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贺九安回了京城, 沈晔连带着和他的联系也少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应了那个词——殃及池鱼? 一想到这里, 李睦头又开始疼了。 当个和事佬真难。 “二哥期望谁来?”去饭厅的路上, 李鸢时问李睦。 李睦言简意赅,没有挑明,“一个朋友。” 两人还未行至饭厅, 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这便扯远了。他初入朝堂,事情还没个定论,哪能这般说。” 饭桌上,沈奎海和李闻斌聊的热火朝天,两人因为今晨在朝堂上一位官员的言论各抒己见,刚开始是谁的观点正确,后来慢慢便成了细数自家儿子的缺点。 两人皆是二儿子在身边,他们又同在朝中为官。沈奎海贵为殿前太尉,统领十万禁军, 当初李睦还未去南疆时,曾在他手上待过几月光景。 这孩子有韧劲, 是块上战场杀敌的料子。沈奎海看人一向很准,故而对李睦的印象一直不错。 这边, 沈奎海对李睦赞不绝口, 反而将亲儿子的缺点一一列举;那边,李闻彬直摇头,把沈家老二夸成了一朵花。 “仲衡那孩子正气凌然, 刚入朝廷还没半年,接连弹劾了好几个贪墨受贿的官员,圣上对他可是赞誉有加。”李闻斌实话实说,“当初被太学除名,我还觉得惋惜。” 转头间,李闻斌瞧见了在门口的兄妹两人,招手道:“就等你们了,快快入座。鸢时,过来见过你沈伯父。” 沈奎海跟李闻斌交好,李鸢时是见过沈奎海的,但是自从生病后,她便鲜少见外人。 李鸢时跟在兄长后面,行了个礼。 女子正值豆蔻年华,额上的钿花衬的肌肤更白,双眸灵动好似藏了无数想法,一身华服下整个人端庄有礼。 饭桌上,沈奎海和李闻斌在喝了几杯酒后,气氛开始热络起来。 “鸢时已到适婚年纪,王爷该挑个中意的女婿了。” 喝着喝着,沈奎海突然对李闻斌说。 李鸢时夹菜的手一顿,登时觉得桌上的菜肴味如嚼蜡。 李闻斌一笑,同沈奎海碰了一杯,“找到个既能让她满意,又能让本王满意的男子,哪有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李闻斌眉峰一转,似乎想起一件事情来,喜道:“你家老二不也是到了适婚年纪?” 一提到他那二儿子,沈奎海脸色明显有些差了,他摆摆手,道:“他整日忙,一心扑到肃清朝野的污浊之气上,要让他娶媳妇,难喽。” 沈奎海摊手,苦涩又无奈,道:“你看看现在,我儿子让我来王府,结果他自己却又去了御史台。” 今日下朝时,沈家父子和李闻斌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便说去王府吃顿午饭,可最后这提议的人倒走了。 李鸢时竖起个耳朵,听到这里,那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看样子不会绕到她头上来,于是便安安心心吃饭了。 往碗里夹了块鱼肉,李鸢时正吃得津津有味,李睦却道:“沈伯父,你可别由着他,他的性子我清楚,心里装的全是朝堂,虽他模样是京城中的排在前面,但再拖下去年龄大了,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李鸢时没见过沈家那二公子,只是往日在她二哥哥口中听得些消息。 鸢时给母妃盛了碗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不知为何,她很喜欢听李睦数落这沈家二公子。 一小汤匙一小汤匙往嘴里送,李鸢时饶有兴致,尖着耳朵细听。 “我看他眼里无非就两种人,一种是案宗中的可疑之人,除此之外,便是这第二种人。” 几杯酒下肚,沈奎海数落起自己儿子也是毫无保留。 李鸢时转念一想,虽然无趣,但对待官职也算的上是兢兢业业。 恪尽职守,挺好的。 李闻斌对沈家老二印象很好,一直觉得是可塑之才,“你也劝着点,别忙着忙着,把身子累垮了。” 沈奎海声色俱厉,道:“我若是能劝住,他就不会离家出走,在外面一待就是三年。” 李鸢时细眉微挑。 ——呦,还是个倔脾气呢。 沈奎海又道:“王爷这么一说,我寻思着是该给他物色个妻子,兴许有个人管着情况能好些。” 察觉到有目光飘来,李鸢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攀升。 她迅速低头,专注碗里的汤。 所幸后面沈奎海没再说什么。 === 几日后,李鸢时的炉罩做好了。 旧曹门居住的多数是贫苦人家,这里路窄,马车只能停在外面的主路上。 “小姐,小心脚下。” 泥泞小路上石块凸起,香巧跟在李鸢时身侧嘱托道。 七拐八弯下,李鸢时终于寻到了十六坊。 一间简朴小宅子,几捆木柴有序地堆在黄土墙边,竹篱笆隔开每家每户。 院落里开垦了一块菜地,种着郁郁青青的青菜,趁着院子里没人,两只小鸡在偷啄青叶。 几声叩门声后,一个身穿素衣的男子闻声出来。 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见门扉处主仆两人打扮华丽贵气,心生疑惑,“姑娘有何事?” 李鸢时侧头往里望了望,并没看见其他人,脸上不免有些失落,“沈晔,他可住这里?” 那男子凝眸看她一眼。 “敢问姑娘可是广平王小女李鸢时?”他问。 “我是。” “李姑娘稍等片刻。”那人回屋拿了一封信出来,道:“沈晔出去了,让转交封信给姑娘。” 李鸢时接住信,并没有立刻打开,“去了哪里?他有说何时回来?” 那人摇头,“只说是出门办急事,没提何时回来,不过他留了口信,说回来后自会去王府找李姑娘。” “天寒,我做了个炉罩。待沈晔回来,麻烦小哥帮我转交给他。”李鸢时从袖口中拿出精心准备的炉罩。 这次的炉罩与给李睦的颜色不同,是玄青色的,上面还绣了一朵梅花。 人不在家,李鸢时没有多待,本说乘马车回王府的,可路过街上一处卖簪子的摊位,她叫车夫停了下来。 她素来喜欢在金银首饰店中买发饰,可自从沈晔那晚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个簪子给她后,她便越发觉得路边的小摊位顺眼。 左挑右选,李鸢时看中了支红玉步摇,伸手正欲去拿,不知从哪里伸来一只手,先她一步将步摇拿了去。 “孟英然?”李鸢时看清来人后,头开始泛疼。 孟英然穿着的衣服不像是女装,但也不能说是男装,约莫是为了出行方便,她将女装的宽袖收拢,大有几分练武行走江湖的意味。 孟英然闻声抬头看过来,她“哟”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啊鸢时。” “不好意思鸢时,这簪子我也瞧中了,下手快了一步,不如你再看看其他款式?” 听上去是道歉的话,可是孟英然那语气,三岁小孩都能听出来是挑衅。 跟孟英然认识多少年了,当步摇被她拿走的那一刻起,李鸢时便知道了她的小心思。 孟英然不就是喜欢抢她喜欢的东西吗。 这么些年了,还是一成不变。 “孟姑娘以为我喜欢这步摇?”李鸢时莞尔一笑,道:“我瞧着这步摇上面有灰尘,心想顺手帮老板擦一擦,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就被你拿了去。这样也好,省的我还脏了帕子。” “你!”孟英然恶狠狠瞪李鸢时一眼。 几乎是同时,摊贩老板急了,道:“小姑娘你可别瞎说,摊上的簪子我今早摆出来时没个都擦了一遍,哪有什么灰尘。” 孟英然给了老板一串铜板,让他闭嘴。 “你怎么也学起那些娇弱姑娘,说话阴阳怪气。”她道。 李鸢时纳闷,总感觉孟英然是想看她生气的模样,方才的种种就是为了激怒她。 李鸢时拿不准,试探着回她话,“我又打不过你,生气了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动动嘴皮子弯酸你。” 果然,孟英然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你承认被我气住了?”孟英然眉色一喜,眼里藏不住的笑意,“生气就生气,没必要藏着掖着。”
李鸢时嘴角上扬,扯了个笑容,目光在孟英然身上来回打量,“我怎觉得你很期望我生气。” 孟英然:“错觉。” “孟姑娘!” 身后传来男子急切又惊喜的招呼声,李鸢时扭头一看,果真是张凌。 “诶,李姑娘你也在。”张凌边说边朝这边走来。 若说上一刻孟英然还因为气到李鸢时而满心欢喜,那么这一刻便是她苦着一张脸。 “步摇送你,改日来王府找你,先走了。” 还未等张凌走进,孟英然将步摇硬塞到李鸢时手中,扔下一句话便疾步往回走,似乎后面跟着可怕的恶人一样。 “孟姑娘孟姑娘……”张凌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孟英然,没成想她见了他跟见了牛头鬼面一样,慌慌张张躲了过去。 张凌左想右想,同李鸢时打了个照面后,忙追了上去。 一眨眼功夫,两人的身影淹没在了接上来往人群里。 还有让孟英然避之不及的人? 真是一对欢喜欢喜冤家。 李鸢时将那步摇收进袖子中,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 香巧猜不透,狐疑道:“小姐笑什么?” 望着两人走远的方向,李鸢时乐道:“我发觉,孟英然变得没那么惹人讨厌了。”
第40章 兄弟和好 当日, 太尉府。 夜幕将至,沈晔从御史台回来,正巧遇到来送炉罩的齐凉。 “今日李姑娘来过旧曹门, 一切已按沈大人原话回绝了李姑娘,信也给了她。”齐凉把炉罩递给沈晔, “这是李姑娘送来的。” 齐凉, 一介书生, 奈何乡试落选。沈晔在和他的闲谈中发觉这人看待问题直切要害,四书五经信手拈来,按理说以齐凉的才识可通过乡试成为成为举子参加会试, 可他没有。 过后沈晔翻看齐凉的答卷,发觉卷中字迹潦草,根本不是齐凉的字迹。心中生疑,沈晔当即翻阅了同批举人答卷,中举之人的字迹与齐凉一模一样,且卷中论述是齐凉所言。 有人换掉齐凉取而代之。 顶替之人约莫是个草包,答卷一派胡言,答非所问。 沈晔对此事上心,细查后得知不仅是齐凉一人受此不公, 假举子涉及三个州县。 此事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有人蓄谋已久, 想借此霍乱朝纲。 沈晔已经查出些眉,只等数罪并揭, 打他个永无翻身。 炉罩厚实, 丝线下的梅花傲然盛放,栩栩如生,似有淡淡的香味。 手炉向来是冬日里女子取暖用的, 沈晔一届男子,素来不用这东西。 可今日,他舍不得将那秀气炉罩放到一边闲置,让飞松去寻了个暖手炉来。 夜里,寒风凛冽,吹得屋檐挂的灯笼摇摇晃晃。 沈晔在书案看卷宗,暖炉不曾离手。 一旦有了某个习惯,想改掉便难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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