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姜氏静立,毫无愧色,说“婕妤如何解释?”姜氏上前一拜“回禀陛下,妾问心无愧,妾没有写过这样的书信,更不知它为何会从妾的寝殿内搜出来。”太后哂道“婕妤推的好快,若不是你写的,那便只能是…” 她的话被姜氏截断“妾斗胆请太后娘娘慎言!您亦是有身份有气度之人,大家养出的闺秀女儿,不可轻易诬没了女儿家的清白,举头三尺有神明啊,您若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就不觉心中有愧吗!您平日刻薄贵妃也便罢了,今日却欲祸水东引此等滔天大罪于贵妃之身,贵妃何辜,要受你这等折辱诬栽!” 姜氏复望向今上,于地一叩首“陛下,妾今日放肆,言语冒犯太后娘娘,但妾有一言,着实不吐不快,便是陛下要废黜妾,亦不得不言。女子以德行服众,而并非以份位压人,以份位相压虽能得一时之快,但众人并不心悦诚服,是厝火积薪,早晚要归于覆灭。便如贵妃娘娘,向来以德服人,宽厚仁慈,她出身着实嘉上,但咱们并非因为她出身才归心如此。太后娘娘,您若只以太后尊位相压相迫,令我们屈从于您,着实可以,但您这样的行径,实令妾心有不甘不服!无德行之人,怎配称万乘之母!”这最后一句一出,太后顿时掀盏而起“姜氏你放肆!” 然而今上却是反常的平静,他听姜氏之语时一直垂首,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更不知他会如何处置。待片刻后见太后如此,贵妃与众妃齐齐拜下道“太后娘娘息怒”时,他方如大梦初醒般醍醐灌顶,未斥责姜氏而是对太后长揖道“娘娘,此事牵扯颇多,一时无法决断,不如还是先搁置,待一切都查清后,再做决断。如此亦不会冤枉了谁,亦能还身正者一个清白。”众人惊异于他的“娘娘”二字,他一向是称太厚为“母亲”的,如今却骤然转变态度…他复令嫔御等起身,便起驾回紫宸去了。 贵妃见状亦与各位嫔御纷纷告退,才要上辇便闻庄婕妤将人唤住,庄婕妤上前屈了屈膝道“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后这般行径,陛下是有所察觉吗?”贵妃摇头“我不知。他今日好似有意避着我,大抵是见了瑾美人的缘故。”姜氏一闻瑾美人蹙眉“姐姐怎么能让陛下去见瑾美人,那瑾美人…”贵妃顾首看她,目光平静中带着两分威严。 姜氏终于闭口不言,续说“姐姐一切小心,山水欲来风满楼,敌在暗我们在明。”贵妃颔首“你亦是。”三日后,此事已欲归于沉寂。京城中却突现了一桩众说纷纭的大事。户部尚书前些日子将将娶的妾室,竟已心有所属,还与昔日情郎暗传尺素,最后两人还见面互诉衷肠。以致户部尚书大怒,将这位红杏出墙的小妾…活活打死了。同时,宫中同样的事不知缘何传到了宫外,在议论纷纷中终于积毁销骨,一发不可收拾。廷议时礼部尚书连受冷嘲热讽,还有大胆的臣子明里暗里询问陛下宫中之事。 后庭的非议亦从三两个人变成了三两百人,起初贵妃还能压得主,可如今三人成虎,倒真似向着姜氏来的。可她早就明白,太后的那支矢,是向自己来的。但事拖的愈久,姜氏便愈发容易成为因维护自己而被牺牲的那一个。是日她亲至姜氏处,两人相对坐着,缄默无声。过了一炷香,贵妃开口“那封信都写了什么?” 姜氏闻言,转坐为长跪“姐姐问这个做什么?”贵妃直视着她,无比坚定郑重复询她“那封信只是向心上人诉说衷肠的信笺,其中可有什么特殊之处?”姜氏垂首思索片刻“是,的确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诉情笺,亦没有什么…不过寻常男女称呼彼此,皆是卿卿,或是郎君之类,但这封信笺中,似乎是哥哥…”贵妃的神色中隐有一喜“真的?”姜氏谈起这个叹口气说“姐姐不知道,我儿时与姨母家的一位表兄很是亲厚,如不是嫁陛下,便是要嫁他的,其实…我确实对他曾经是有意的,亦实是叫了他九年的哥哥。” 贵妃闻言欲回,她立即续说“姐姐,你可别误解。如今他已娶,我已嫁,我们都有着各自的岁月静好和安谧的日子,若我还有痴念,便是想他能过的比我好。他所迎娶之人,比我温柔贤良,是他真正心爱之人。”贵妃抚她手“阿雁,你与他,原是该在一处的…如不是当年阴差阳错,姜大人便不会将你送入东宫了…” 姜氏反握着她的手“我不喜欢陛下,可我知道,你对陛下,和我对表哥是一样的,你对他的情意,或许他不明,但你有没有想过告诉他呢?姐姐,我当年若是将我心中之意清楚的告诉他,他早便上门提亲了,他家世人品皆是上佳,又是知根知底,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如能重来一次,我想我会对他说,你是我欲携手共度一生之人,那你好好的看看我,我是你想共挽鹿车的人吗…” 贵妃终于起身,走前姜菱雁看着她说“姐姐,有些事当断则断。否则待蹉跎了一世,便后悔亦来不及了。” 贵妃在她的凝视下一点点的走远了,上了辇后,吩咐溶月说“去紫宸殿。”至紫宸殿,候在丹陛下的宫娥说“陛下正于坤盛殿阅奏疏呢,请您随奴婢来。”贵妃遂同她登坤盛长阶。至殿门前,贵妃忽地止步,宫娥问“娘娘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贵妃颔首回她“你退下吧。”径自入内后向坤盛的书房走去,正巧迎着他取了书出来。贵妃便屈了屈膝,未行平日大礼“陛下。”他在她臂上一托“今日怎么得闲来此?”贵妃望着他,笑说“有件事情欺瞒了您,终究良心难安,今日来是想道出实情的。”他问“什么事?说来听听,我却不知有什么事你是瞒着我的。” 贵妃倏忽道“那封诉情的信笺,是妾亲笔所书。”他闻言手中书啪一声落地,他直视她半晌,继续问“你亲笔所书?那…是写给何人的?”她毫不避讳他审视的目光,笑说“自然是写给您的啊。” 他觉方才怒气通通消去了,转而是通体舒畅。但细想想又觉她是诓他的,他示意她坐于客位“我知道,你是为了庄婕妤来的,你为让她洗脱嫌疑不惜搭上自己,看来你们的确是情谊深厚。”她不置可否,垂眸间轻轻开口问“可那信笺若真是我写的呢?” 他行至她面前,亦是轻轻的扬起她的下颚让她抬头看着他,她的眼波仍是一如往常的澄澈“那封信笺中都写了什么,你若知晓,大抵便不敢认了。”她弯了弯红唇“妾今日来便是来认下此事的,陛下的嫔御同陛下表露真心真意,是合规矩的吧?” 他笑着摇摇头“阿宁,你待旁人皆这样好,唯独待我…”她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这些年,陛下皆觉妾待您不好吗?”他望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许从前他是觉得她并不在乎自己的,但听了今天李疏那些话,他又觉得,或许是自己轻忽了她为他做的一切。他不语,她却一点点的红了眼眶,喃喃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说话间她已欲离去,忽地被人在后面揽住,他搂着她的腰,温柔的说“你待我的好,为我所受的委屈,我都知道…可阿宁…我想听你亲口说…”
他的口气温软,仿佛一个孩子在向母亲讨糖一般。她转过身,一滴泪随之落下,她笑着问“你想听我说什么?”他一刮她的鼻尖“明知故问。”她踮起脚,轻啜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垂头间红了双颊“哥哥,阿宁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他又惊又喜,紧紧揽住她问“真…当真吗?” 她又用力点点头,他复毫无顾忌的俯下身去,覆住那片温软,这是他第一次吻她,亦是他第一次与心爱的姑娘亲吻,直至她气不均匀才松开她。他将她揽入怀中,她的侧颊贴于他胸口,能听见他此刻有些焦急跳动的心“好,这封信笺就是我的阿宁写的。”
第67章 道是无晴还有晴3 那日后来她一直于紫宸殿中,或研磨或调香,或便是安安静静的拿一本书来读。直至用了晚膳他们各自去沐浴,却是他先沐浴毕,待她更了藕荷色的中衣裙出来时,他忽觉眼前一亮。她半靠着他坐于榻上,手里的白绢擦着发上的水珠。他见她如此,遂取了她的绢子替她擦拭,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姑娘的头发软软长长的,她的头发又向来养的好,且平日不爱多加发饰,因此他曾很多次想摸一摸。待他擦了一刻钟,胳膊亦有些酸了,见她笑着转过头来“陛下是不是累了?她取过绢子,手在发上摸了摸“妾给您揉揉。” 她遂将他的胳膊放在手里轻轻的揉,眼神温柔。没过一会儿,他忽地抽回手臂,撑起身子看着她“你…你愿意吗?”她不知所云,疑惑问“什么?”他的手搭在她中衣裙的系带上,笑着抚她的颊“你说呢?”她兀自红了脸,他便顺力扯开了带子,俯下身去。他们都是生疏的人,第一次难免有磕碰,便在他分其双,预备下一步动作时,她却泪眼婆娑的说“哥哥,我疼…”他复将她搂的更紧,手轻轻的摩挲着“不哭…你再放松些…别怕…” 她遂深吸一口气,但待他入内后又觉得更疼了,用力抱紧了他,说“哥哥…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没有停,只是吻在她唇上“谁说我不是第一次的…等了你这些年,可再不许你再辜负我了…”她不免惊奇中带着笑“你…你是说…”他轻笑一声“倒也不枉我让那些人睡了那么久的偏殿,总算是等到你了。” 翌日,她因实在疲乏免了一日的晨省,醒时他便在身侧安坐。她见是他,笑笑说“陛下都下朝回来了,怎么不叫妾起来?”他笑着应道“听说你免了晨省,可见昨夜着实辛苦。”她闻言微瞪人一眼,声音仍旧柔和“陛下…” 他便顺意一带她起身,她望着外间的一缕阳光,映在他的面上,就好似当年她初嫁给他时一样。她伸出手抚在他侧颊上,恰巧被他捉住。他笑着以面蹭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耽搁了一会,他才令人摆膳,她用了膳拿了紫宸一本《资治通鉴》,这时溶月恰巧入内,手里捧着一摞账本“娘娘,这是此月四局的用度。” 她顺手拿过翻了翻,翻至尚衣局一页时忽地停住,抬眼看溶月半晌道“近日尚衣还好吧?”溶月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只是垂首应道“尚衣前些日子得了一场风寒,那阵子是司衣替她理事。是这账本有什么不妥吗?” 他闻言亦转头来睨她,她复说“此月的花销比上月多了三倍不止。”溶月闻言一惊,贵妃复起身对今上屈膝说“陛下,妾先回去了。”他复点了点头“如是累,便多歇歇吧。你近日操劳过度都有些清减了,这些事吩咐身边人去问就是。”她回之以笑“是。请陛下放心。”说罢扶了溶月的手欲屈膝行告退礼,他起身扶在她的肘处一撑,笑道了一声“免礼。”她或有不解,却还是迎笑说“妾是自幼承训,知礼守礼之人。”他颔首“礼本就是作给外人瞧的,然今日没有外人,只有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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