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缘闻言笑说“圣人,三公主聪颖,将来只怕要好好替她选一选驸马,只怕匹配一个有德无才的,是委屈了她。”弄玉亦言“国朝驸马迎娶公主后便不能在朝为官,只能做富贵闲人,有才学的怕都不想做驸马。” 秋白点头“正是。我亦想告知许傅母一声,今后还是莫要多教这些诗词歌赋的好。”高娘子摇头,失笑“您的三姐儿才不信那些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蠢道理,只怕您让傅母少教些,三姐儿却不愿意。” 秋白望她,握她手说“在禁中,平安便是大幸。若能一直这么平安的走下去,安康顺遂,便足矣了。”高娘子笑“是这个道理,从来事事争在前头,缺短了一分一毫亦不愿意,如今却明白知足常乐,有些时候,若吃亏就能保平安,妾还是更想求平安的。” 半月后。是日降雪,因入冬秋白多免晨昏定省,是以当日只与香缘几个围着炉子说话。待早膳过后,外头匆忙有人禀说“蔺尚宫来了。” 秋白闻言多是惊讶,蔺棋这些年为着避嫌,就算前来也只是夜里前来,如今这样青天白日赶来,只怕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蔺棋来了先施礼,秋白问“尚宫怎地这时候来了?”蔺棋答说“圣人,官家方才遇见了陶娘子的胞妹,意欲纳其为嫔御。” 秋白手中握着茶盏漾出几滴,她搁下后说“官家有意,我又有什么法子?”蔺棋下拜“圣人,陶家三姑娘已然许了人家,如今六礼只差亲迎这一礼,官家如此夺人臣之妻,传出去怎么像话!小娘娘已然去福宁殿规劝官家了,还请圣人一并劝着官家才是。” 秋白睨她“自顾氏殒后这些日子,官家身侧并没有如意人,若陶三姑娘能让官家顺心如意,我又岂能阻拦?”蔺棋急说“圣人怎能如此放纵官家?就算是圣人有心纵容官家,前朝的臣属和台谏,能让官家这么胡闹吗?您如今不劝着官家,台谏只会转头来弹劾您,说您惧怕触怒官家而不敢言,是有失德行。” 秋白苦笑“台谏有心弹劾,便让他们弹劾罢。他们这样日日等着纠着别人的错失不放,等我的错处等了数年,如今算是找着机会了。”蔺棋颔首“圣人不愿上谏,不如抱病。若官家意欲纳陶三姑娘,圣人因此气恼卧病,官家亦必然要收敛几分。圣人,您最明白官家,他并非是见色起意的人,他最看重的是性情,陶三姑娘并不是性情多好的人,官家为何纳她,难道您不明白吗!” 秋白偏首,叹息说“就是因为我懂得,因此才不愿上谏。官家有愧于故去的陶娘子,追封两代后仍然自感愧疚。如今官家纳陶三姑娘,是存了想补偿陶家,补偿陶娘子的心意,我们便要阻拦官家这份心意吗?” 蔺棋回说“圣人,官家想补偿陶家有千万个法子,陶家的儿郎如今在朝为官,都是因陶娘子之故受官家提拔,陶家的女眷个个受了诰命,官家可真是心善慈悲,陶娘子有罪,有罪当罚,便因她为官家生女而死便可以受如此厚遇?国朝多少嫔御因难产而亡,当朝的官家哪个如此愧疚了?” 秋白喝止“住口!”蔺棋叩首“奴自知失言,亦可以领圣人责罚。官家心慈,陶家如此加恩已然足够了,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圣人,您怎能纵官家如此加恩!” 此刻香缘忽地入内,施礼禀说“圣人,二哥儿忽然病倒,请您速过去瞧瞧。”蔺棋闻言立刻道“陶三姑娘果真不宜为官家嫔御,将一入禁中便克病了二哥儿,还不去禀官家!就说二哥儿被陶三姑娘克病,请官家送陶三姑娘出宫去!” 秋白制止“蔺尚宫,你既为福宁殿尚宫,便该知晓谨言慎行的道理!二哥儿病了,是因为冬日严寒,二哥儿体弱的缘故,却和陶三姑娘有甚么干系?” 蔺棋望向身后跟着自己的内人“还不快去!圣人慈悲,生怕连累他人才如此替陶三姑娘开脱。然而真相如此,奴不得不直言告知官家,请官家立做决断!” 秋白闻言,缄默的跟着内人们出去瞧二哥儿。她至侧殿时,太医下拜说“请圣人恕罪,臣等无能,皇子体弱染风寒至今未愈,还渐有加重之势。”秋白望向烧的通红的二哥,心疼道“怎会如此?二哥的风寒不是已然转好了吗?怎会突然病倒?” 太医未来得及禀话,外间内人传话“禀圣人,周娘子阁内人来回话,说周娘子忽感腹痛,有小产之象。”秋白有一刻怔忡,这些事来的太过凑巧,竟一时真让人觉冥冥之中有天命。后有人传“官家到了。” 秋白便迎上前去施礼,今上先去搀她,后亦去看二哥“怎会突然病倒?朕方才去瞧周娘子,亦是忽地便腹痛不适,小娘娘昨儿亦感染了风寒…”秋白闻言,抬首安慰道“官家莫忧心,只是凑巧而已,周娘子如何了?” 今上叹气“她身子弱的很,太医说根底单薄,这胎怕是要不好,只是如今她月份大了,亦不宜落胎,她自个儿心绪不好,常说自己没福气,要请罪…朕安抚许久,她才稍有缓和。”秋白握他手说“二哥无事,只是体弱,入冬感染风寒一直未愈,时有反复而已,官家不用忧心,小娘娘病了,官家该去探望小娘娘才是。” 今上无奈说“你总是如此。明明十分担忧二哥,却还让我去探望小娘娘。”说罢他揽秋白“三哥儿如何?近日偶尔听见你咳嗽两声,你要多着重自己的身子,才能分出精力来照顾孩子们。” 秋白含笑回说“官家不必担忧妾。妾很好,近日只常感疲乏,并没有旁的不适。三哥儿很好,如今妾亦可好好照顾二哥。”今上望太医“你们太医院是愈发不中用了,周娘子的不适你们医不了,如今就连二哥的风寒你们也医不了,真不知要你们何用!” 太医们都下拜请罪,秋白则说“官家别动怒,且让太医们想法子吧。”太医见状,匆忙告退出去,香缘等亦出殿去候。今上垂眸良久,方说“大姐儿薨了,吴娘子伤心难抑,如今一病不起。” 秋白闻言思忖片刻“不如这样,这几日妾令温恭去清宁阁住着。”今上讶异“你的意思是?”秋白颔首回说“大姐儿病逝,吴娘子一定伤心,温恭该为长辈尽心。更何况禁中的孩子都是妾的子女,本就不分彼此,若吴娘子见到温恭可以稍解愁肠,便算是温恭为吴娘子和长姐尽份心力了。” 今上蹙眉“温恭到底不是大姐儿,只怕吴娘子见了更伤感…昨日吴娘子的弟媳入禁中探望,正巧她的侄女同大姐儿一般大小,不妨接入禁中,养于清宁阁,算作是吴娘子的养女。”秋白点头“官家考虑的周到,只要能宽解吴娘子,怎样都是好的。” 今上握她手说“秋白…幸而你我三子一女如今无恙…前有四姐儿夭折,如今大姐儿又…难道真如台谏所言,朕恩重陶家、垂悯顾氏引来天谴…” 秋白骤然挡住他的口“官家,切勿如此想。官家顺天应命,敬重天命,大姐与四姐均因体弱多病而过世,太医无能,如官家所言,是该添些医术更好的,这些便让院判去打算罢。”
第146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1 今上环视坤宁殿四周,莞尔道“坤宁殿简素,你有心持俭是好事,但…这样未免太过简朴,外命妇来拜谒的时候也不好看。”秋白将手中茶盏递给他“妾有无体面可不是看坤宁殿有无金砖绿瓦,至于这些外头的体面,有些是好,但如今官家崇尚节俭,妾理应与官家共进退,妾是有里子的人,至于面子,有没有不重要。” 今上笑了笑“你总是这样,像是什么都不在意。”说罢他站起身,须臾后说“圣人知道么?每岁千秋节,朕比那些娘子还要为难。你我夫妻,至亲至疏,你的喜好…朕从不知晓。” 他睨着面前的君山银针,是恰好的温度,茶香缕缕,氤氲的雾钻入他的长袖中,然后翩然消弥“去岁听闻你喜遂川金橘,朕遣人运送至京,你却说如今已不喜。圣人为朕诞育三子一女,朕知晓司宫令所选的赏赐千篇一律,不合你的心意,可你究竟喜欢什么…朕如今亦不知晓了。” 见他起身,秋白随他起身,今上本从容向殿外走,将走出殿时,忽地止步顾首“是我错了。清宁阁中的秋白是尚服局内人,坤宁殿中的秋白是国朝的皇后,时而想起你那时模样,我只觉恍如隔世。” 秋白插手,重新温和的屈膝施礼“妾恭送官家。明日妾会召吴娘子的弟媳入禁中,好生安置吴娘子收养女一事。” 今上颔首致意“圣人周到慎重,众阁归心,四处称颂,就连台谏都寻不出圣人的半分纰漏,四方城外的百姓人人称道圣人是一位端淑贤良的好皇后,圣人无可挑剔,是朕之福。” 秋白回以一笑“官家谬赞。妾非圣贤,孰能无过。”今上侧首,遥望远方“从观月阁到坤宁殿,你行的着实不易。你守的是平安顺遂,甚至压抑自己、勉强自己、甚至委屈自己,圣人一直在取悦台谏,取悦朕,取悦百姓,那圣人自己呢?” 秋白仰首望向他,眸中淡泊平宁,似平日做茶时的泰然自若,上前笑道“喜怒哀乐之于禁庭、之于官家,是件奢侈事。便如妾喜金橘,京中金橘价贵,许多同样喜金橘的百姓便再不能食所喜之物。若压抑妾一人之欲可福及京中百姓,妾甘之如饴。”
今上凝视她半晌,笑道“朕方才想起,少年时先生教导,提起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圣人贤德彰佳,不仅为我之福,更为天下苍生黎民之福。”说罢他含笑行出坤宁殿,秋白望着他的背影,微有惋惜。当日今上命人将陶三姑娘送回原府邸,朝臣盛赞圣人德行出众。 三日后,清宁殿吴娘子至坤宁殿。彼时温恭正于殿中,见她便笑着行礼,说吴娘子好,秋白示意傅母将她带下去,后吴娘子亦向秋白施礼,秋白示意香缘搀她去坐。 吴娘子笑说“官家与圣人的心意,妾已然明白。只是养女之事,还望圣人收回成命,丹鹤本可以在平常人家平安长大,实不必搁在禁庭中,让妾提心吊胆的看着她…若她有一分不妥,妾又如何是好?”秋白垂首,倏忽后说“吴娘子所言甚是。不过这是官家的心意,我倒不好直接驳回。”吴娘子摇头,苦笑“再好的孩子,都比不上妾的阮玉,妾今日前来,是另有一事要禀给圣人。” 秋白闻言微有惊讶,问“何事?”吴娘子起身“周娘子屡有不适,妾请圣人将夏娘子禁足于阁中,不准其再去照看周娘子。”秋白端茶的手一顿,她将茶碗稳当的放于小案上,方追问道“她二人交好,周娘子有孕,夏娘子在旁照看有何不妥?” 吴娘子颦蹙“妾确无铁证。但周娘子进补过度,最终极可能会子大难产,夏娘子一味纵容其进补,甚至挑唆周娘子进补,用心不良至此…周娘子憨直,一味听信人言…能在禁中活到现在全凭圣人照料,妾几次想不如就让她这么死了,但后来又想…她与妾均是一样…”秋白闻后话,才觉得她性子还是原来那般,她只应下说“此事不要同旁人提起,我自会速遣人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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