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捕杀的幼鹿,最终蜕变成了一匹心狠手辣的恶狼。 不是没有人向他求饶,半大的孩子打着哆嗦,恐惧到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求求你……求求你…… 你明明和我们是一样的啊? 为什么……你要杀我们。 你也是刽子手。 你也是杀人的恶鬼。 倒在血泊中的幼鹿们死不瞑目,缓缓站起来,用残破不堪、沾满鲜血的手指着他。 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活着。
为什么你不去死。 “顾某……记起来了。 顾笙抬起头,目光悲戚,仿佛他仍身处十几年前的那座无间炼狱之中。 “虽然你那时年纪尚小,但却心狠手辣,残害无辜。”肖凌云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顾笙的心口:“如今更是危及师门,拖累亲友。” “我若是你,早就引颈就戮,以谢天下了。” 是啊。 为什么背着这样重的罪责,却还有颜面继续活在这世上。 “毒老子同党罪无可恕,但若你死在这里,无论是包庇你的道方门,还是沈公子的高山流水庄,都不会受到牵连。” 沈般咬着牙站起身来,刚想要出言反驳,但看着顾笙的背影,不知怎的便将要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是他的心结,必须要自己解决才行。 他相信顾笙,他们要一起出去的。 “当年……在那魔头的毒窟之中,顾某的确做尽了极恶之事,手下无辜者亡魂不计其数。”顾笙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不想欺骗自己,杀人的的确是他。在屠刀落下的时候,他从未有过迟疑。那时的他心里若还剩下一星半点的善,便不会成为老疯子的帮凶,更不会有机会活到今日。 “但这真的是你盯着顾某不放的原因吗?” 听言肖凌云微微挑眉。 “这一路上,你不惜赔上无数江湖好汉的性命,也要置顾某于死地。”顾笙接着说道:“若说你是抱着替天行道的心,顾某是怎么都不信的。” “千叶卫行事,难道还需要你一个小辈的首肯?” 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就如其他人一样,顾笙的眼瞳有了一瞬间的颤动,但也快速回归了平静:“肖前辈行事,并不像千叶卫的风格。” “你管得倒是够多。” “那么肖前辈可愿和晚辈赌一把。” “你这是欺负老夫善良。”肖凌云摇了摇头:“明知会赢,才进赌盘,可不是君子所为。” “晚辈原本就难当君子之名。” 无论是顾君子还是毒君子,都并非真正的他。 “但是晚辈想和肖前辈打一个赌。”顾笙抬起眼,直视着面前的老人:“就赌你面具下的那张脸,并非是肖凌云肖前辈。” 地道之内,顿时安静的可怕。 “……你可想清楚了。”面前的“肖凌云”表情意味深长地道:“原本我是可以放过他的,现在却要杀掉你们两个人。” “前辈的废话多了些。” 话音刚落,便如同踩动了什么机关,方才还静静站在一旁的鸿客居众人瞬间动了起来,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朝两人袭来。见状沈般拦在顾笙身前,刚才他从角落里顺了块快要发霉的破木板,栓上琴弦后便如一把简单的古琴。横扫之下,音刃如乱军一般,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沈兄弹琴,还是如此别具一格。”顾笙苦笑着放下了堵住耳朵的双手,只觉得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是琴不好。”沈般面无表情地道:“我掩护你,从密道口冲出去。” “被我牵扯进这绝境之中……沈兄可会觉得后悔?” “不会。” 从京城的初遇,到现在一路同行,他只是觉得庆幸,有足够的运气遇到这样一个人。 如今两人一个重伤,另一个施展不出武功,应对鸿客居众人的确更吃力了些。不过风闻阁却只是站在旁边,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在“肖凌云”出现后,他似乎不打算再插手了。 无数暗器向两人袭来,顾笙还是能感到身上各处传来阵阵刺痛。鸿客居的刺客向来以一击毙命为宗旨,手段千奇百怪,让人极难招架。于是他暂避锋芒,闪身来到刺客的身侧,反困住他的手臂,将长剑反手夺了过来,反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地道里战得如火如荼,“肖凌云”一直站在战圈之外,看着正苦苦挣扎的两人,从嘴角溢出一丝冰冷的嘲笑声。 这世上到处都是蠢货。 沈般死在这里虽然难办,但罗家总要顾及罗彤的生死。只要他上下打点一二,总有瞒过去的法子,最多不过壮士断腕。 最麻烦的,还是隐藏在这背后的人。 那人比他还要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不将他揪出来,总是让人不够踏实。 “拿我的机关匣来。” 旁边的刺客连忙将手中的东西递上,从外观来看,是一个长一尺半、宽高约一尺的盒子,表面用黄铜刻画着梵文的图样。“肖凌云”将机关对准人群中的顾笙,冷哼了一声,扣动了机关。 顾笙只听到隐隐的破空声,紧接着便胸口一痛。一根银色的箭矢直穿过他的身体,重重地落在一旁的墙壁上。他觉得身体顿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双腿一麻,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旁边的林一见此空隙,提剑而来,利刃狠狠朝顾笙的头颅斩去。 咣! 千钧一发之际,沈般及时赶来,抬起手中的木板将这一击硬接了下来。片片木屑炸开,沈般眉头微皱,用手指缠住琴弦,化为一条长索,拦住了长剑的锋刃。 远处的“肖凌云”调转机关匣的方向,这一次他瞄准了沈般。 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把利刃破空而来。剑光如长虹贯日,直刺入他手中的机关匣,并精准地卡住了齿轮,叫那机关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在场之人都感到心中一震,连“肖凌云”也不例外。 是什么人? 定睛一看,他才意识到面前的哪是什么刀剑,不过是一根干枯的长树枝而已。 修炼至绝顶高手时,摘花飞叶皆可为兵刃,这都是话本里写来骗人的。 但世上的确有一些人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众人齐齐转身,才看到暗道的另外一端,身着墨蓝色锦衣的剑客正站在那里。尽管衣着稍显狼狈,双目却神采奕奕,仿佛他自己便是一把不会藏锋的宝剑。 “谁敢动沈般,先过了我这关。”天下第一高手、百战剑圣罗率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告道:“要是他伤了一根头发,我要你的命。” 正抱着顾笙的沈般:“……” 他突然明白自己和罗不思的关系怪在哪儿了。 罗率的出现显然在鸿客居众人的意料之外,“肖凌云”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飞身抓向一旁昏迷不醒的罗彤。风闻阁也同时睁开了双眼,拔出腰间长剑,朝罗不思的方向攻去,让他无暇分神。 不好。 沈般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咬着牙,硬受了林一的一剑,被刺穿了肩膀。趁着这空隙他用力一扫琴弦,发出道道音波,拖住了“肖凌云”一瞬。 也就是这分秒之间,青色的身影伴随着一阵香风翩然而至,抱起了昏迷不醒的罗彤,闪过“肖凌云”的攻势,朝罗不思的方向不要命地奔去。原本风闻阁是有机会截住她的,可在看清她面孔的那一瞬,向来淡泊的风路城城主有了一瞬间的怔忪,竟叫她这样躲了过去。 来到罗不思身后,孙芙兰总算松了口气。方才的那一下超过了她的极限,如今却是有些难以后继、气息不稳。 “罗公子,你可要千万记得,在你面前的人是风路城的城主风闻阁,刚才要伤令妹的是福禄寿酒楼季三先生,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则是鸿客居名为林一的刺客。”她一边压下轻喘,一边对罗不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他们不仅犯下了谋逆大罪,还借用千叶卫的名头残害无辜之人,罪大恶极,死一千次都不为过。” “贱人。”“肖凌云”,也就是季三先生恨声对孙芙兰道:“当初便不该留下你的性命。” “谁叫你还用得着我呢。”孙芙兰淡淡一笑:“先生倒也不必把自己想得过于仁慈,这些时日来还要多亏了先生,让我体验了一番行尸走肉般的活法。” 季三先生看向一旁的林一,目光中满是猜忌:“她的药是何时停的。” “不曾。” “你早就知道她不受控制了。” 林一低下头,沉默不语。 “都是一群废物。”季三先生转向孙芙兰,目光阴沉:“连一个小丫头都防不住,叫人钻了空子。” “是先生教得好啊。”孙芙兰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恨意:“先生不仅教会了我读书认字,还教会了我如何骗人,怎样下手杀人。” 她做梦也不曾想到,父亲最信任的客卿,她最信任的老师,有朝一日会变成狰狞丑恶的叛徒,害了他们一家。 “有人告诉我,甚至连‘季三’都不是你的本名,而是千叶卫为你起的化名。”孙芙兰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躲躲藏藏,如同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还胆敢借着老虎的威名四处为恶……他们可曾知道,你在风路城里藏了这样一个地方?” “活捉她,我要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只这一瞬间,季三先生的神态动作已与先前全然不同,仿佛将骨头拔出来后重安了一遍。此刻的他,虽然还顶着同一张面孔,但绝不会再被错认成是肖凌云。 今日在场之人,不能有任何一个活着出去。 虽然还有不少信息需要消化,但沈般已然回味过来,不禁看向了孙芙兰。只见她扶着昏迷中的罗彤,从腰间拔出了一把软剑,勉力挡住放过来的冷箭,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一切了。 从在庄子里相遇开始,或许就并非巧合,她是特地来找他的。 孙芙兰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对上他的目光,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抱歉地笑了笑。 对不起呀。 我也骗了你许多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在罗不思出现后,刺客的攻势顿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沈般这边像是被短暂地遗忘了一般。罗不思倒也不慌,向后倒退两步,扯过孙芙兰,然后……将她和罗彤一左一右一起扛到肩上,然后像放风筝一样,在地道中毫无形象地疯狂奔逃起来。 “发什么呆呢顶不住了。” 沈般:“……” 鸿客居众人背后传来一阵轰鸣的巨响,在气浪翻过后,沈般面无表情地站在扬起的尘埃中央,手上是他新顺来的木板跟琴弦。 见此情景罗不思眼前一亮,想也不想地朝这个方向扑了过来,急停在沈般的身侧,将孙芙兰和罗彤从身上卸了下来。 “这几个交给你,我出去打了。” “不能在这里耗太久,如果他们炸毁地道,会把我们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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