久不见,施主倒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你……”谢松皱眉看着他,一时沉默下来,这才缓声问道:“你是灵云上人?” 两人曾经在陶家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比起沉默寡言的灵云上人,谢松记得更清楚的还是那位痴缠着他,行动举止之间丝毫不掩痴恋的凤秀阁的文阁主。 加上现在这位灵云上人瞎了眼,又用布条将脸缠上了小半。头发也是披散在肩上,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但布料都比不过上次所见。
变化如此之大,也难怪谢松一下没有将人认出。 听见谢松如此说,韩舟也仔细打量了面前这用布缠眼的瞎子一阵,他道:“都说灵相宫的灵云上人是有沟通天地之间的大能,今日得见,实在是叫人佩服。” 灵云端坐着,面上微微一笑,缓缓道:“并非是阁下所说的以命易命。不然两人命格交换,最后结果也是同道殊途,并无变化。” “那上人的意思是?” 灵云上人道:“在下也不知,只知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马车摇摇晃晃渐渐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城卫的声音。谢松他们的马车跟在陆沉璧的后面,他才伸手想将门帘打起来,便听见前面传来陆沉璧的声音。 “后面是我的家眷,还要查看吗?” 谢松的手一顿,面上笑了笑,抬着的手也放了下来。他坐着的马车又开始摇摇晃晃向前走,心里想着待会分别之前要去再看陆沉璧一眼,就算是他继续装睡也好,自己也要再看一次。 最后再靠在他的耳边,提醒上一句,要记得想自己。 谢松这样想着,原本有些苦闷的心也稍微松快了些。他转头看向灵云,问道:“上人为何到了京城。” “命中注定到此一游罢了。”灵云道。 谢松:“那你的眼睛是……” “不自量力窥探天机,一点惩罚罢了。”灵云抬手在脸上摩挲了一下,淡淡道:“本也是为了此次京城变数而来,现下事情已经被阁下化解,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韩舟皱眉看他,心中还想着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话。如若是字面上的意思,便是要将深宫中的傅琼也牵连进去。可灵云又说并非是他人,而是自己。 脑中被这一句话绕来绕去,韩舟不甘心,又对灵云再三追问,但也未曾问出别的更多的东西来。 而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摇摇晃晃走到了要分开的路口。但在路口已经有了一队车马在,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暗卫将马车停了下来,对里面的主子通报了一声。陆沉璧撑着身子准备下车看看,便听见谢松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你在上面好生待着,不要下来。” “是什么人在?”陆沉璧抬手将窗帘撩起问。 他从窗户里望去,只见那马车顶上的四角上是狼头标志,随即皱眉道:“狼头马车,是西北王过来了?” 陆沉璧正准备下车去,旁边的梅无双便将他肩膀一按,冲窗外抬抬下巴问道:“那是什么人?一个瞎子?” 瞎子?陆沉璧皱眉往外看去,便见一个头上戴斗笠手持竹杖的男人被韩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那是谁?”陆沉璧问道。 梅无双摇头:“从你姘头马车上下来的人,我怎么知道是谁。怎么?你也不知道是谁?” 陆沉璧皱眉,打量着那瞎子,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一下说不上来是谁。 见着灵云上人被人扶着出现,那狼头马车上的主人也很快从车上下来。那人身披黑色皮毛披风,头发不长并未束起,有些被扎成了辫子垂在肩上。他身材高大,五官轮廓深刻,一双浓眉此时正皱着。 只见他三步两步便走到灵云面前,冲韩舟点了点头,便将人从他手上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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