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倚在龙椅之上,不耐地捏了捏眉心,问道:“那依你看,派哪位武将出征,最有把握?” 朝臣左顾右盼,皆懦懦不敢言,可答案自在心中,朝堂之中对边境局势最为了解,作战经验最为丰富的将领,除了那位渊政王还有谁? 可他们谁也不敢开口,都知道渊政王是皇帝心中最不看好之人,且那渊政王在此前早已辞去官职,返回了江南祖宅。 若要让他归来,重披盔甲,只有皇帝亲自请动。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众人不说话,心中自嘲一笑。 他自然知道朝臣们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可他不愿意,他好不容易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虎符,又眼看着沈叙怀辞了官职离京,再也威胁不到他一分半点。 这心头才放松了多久,就要再次请他回来给他兵权,他可不愿。 皇帝沉思了会儿,忽然道:“萧将军,可合适?” 萧将军便是萧明灿的父亲,也是朝廷中的老牌将领了,可他此前一直驻守在西疆,对南岸边境的局势不曾了解,带兵出征的经验也不如渊政王丰富。 朝臣们面面相觑,皇上这是宁愿派不合适的萧将军,也不愿意请回渊政王啊。 空旷的大殿上沉寂了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有英勇直率的臣子站出来,拱手跪下去:“请皇上邀渊政王归京,带兵出征。” 他这话一出,四下都震惊,这倒是把朝臣不敢说的话都直白地说出来了。 也许是他这副英勇无畏的样子刺激了朝臣,也许是眼前的局势实在不容乐观,片刻后,其他臣子也陆续跪下去,依声附和。 “请皇上邀渊政王归京,带兵出征。” “请皇上邀渊政王归京,带兵出征。” “请皇上邀渊政王归京,带兵出征。” 请命的朝臣越来越多,大殿上跪下了一片,坚定而有力的声音回响在上空,横亘在皇帝面前。 他的眼眸在昏暗之中明明灭灭,看不出任何情绪。 * 沈叙怀收到京城里下来的圣旨时,已经是几日之后的事情。 望着那明黄色批帛,沐禾凝撇了撇嘴:“不要人家的时候把人家打发走,需要人家的时候又把人叫回去,这是把我们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沈叙怀面色平静地卷起圣旨,望了眼外头的天色,神情有些凝重。 “若不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刻,皇上也不会出此下策。” 沐禾凝不服气了:“怎么,派你出征还委屈了他不成?” 沈叙怀却握起沐禾凝的双手,认真道:“禾凝,恐怕现在边境的局势已经混乱之至,靖国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被他这副模样感染,沐禾凝的神情也染上了几分认真,她明白沈叙怀的意思。 他从来不会屈服囿于皇权,他心中有的只是先帝临终的所托,和这一片太平盛世。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沐禾凝道。
尽管她也不忍心,也不想看见沈叙怀有危险,可她更不希望沈叙怀失去自己的抱负。 “谢谢你,禾凝。”沈叙怀摸了摸小姑娘的发梢。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世外桃源。”沐禾凝张望了眼四周,不舍地扫着他们这座宅子。 这处新家他们住上多久呢,她好喜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打扰。 “会回来的,禾凝。”沈叙怀吻着她的手背,诚恳道:“我答应你,我们会回来的。”
第46章 回京 马车停留在金陵宅院的门口。 小厮和丫鬟一趟一趟从院中往车上搬着行李箱笼,从京中带来的东西又全部都要装回去。 不知道这一次返京,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了,沐禾凝和沈叙怀不无留恋地望着身后的庭院。 沈五老爷和沈五夫人特意赶来送他们,虽然心中不舍,可也知道如今外头战乱,渊政王身上的担子也让他无法在这江南安居下去。 “待到事情都解决了,一定要再回来啊。”五夫人握着沐禾凝的手,感慨希冀道。 “嗯,五婶,我们会的。”沐禾凝回应道,她也十分舍不得在金陵的生活啊。 沐禾凝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沈意羡,有些遗憾:“可惜意羡这回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了……” 沈意羡刚嫁进顾家不久,自然也不会再和他们一块儿回京了。 “意羡,照顾好自己。”临别前,沈叙怀也忍不住轻拥了下自己的妹妹,叮嘱道。 沈意羡咬着唇,轻声道:“哥,你也保重。” 上一回这样临别,也是战乱中沈叙怀离开,谁知一分别就是十年。这一回却是不知要多久了。 行李全部归拢完毕,院落空置上锁,沐禾凝和沈叙怀上了马车,最后一次掀开窗帘和几人告别。 马鞭一扬,灰尘渐起,马车就开始哒哒哒行驶起来了。 直到身后的人影渐渐远去,再也看不到一点,沐禾凝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挥动的手臂,关上窗帘回到车内。 外头禾风尽起,天寒风凉,沐禾凝的脸上露出几分惆怅。 回京,意味着回到从前的那个家。 也意味着,那些曾经暂时搁置在脑后的,未曾解决的问题,如今又要重新面对了。 马车颠簸了好几日,终于快抵达了京城。 遥遥望着那熟悉的城门,沐禾凝回过头去,跟沈叙怀道:“王爷,经过城外那座山时,能不能停一下?” 沈叙怀问:“怎么了?” “我……”沐禾凝垂眸,咬了咬唇:“我想去看看我亲娘。” 自从那次在沐府的宴席上,和沐夫人因为皇后的事情吵了一架,她便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沈叙怀说,他也偶尔会怀念亲生母亲,每当他思念的时候,就会去坟头祭拜。 沐禾凝从记事以来就没有亲生母亲的记忆,从小到大也一直是沐夫人在照顾她疼宠她,她从不曾想起过自己还有一个亲娘。 也是在那会儿,她突然开始好奇起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若她亲娘还在,大概不会逼迫她去向皇后臣服,也不会在她被打入天牢时无动于衷,那才是真正会疼她入骨的亲生母亲吧。 从那时开始,沐禾凝便有心打探自己亲娘的消息,得知她的牌位虽然供奉在沐府的祠堂中,但坟墓设在京城外的那座山上。 “我想我娘了,我想去看看她。”沐禾凝道。 沈叙怀看了眼沐禾凝的神色,大概是同样自小失亲的同病相怜,让沈叙怀理解了她。他点点头:“好。” 马车依言在山下停下。 山高且陡,沈叙怀一路扶着她上去,沐禾凝爬得气喘吁吁,脸颊上一层虚汗。 沈叙怀问她:“能行吗?” 沐禾凝抹了把汗点点头,若是她连去见亲娘的路都走不动了,那她这个女儿也不必做了。 半晌爬到山腰,沐禾凝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墓碑。 那只是一块小小的坟包,墓碑上刻着“沐国公之妻许氏”的字迹,许是很久不曾有人来过了,墓碑上落满灰尘,四处杂草与落叶丛生。 咋一眼望过去,尽是荒凉孤寂,谁能想到这竟是堂堂国公夫人的墓呢。 沐禾凝的鼻头有些发酸,她娘亲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啊,世人怕是早就遗忘了她,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不曾想起过,又会有谁来看她呢? 带着千万分的后悔与歉意,沐禾凝蹲下身子,用衣角小心翼翼地将那墓碑擦拭干净,露出上头篆刻的痕迹来。 “娘,对不起,女儿这么晚才来看你……”沐禾凝说着,语气变得有些哽咽起来。 她靠在墓碑前,小脸贴上去,好像就能感觉到母亲的爱意怀绕在身边似的,她喃喃道:“娘,我好想你……” 沈叙怀在她身旁,帮她清理掉了坟墓四周的杂乱。 他听到小姑娘低低的哽咽声,心中也颇为酸涩。他知道,从那次她与沐夫人起了争执,到后来她被关进天牢沐家却袖手旁观,她大概就已经对沐家、沐夫人失望了。 “禾凝,不要哭。”沈叙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第一次来见母亲,你哭了她也会伤心的。” 可他越是这样说,沐禾凝的情绪就越汹涌,眼泪止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叙怀叹了口气,弯下身子蹲在墓碑前,认认真真地叮嘱墓碑上的字迹,诚恳道:“母亲,您放心,禾凝在我身边好好的,就算有一天沐家不要她了,我也一定将她护得好好的,不让她受委屈。” 他的语气异常坚定认真,沐禾凝一时间忘记了哭,愣愣的转过头来看他。 沈叙怀看着她微笑:“我在向你娘保证啊,不然她看到你哭,在天上担心你了可怎么办?” 沐禾凝听到他的话,才下意识擦了擦脸上泪珠,抽噎道:“娘亲会看到吗?” “会看到的。”沈叙怀用他的指腹抹了抹她脸上未擦干的泪痕,柔声道:“她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从来不曾离开。” 待到天色渐晚,两人才慢慢下山。 沐禾凝道:“我以后,一定要经常来看母亲,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天边已经渐渐昏沉,下山的路也变得格外模糊,沐禾凝几乎是扶着沈叙怀的胳膊,一步一个脚印下山。 沈叙怀实在看不下去,走到她跟前弯下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背示意。 “干嘛?”沐禾凝不解。 “我背你啊。”沈叙怀道。 沐禾凝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一个人慢慢走可以的。” “快上来。”沈叙怀不容她反驳:“我才在你娘墓前保证过,这么快就然她失望吗?” 沐禾凝犹豫了会儿,这才抬起双臂,攀着他的脖子附上去。 他的后背坚实宽厚,又满身都是好闻的松香气息,沐禾凝依偎在他背上,枕着他的脖颈觉得好安心。 下山的路本就陡峭险峻,如今身上又背了个人,沈叙怀也走得格外艰难,不多时沐禾凝就察觉到他的后背有些濡湿。 “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沐禾凝道。 “你好生待着。”沈叙怀沉声道:“天色暗了,这山上什么蛇虫鼠蚁都出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沐禾凝果然身子一缩,乖乖闭上了嘴巴。 两人沉默地在山路上前行着,周遭只有树枝晃动的风声,和依稀的鸟叫。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沐禾凝在沈叙怀的背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耳朵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些异样的声音。 低低的,隐隐约约似乎在附近,像是难耐的呻.吟之声。 “什么声音?”沐禾凝有些紧张了,四下张望了眼这荒芜的山,四周都黑漆漆的,透着一股可怖的怪异。 沈叙怀身子一顿,自然也是听到了,他眯起眼睛顺着声音的来源之处张望,依稀看到那树下有个人影。 “好像有人。” 沈叙怀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度,向那树下走去。 粗壮的树下野草丛生,从树枝间隐约透下来的月色中,依稀看见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痛苦难耐,嘴里发出些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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