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三到底寂不寂寞呢?从那张冷白的脸上,谁都看不出来。只有二奶奶着急,连带着不爱出门不爱说话的习惯都跟着打破了。 这天早上,天蒙蒙亮。老三跟着妈去给大奶奶阿玛请安。大奶奶说了几句马上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二奶奶跟四奶奶组织女眷们剪花,三奶奶身体不好别跟着受累,好好歇着。老大老二要去一遭涛贝勒府拜年,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最近玩的太疯该收收心…… 这时候二奶奶说话了,二奶奶原名李潇湘。江苏无锡人。 多少年了,她还一说话就爱脸红。 “大姐”她说,边把老三往前推推,“今年让老三跟着去吧” 我们老三泰之,靛蓝小褂板板正正的,眉毛笔直目光坚定。也不知道这么大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反正小孩要是不可爱,甭管长得多帅也不讨喜。大奶奶尤其讨厌他那双眼睛,所以应下的不情愿。 “那就让老三跟着去吧,涨涨见识。” 阿玛不问家里的事儿,这些权利都归大奶奶。 李潇湘捏捏老三的手,热乎乎的,“还不谢谢大妈妈” 月亮犹在,天空呈钴蓝色点缀着微弱星光。老三站在院子里抬头向东看,今天的比赛太阳又迟到了。
第5章 初遇//马萨卡!!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要进宫啦! 十六开心地尿了床,一大早爬起来收拾小铺盖发现的,为此他很烦恼是先晾干再带进宫,还是进宫之后再晾干呢? 思来想去,他跑去问里间刘总管了,说宫里有牵绳不?给皇上看见尿床了会不会被砍头? 刘总管正生他气呢。他本想留着十六好好栽培,将来能为他养老送终,结果这小子心不老实,还想着往宫里跑。 十六赶紧给他捶捶腿,点上泡,“师傅,您放心吧。我进了宫还会回来的。将来我要是当上大总管了,就把您放到家里请十个无名白伺候!一人捏根手指头” 老刘又被逗乐了“行了你个小逼崽儿,滚吧滚吧” 他的声音苍老又尖锐,像是烟枪能随时冒火一般的干涸。十六奉上茶,恋恋不舍地离开。这时候老刘又叫住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两块大洋拍到炕上的小桌上“拿起买套新铺盖卷儿,把那骚哄哄的老皮褪咯!” ——谢师傅! 大雪初霁,北京城啊银装素裹。此时是公元1918年,各路傀儡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悲剧被雪这么一盖,如同丑女披红布,眼不见为净,大家都互相欺骗着: 辛亥革命连头续尾不到十年,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没有变。 比如十六,他攥着钱走到和平门琉璃厂一带的大街上,两边的铺子什么都卖,眼花缭乱间还有托着羊毡和煤块的骆驼队,“叮铃铃”骆驼长得可真丑,两排大门牙驴似的乱搅和,脖子里拴着绳,都牵在打头的那位手秉铃铛的队长手里。
十六被骆驼队挤开,又立刻被糖葫芦勾去了目光。他决定要买一串!自己吃一个,剩下的带回去给师傅。 于是他拎拎腰带,腆着京白。 “伙计,这冰糖葫芦哪么卖啊?” 北京卖糖葫芦的十有八九都称自己家最正宗,“打爷爷辈起就做这个了!十文……什么?您去别地儿打听打听有不知道糖葫芦常的吗?” 十六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兴高采烈地举着继续走。街边古玩字画,鸟虫花卉应有尽有,十六被人群挤到哪看到哪。 这时候,命运又在概率学那赢了钱,决定推波助澜一把。 老三早上拜过年刚回家。赶车的张叔顺道要给奶奶们订的衣裳取回去,所以绕了路。阿玛要去戏楼,中途下车了,在每个儿子头上拍了一拍,嘱咐他们回家别跟亲妈妈说。大哥跟同学约去北海泛舟,阿玛走后他也迫不及待地让张叔停下,从大教堂门口下车走了。 二哥不想回家,干脆连借口都没有,不耐烦地冲张叔嚷嚷停车,一溜烟儿跑个没影。 最后大马车里只剩老三,张叔特地下来问“三少爷有吩咐吗?” 老三端庄地坐着,说没有。 这大马轿车,一年能用个把回。里面的绒座下是西式沙发垫,本来很舒适的,但是霉味太重。老三虽然不爱言语,也不代表他不通气儿。所以他在等张叔取东西的时候,就拉开帘子透气。 冷不防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跳进来,与他四目相对,距离不过十公分。
第6章 糖葫芦//买一赠一 老三吓了一跳。 眼睛的主人料您也猜出来了——正是十六。 十六没见过这样的大马车啊,玻璃灯,铁拉环,黑车身,赤骏马,高大威猛。他猿似的凑过去又闻又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甚至开始猜想,该不会是皇上微服私访呢吧! 虽说大清没了,但王老爷说皇上还是皇上,在宫里住的好好的。 他正像只狍子一般扒着窗,车窗的帘子突然从里面打开,露出张煞白的脸,十六也被吓一跳! 十六:啊啊啊啊啊啊! 老三刷地一声把帘子放下了。十六闭上嘴。 不知道处于何种心态,老三又把帘子掀起来…… 十六:啊啊啊啊啊啊! 老三又把帘子放下了。十六闭上嘴。 ………… 当老三再次把帘子掀开的时候,我们终于知道他出于何种心态了,他拿十六当唱片机玩儿呢! 十六不负众望地再次啊啊惊叫。 这时候老三说,你不要叫了。 十六说:明白了,爷。 十六精着呢!他早看出来这里坐的是大人物,除了第一遍叫唤是惊吓,其余都是逗爷玩儿呢。 但是老三不懂奴才的心,他对这个长着两颗小尖牙的男孩充满好奇。 隔着车窗,十五岁的老三穿着量身定做的西装,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高眉深目,身上每一道线都像是尺子画的。 而十六,虽然说不上穿得破破烂烂,但也没强多少,松松垮垮还是有的。不过没跟你们介绍过,咱十六长得俊啊。 由现代的眼光来看,大凡绝色,无不逃出四条规矩:男人偏女相,女人偏男相;西方人偏东方人相,东方人偏西方人相。这是一种融合的体现。 再说十六,原本可以长成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无奈惨遭生殖器隔离,身体样貌开始逐渐女化,皮肤细腻,五官柔和,七年间悄然形成一块天然翡玉。 老三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叫什么? 十六回:十六,小的名叫十六。 老三:你的糖葫芦在哪买的? 十六一听来了劲儿,忙活给他指路“就在那儿!他家糖葫芦打爷爷辈就开始做了,味道正宗!” ……… 这时候张叔取完衣服回来了,他年长,一眼就看出十六的不正常,让他往路边稍稍,便驾车要走。 十六赶紧跟着跑了几步,从窗户里把糖葫芦伸进去——您先吃着,我再去买! 老三接过来一看,最上边的那颗山楂球上缺了一块,多了几颗牙印。 入秋的香山,盛夏的北海,冬至的宣武门…它们都跟平常的一样,但是更充沛。用发展的眼光来看,事和物在发酵的过程中不断进化,直到某一天,嚯,小树苗已是橚矗森萃。 就例如,老三不爱吃糖葫芦,但今天他偷偷咬了一口,突然觉得味道很美。 美,beautiful,美しい。 回家的胡同口朵朵大红灯笼,马车点亮了玻璃油灯,橘红的雪被像糖稀一样散发着淡淡的甜味。独坐的老三,在马车里忽明忽暗,像一座雪山。
第7章 作家和我//周瑜和黄盖 作者昨天来敲我家的门,我正巧去街道办事处开入党申请所需的家庭成分证明,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家里的阿姨没让他进门,说我妈提前叮嘱过。 我觉得这么拒之门外的事情做了属实不妥,但是又懒得自己跑一趟,所以一个电话差到他家胡同口搞半导体维修的李维一那里,让他见到作者说声——再到我家来一趟。 傍晚时分,作者又来了。这次没敢敲门,站在楼下大院里喊我,我打开窗户一看——这次应该不是借钱。这小子乱糟糟的头发罕见地打理整齐,穿着我扔给他的一件旧衬衫,大了一圈,因此袖子卷了几道。 我下楼过去,他小跑两步赶回来,不经意又让我看到他脚蹬全新的劳保鞋。 我问他找我有事儿啊? 作家腼腆地笑,说他拿到之前的稿费了,想请我吃饭。 这小子,典型一幅长期营养不良后突然饱餐几顿的模样,很饱,但还能吃。 我一想,他请客指定又带我去些乱七八糟的苍蝇馆子,自己胡吃海塞一大通,搞得我回回拉肚子。本想拒绝了,看他急于想与人分享喜悦的骄傲神情,我只好说:行吧,不过我来挑地方,就去普林塞斯。 他眉毛一耷拉,发出微弱的反驳“啊……” 我一猜他就心疼钱,“舍不得就算了” 他忙拽住我裤腰“好的呀” 我们吃西餐途中,作家尽显寒酸的家犬状,手脚纷纷罢工告假,先是不会用刀叉,然后碰倒一杯红酒,踩了服务员的脚摸了人家的胸……被扇了一巴掌,目前正委屈扒拉地坐在我对面。 我看了实在恨铁不成钢,伸手给他嘴角的黑椒汁给擦了,人怎么能活这么窝囊?想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作家回过神来,神经兮兮地隔着餐桌伸头同我说话:我最近收到一封信…… ——你给我坐好,别搞得鬼鬼祟祟的。 他又老实地坐好,含羞带臊地说他收到一份粉色的信,还香喷喷的……来自一位仰慕他的女同学。 他容光焕发,眼珠子里有烛光在活蹦乱跳。我看了很不得劲儿,总想给挖出来。倒不是说嫉妒他怎么样的,就是单纯觉得失望,作家是穷酸的,是孤独的,他既然有了追随者,那还要我干什么? 所以我很快表现在脸上,放下餐巾就叫来服务员结账,起身离开。 作家可能没想到这种突发状况,急忙站起来拽我袖口“老同学…怎么啦?” 我说你还拽我干什么? 他慌张都体现在鼻尖,翕动着忽闪忽闪,卑微地喘息,像秋末蛾子的翅膀。 走到餐厅门口,他还拽着我的袖子,途中我们穿过一架星海钢琴,他被台阶绊了个踉跄,还是契而不舍…… 我说你松开,有事说事,拉拉扯扯干什么?我马上要入党的人了,你别恶意抹黑我的形象。 作家嗫嚅着,“你为什么生气啊?那我不给她回信了…” 我气急败坏,“谁说我生她气了?你是我什么人啊值得我为你生气?我是怒你不争哀你不幸懂不懂?你看看你这几天写的东西,一塌糊涂,滥竽充数,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简直狗尾续貂,令人发指!原来都是搞对象的缘故,你自己合计合计吧,我懒得说你……” 作家一听是作品出问题了,还是如此严重的过失,顿时眼泪汪汪嘴唇抿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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