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们俩这是卖国吗?”杨槿顿了下,脸都跟着抽搐了下。 “我知道,”荣真并不能直视杨槿,“他也应该清楚。” “你们都疯了吧。” 杨槿把信放在一边,扶着额头,在震惊中无法恢缓,他看木樨,“你也知道了?” 木樨虽没比杨槿早知道几天,但没来由地觉得愧疚,低下头。 “你们谋划这件事情多久了?” “从在南境的时候就开始了,”荣真语气平淡,“你记得那晚李啸带我们去的那个妓馆吗,里面的那个妓子其实就是李桓的人。” 杨槿微张着嘴,那天晚上李啸刚告诉自己荣真要帮着他起事,但荣真又在那天答应了李桓…… “我有点糊涂了,”杨槿使劲扬起头,眨了下眼睛,“你明明确确地告诉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想让当年所有造成荣国府惨案的相关人,全部得到应有的结局而已。” “那李桓呢?” 荣真抬眼,直直地盯着杨槿。 杨槿明白荣真的意思,他又怎能不知道李桓的恨。 一个原本要统御天下的皇帝,被自己的母后出卖给了敌国,受尽屈辱。 这种事一般人尚且忍耐不得,又何况自尊高傲如李桓。 他才发现,李啸的离开,江玉簪的去世已经都不再是最让他遗憾的事情。 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儿时玩伴,从阳光底下被拖进了黑暗,无能为力。 七年多,他自以为对荣真掏心掏肺,却从未真正站在过荣真的立场。 原来仇恨的力量有这样的大。 它可以完全扭曲人的心灵,控制人的大脑,让一切都往不可挽回的地方行推进。 “你要我也帮你们?”杨槿轻声问。 荣真摇头,“不必,”他道,“只是我不想再瞒着你了。” “李桓真的是自己回来吗?” 杨槿的问题让荣真无所适从,他们两个人互相看着,想到了一块。 “我相信他自然有办法,”荣真低下头,像在安慰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他会有办法。” 这样的话…… 杨槿捂上脸,天啊,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他站起身来,却比之前更加无力,而此刻的身体却更加沉重。 杨槿推开荣真书房的门,一步一步离着荣真越来越远。 这荣国府内的陈设是多么熟悉啊,就算曾被烈火践踏,重新粉刷之后也与之前无异。 但其实都是变了的。 这已然不再是那个自己儿时玩乐的天堂,而是浸着无数冤魂的地狱了。 木樨看杨槿这般,实在心疼,想上前,哪怕拉一下他的手,却被荣真止住了。 “他总要知道的。”荣真叹息。 荣真看着杨槿那有些佝偻的身影,心里从未这般空虚,他头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退。 木樨上前,他没有带帕子,只把袖子卷了起来,轻轻地在荣真的脸上擦了擦。 荣真抓着他的手,抿了下嘴唇,“不必担心我。” 过了会,陈展走进来,对着荣真一低头,“皇后娘娘来了。” 荣真立刻收敛起了情绪,向前一指,“走。” 陈展连忙走在前面,带着荣真,荣真身后跟着府中众人,大家全都跪在大门口,“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江玉华一身素服,对着他们微抬了下手臂,“起来吧。” 荣真先起身,“娘娘您……” “我想看看玉簪姐姐。”江玉华柔声道。 她和江玉簪在姐妹中感情最为要好,从小就听着江玉簪对荣乾那些小心思,津津有味。 那时候荣乾可是大贵人,族中长老都十分赞赏江玉簪的野心。 □□家没落之后,江玉簪的那些心思就变成了妄想,许多人都说她是得了狂症了。 但江玉华明白,她的玉簪姐姐没有病,只是痴情而已。 如果世上真有一人值得自己深爱,她也愿意这样痴魔。 而有着这样心思的自己,偏偏被选进了宫里…… 江玉华站在江玉簪的棺材前面,深深地弯下腰。 荣真跟着磕了一个头,她也没想到,江家唯一来祭拜江玉簪的人竟然是皇后。 他想起江玉簪在筹备帝后大婚时候那般热心,其实并不是为了凑热闹,原来是真心要为这个妹妹打点出嫁的行头。 她并不单单是一个围着荣乾转的姑娘。 “我能,”江玉华顿了下,“看看孩子吗?” “当然可以。” 木樨和彤儿各抱着一个孩子,从后院走出来,把孩子凑在江玉华的眼前。 “多像姐姐啊。”江玉华对着荣真点头。 荣真应付了两句,便问,“娘娘只是为了看看内子吗?” 江玉华愣了一下,不愧是荣国公,便朝两旁看了看。 荣家的下人和宫中的一样机敏,知道是自己不该知道之事,纷纷退了下去。 木樨和彤儿自然也是。 “这是太后要我交给你的东西。”江玉华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 荣真接过信封,里面有个沉甸甸的东西。 他打开一看,是个小瓶。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木樨手里执着一根银针,伸进细口瓶里,略微搅了一搅,再拿出来,银针通体纯黑。 他吓了一跳,看着荣真。 荣真坐在对面,想着刚才自己问了江玉华,太后除了把这个小瓶交给自己,可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 江玉华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她们一家受太后扶持,帮太后办事是肯定的,太后不多说的话,她自然也不再问。 荣真把瓶子的盖塞回原处,晃了晃小瓶,听着里面液体搅动的声音。 太后给自己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算是个戴罪之身,在朝堂上没有用处,难道是要自己消失? 那何至于让皇后这般劳师动众地送瓶□□过来,以她的能力,杀了自己不比捏死条蚂蚁容易。 一定另有隐情。 “木樨,你去把陈展叫来。”荣真吩咐道。 木樨连忙小跑出去。 过会陈展进来了,朝荣真一拜,“公爷,何事?” 荣真看了木樨一眼,木樨便走出了门。 他心里还是有些顾虑。 “宫中的情况可有什么变化?” 陈展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樱雪楼那边没有送来什么信啊。” “但安排在宫中的探子还是正常的吧。” “没错。” “那帮我准备轿子,我去一趟。” 照说夫人刚刚去世,荣真便来这风月之地于理不合,于情更不容,不过幸好他在外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倒不需避讳。 荣真进了樱雪楼的门,小厮便迎上来,“公爷,我们公子等着了。” 荣真微微恍神,差点走错了路,被人提醒了下,才转了个方向。 “公爷,您要的,宫中密探每月交过来的情报都在这了。”白绫,接替楚溪的人,把整理好的一沓信纸都交给了荣真。 “麻烦你了。”荣真冲他致意,把信纸收了起来,就准备起身。 白绫两手并在一起,“要我送送公爷吗?” 荣真抬手,“不必,”他刚要迈出白绫的房门,又转过了头,“楚溪,他,最近怎么样了?” “楚溪他……”白绫的眼里有明显的慌乱,他的段数实在太低,荣真立刻就知道了他接下来的话不能相信,“挺好的。” “说实话。” “他死了。” 荣真觉得眼前忽然黑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下葬三天。” 比江玉簪早一天。 “我以前收到的消息说,他的病情不是很稳定的吗?”荣真觉得自己的拳头一点点攥了紧。 “您被关进天牢那天,楚溪心急,想托咱们在天牢里的人进去看看您,可他身体实在支撑不住,那天又降了大雪,跟他一起去的小厮……”白绫心中叹息,说的话断断续续,“说他在路上,就不行了。” 荣真强自镇定,“葬在了哪?” “按着楚溪他自己的意愿,他的尸首被火化了,骨灰葬在西郊。”白绫紧咬着嘴唇,他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荣真额头上的青筋,已经算是警告了,自己再说下去…… “他的病情稳定这件事也是假的,对吗?” 破罐子破摔吧,“是,他那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能提笔,那些信都是他一早写好了,定期要我寄送而已。” 白绫说完,又去取了个箱子,里面厚厚一叠楚溪的书信,每个信封上都标着日期。 一封比一封相隔的时间要长,这样就可以让荣真慢慢的,慢慢的遗忘自己了。 荣真抱着这个箱子,走出了樱雪楼。 西郊这个坟地既不靠山也不邻水,很少有人会把死后长眠的地方选在这,会选在这的家里也少有人来供奉。 楚溪这一辈子,最求不得的就是一个清净了。 荣真朝跟着自己的下人挥了下手,自己席地,就坐在了楚溪的坟前。 他想起自己以前还和楚溪开玩笑,两个人都是病秧子,比一比,活得长的那个要按约定,常给自己带些就喝。 楚溪连这种事都这般好胜? 荣真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想着把自己刚才在街边小摊买的酒掏了出来,把酒壶上的盖子掀开,酒水撒在地上。 “公爷倒是好兴致,”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从荣真的身后响了起来,程督云道,“夫人丧期未过,就来看小情人了?” 荣真向后瞥了一眼,“这是在楚溪的墓前,你如何说我无所谓,别玷污了他。” 程督云红着眼瞪向荣真:“你可知道他为了什么死的?” 荣真不语。 “你究竟何德何能,值得楚溪为你这样,”程督云一迈步站到荣真面前,揪起他的衣领,迫着荣真站起来,“他临死之时,念的都是你的名字,对我不屑一顾,给他收尸给他落葬的明明都是我!” 程督云的每一个字都花了极大的气力。 荣真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可笑,“你知道他为什么死的吗?” “……” “楚溪身上种着南越的情蛊,凡男子与他行颠倒阴阳之事,就会促使情蛊深入他五脏,”荣真的眼里忽然掉出眼泪来,“我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买下他,自那天起,没有任何人染指过他,如果我是杀他的凶手,你又觉得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程督云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的,楚溪从来没告诉过自己。 他以为楚溪每次事后的疲累只是因为体质太差的缘故,这不可能的,为什么他不说…… “啊!”程督云崩溃地大喊了一声,狂奔着离开了西郊墓地。 荣真看他走了,呼了口气,又坐到原处,“我这说法挺卑劣的吧。” 他自言自语道,“明明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去接近他,却想让人把害死你的这样愧疚一起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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