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时面色凝重,拧着一双柳叶弯眉,问道:“夫君,你有没有觉得我没以前好看了。” 每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鸢时总觉得那日渐圆润的脸庞和臃肿的身子很是难看。 她昨年的漂亮衣服都穿不下了。 “又在胡思乱想,”沈晔脸板了起来,环住鸢时的手臂紧了紧,严肃道:“夫人在我眼中乃京城绝色。” 李鸢时半撑起身子,一头柔顺的乌发垂落,她捶了捶沈晔胸脯,不悦道:“什么京城绝色,身子变重,都变丑了,尽爱说唬人的话。” 鸢时红了眼眶,“你们男人就爱说花言巧语哄人。” 沈晔握住她乱动的手,按住她肩膀又小心翼翼地将人重新揽回怀中。 低头蹭了蹭她额头,沈晔轻声安抚道:“身子里有我们的孩子,自然要比以前重。不知道夫人所说的丑指什么,左右我更喜欢现在的你,有时候照镜子,我还发觉跟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将鸢时鬓角的一尾头发捋至耳后,沈晔唇角凑到她耳边,低语道:“而且夫人现在抱着不硌手,软乎乎的,以前太瘦,不好。” 话毕,沈晔温热的唇吻过她眼尾,似乎想要吻干她适才未流出的泪。 耳鬓厮磨间,李鸢时一手攀住他肩头,一手护着浑圆的肚子。 鸢时被吻得七荤八素,偏头缓气间抵住沈晔。 “软乎乎的就是长胖了!变丑了夫君就不喜欢我了。” 许是因为孕妇心绪波动大,又太过敏感,李鸢时说着说着突然哭了出来。 呜呜呜她肚子上还长了难看的褶皱。 硌手,吓人,摸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她现在又胖又丑,沈晔肯定不喜欢她了。 想着想着,鸢时越哭越大声。 这一哭,沈晔束手无措,他何时说过不喜欢她了? 他恨不得将人牢牢牵在手中。 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晔顺着妻子脊背轻轻抚摸。 女子哭哭啼啼,小手握拳不停往他胸膛锤。 软绵绵的。 沈晔顺势握住她手,低首在她唇边,“即日起,我让厨房多做些饭菜,我一口气吃十碗饭。既然有夫妻相,便要胖一起胖。” 呜呜呜还是一阵絮絮的哭声。 沈晔没辙,只能使出杀手锏,“别生气了,对肚子里孩子不好。” 果真,哭着哭着鸢时的声音渐渐渐渐小了。 鸢时抬头望他,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吸吸鼻子,鸢时破涕为笑,伸手锤打沈晔胸间,“笨蛋,不准长胖!” 声音因刚哭过而变得软软糯糯。 沈晔低首低着她额头,“是是是,一切依夫人。” 似乎心中仍有气,鸢时低头一口咬在男子肩上。 她控制着力道,不轻不重,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对上沈晔的眸子,鸢时身子一凝,手不自觉捂着小腹护住孩子。 那眼神,鸢时想都不想便知道何意。 瘦长的手指攀在沈晔肩上,鸢时羞涩地低头,本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一步要如何的准备,谁知意料中的触感并没有到来。 沈晔含住她耳垂,絮絮低语,“夫人是只管撩拨,不管负责。” “哪有。”李鸢时脸上燥热,攀在他肩头的指尖不觉紧了紧。 沈晔:“夫人先欠着,等孩子出生慢慢还吧。” “……” 李鸢时揪住沈晔衣领,干脆一头埋了进他胸膛。 === 寒冬凛冽,朔风呼呼地吹,屋檐上的灯笼被层清霜笼罩,朔风一吹,东摇西晃。 夜里,沈晔揽过妻子身子,忽的摸到她冰凉的手指,“手怎么还这般凉。” 他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潮湿的热气,被窝之下那温热的大掌握住鸢时的手。 李鸢时身子不好,冬日夜里手脚总是冰凉,要捂许久才能暖和。 鸢时顶着大肚子,怕伤着孩子,因此她每夜睡觉都是背对着沈晔。 棉被之下,她冰冷的指节被沈晔来回摩挲。 回握住他手,鸢时道:“自小便是这毛病了,手脚冷,睡不着。” 感受到女子的手逐渐有了温度,沈晔捏了捏她指节,“我陪你说说话。” 鸢时摇摇头,声音软糯,“夫君明日要到当值,早些歇息。待会儿暖和起来我自然就睡着了。” 沈晔沉默片刻,道:“我去熄烛火。” 屋子里彻底暗了下来,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两人绵长的呼吸声。 沈晔对上鸢时黑乎乎的后脑勺,藏在棉被里的手动作轻柔,一点一点将那冰寒的小手暖了起来。 复而又把鸢时冰寒的脚贴近自己,试图用体温给她暖足。 这一夜,鸢时睡得格外香甜,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她许是要睡到自然醒。 寅初刚过,天蒙蒙亮。 小腹一阵疼痛,鸢时被疼得醒来,却发现手别身后的男子紧紧攥住。 他掌心包裹着她手,置于小腹之上。 手背是沈晔的温度,手心隔着中衣贴在小腹上,鸢时笑了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孩子出生那刻。 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静谧美好。 后来每次夜里,沈晔都会像这次一样为她暖手。 鸢时肚子渐大,身子亦变得笨重,腰背常常酥胀,入睡时总是侧躺着睡,沈晔似乎也怕压着孩子,手臂从她腰下穿过将手掌拖住她肚子。 好几次夜里,鸢时都听见沈晔沉重的呼吸声。 知道沈晔忍得辛苦,鸢时何尝不是呢。 两人婚后没多久她便有了身孕。 新婚夫妇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对那事多多少少有几分渴望。 因顾及着腹中孩子,两人许久没有亲近了。 “夫君,还是来吧。”李鸢时翻身正对着沈晔,瘦长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子,她咬了咬唇,羞赫道:“前几日我回王府看父王母妃,二嫂说可以适度,夫君小心点便是。” 沈晔拒绝了,“忍一忍便好,夫人不用管我。” 嗓音较白日里变得有几分低沉沙哑。 李鸢时心疼他,眸子中流出几分失落,那攥着被子的手松了松,手指搭在他肩头,大着胆子慢慢往里探了探。 沈晔抬手握住五根手指,额上渗着汗,“夫人莫要乱动。” 轻轻抬手,沈晔蹭了蹭她脸颊,“别调皮,届时收不住。” “我帮夫君。” 鸢时没有理会他,红着脸将手收回进被窝中。 唉,他额头上明就泛着亮晶晶的汗珠,偏偏嘴硬。 === 十月怀胎,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随着鸢时肚子浑圆起来,阴冷冰寒的冬天随之过去,一眨眼新年来临。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最原始的情绪如雨后春笋般破除而出。 每每心痒,夫妻两人便用那册子上画的最简单的方法。 倒也还好,既不会伤了孩子,也能纾解心绪。 鸢时常常摸着隆起的小腹,期待着她和沈晔的第一个孩子。 男孩还是女孩呢? 鸢时枕在沈晔腿上,抬手挠了挠男子下颌,“夫君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晔眉眼低垂,满目都是妻子的影子。 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沈晔细细想了想。 倒也无所谓,他更喜欢身下这个大娃娃。 “世上求子不得子,求女不得女的比比皆是,孩子尚未降临,夫人莫要忧心。夫人怀着孩子辛苦,无论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他直白道。 “那便好。”李鸢时唇角上扬,开心地笑了。 “爹爹娘亲在等你,要快点出来见我们哦。”她摸摸肚子,似乎是在跟腹中孩子交谈。 见鸢时笑意盈盈满心期待,沈晔便觉人生于世,有这一刻足矣。 他覆上她手,语气严厉道:“在里面安分一点,不准再闹你娘亲了。” 鸢时抬头,笑道:“沈大人,你慈爱些,别吓着孩子。” 沈晔不言,低首啄了啄她唇。 暖阳高照,春风和煦,卷起纷飞的樱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 鸢时生产那日,也是这么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 一盆盆血水倾倒在地,染红了地上飘落的花瓣。 将近两个时辰,女子的喊痛声终于被一声清脆的婴啼代替。 那一刻,沈晔毫不犹豫冲进房中。 床头上那张汗水淋漓惨白的小脸,如被风雨摧残的花朵,让人心疼。 沈晔拥她入怀,忘却了自己还有个孩子未看。 “夫君,是个男娃娃。”李鸢时苍白的唇瓣张张合合,虚弱无力地说道。 鸢时用尽了所有劲把他们的孩子带到人世,她虚弱地靠在丈夫肩头,眼皮好沉好沉,刚说完一句话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沈晔想要一个女孩,像妻子一样漂亮可爱,事已如此他便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男孩也好,男孩也好。 床上的血污触目惊心,沈晔又想起鸢时不住的含疼声,吓得他脸蓦地白了。 手臂用力,沈晔抱紧怀里疲惫不堪的妻子。 === 六月已至,日渐炎热。 鸢时出了月子,每每看着摇篮里的儿子便觉得满足。 沈晔给孩子取名沈怀瑾,取自《楚辞·九章·怀沙》,“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喻人品德崇高。 因刚生产完,又在给孩子喂奶,为图方便鸢时衣物穿得松垮。 那日她在屋中给瑾儿喂食,沈晔不声不响便进来了,吓得鸢时忙避了身子。 衣角一撩,沈晔在她旁边坐下,丝毫不避讳,“都已经看了无数遍,夫人还是这般害羞。” 李鸢时脸上燥热,若不是手中抱着瑾儿,她定是会将沈晔轰出房间,这人长得仪表堂堂,怎能做到如此自然地说出那臊人的话。 鸢时嗔他一眼,想了想还是不跟他计较,且先把孩子喂饱再说。 瑾儿生来安静,很少会哭闹,小小的一双手揪着鸢时的衣领,嘴里砸吧砸吧,偶尔还会抬头看父亲母亲一眼,不过片刻之后他又低下头去了。 终究还是吃饭最重要。 * 夜里,沈怀瑾吃饱喝足,在鸢时怀里睡着,沈晔将熟睡的儿子抱到摇篮中,小娃娃睡眠极好,夜里饿时才会醒来。 沈晔回过身来时只见鸢时埋头在整理衣襟里的肚兜。 “不用系,过会儿也得松开的。”沈晔握住她纤长手指,一本正经说道。 因刚喂过瑾儿,沈晔一亲近她便能闻到一股甜甜的乳.香。 自从做了母亲,沈晔越发觉得妻子娇媚。 闻言鸢时耳根微烫,他怎么还是这般。 沈晔侧躺在床上,拢了人在怀里,他手指撩开鸢时胸前垂落的几缕头发,余光忽地落到鸢时衣襟。 发现红梅有些泛红泛肿,他眉头紧了紧,“瑾儿可有将夫人咬疼?” 察觉到男子目光,鸢时不自觉抬手挡了挡,这问的都是些什么话!让她如何回答! “我看看。” 沈晔说着就要抚下她手臂,鸢时赤脸吼他,却又怕吵到孩子,声音一压再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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