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阿娘生辰之后,圣上派了桩秘事给我,这阵子不在京都,今日刚回。” 顿了顿,陆九霄补充道:“我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言下之意,他已是马不停蹄赶来了,诚意十足。 这样的解释,直接又坦白,反倒叫人脸一热。 沈时葶顿了顿,闷闷道:“世子与我说这些作甚……我又没问你。” 陆九霄低低笑了两声,“哦,那是我多嘴了。” 这明显的调笑让沈时葶有些恼,她奋力将手抽出,“你再不走,信不信我喊人了?” “你喊。” 男人朝她抬抬眉,那语气神态仿佛在说:你要敢喊,早喊了。 小姑娘抿唇瞪他。 好在陆九霄还知晓分寸,没再惹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院子里的花怎么还不挪走?楚久安的花,这么宝贝?” 沈时葶一顿,故意没应声。 陆九霄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危险,“窗台上两盆也是?” 说着,他便转身往窗前走,一副要将那盆栽丢进雨里自生自灭的样子。 沈时葶忙拉住他,“那是我自己的,院子里的花都是花匠栽的,和楚三公子没关系。” “可我今日看桃因将楚三的花抱进府来了。” 沈时葶皱皱眉,“不收下,他不愿意走,在外头徘徊实在太惹眼,那些花桃因也又还回去了。” 男人扬了扬眉,心下又爽快了。 夜风吹进,烛火急促地摇曳,将印在墙上的两道影子吹得扭曲起来。 微光之下,沈时葶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红痣甚是迷人,陆九霄忍了忍吻下去的冲动,看向她空荡荡的手腕上:“镯子呢?” 提起此事,沈时葶忙走向妆台,将那紫木匣子递给他。 “我听阿娘说了才知晓,太贵重了,你拿回去。” “我又不是随随便便送出去的,为何要收回?嫌贵重你就看好了,丢了我可没有第二个给你。” 话落,一阵静默。 陆九霄心下轻叹,抬手捏住她敏感的耳垂,磨了磨,至薄红,惹得眼前人轻颤了一下。 他看了眼小姑娘赤着的双足,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沈时葶,我不逼你,也逼不了你。”
“但你想嫁给别人,你想都别想。” 说是不逼她,可话里话外,又哪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呢?这人的性子呐,便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诚然她并没有想嫁给谁,可也实在有些委屈:咬牙道:“你这分明就是独-裁-专-制,凭什么都是你说得算?” 陆九霄凝了她两眼,“就这件事,只能我说了算。” 他随手从架子上拿过薄衫披在她身上,“明日见。” 望着男人撑伞离去的身影,小姑娘两道细眉拧起,难道明日,他又要翻窗了吗? 沈时葶望着这窗子,思忖着要不明早让桃因请个工匠来封上好了…… 这天夜里,她一夜无梦,倒是睡得安稳。 翌日一早,她就收到了一张邀帖。
第84章 梨红园(修) (男女主互动有修改,可重看) 这邀帖,不是一般的邀帖,而是西街梨红园的入园请柬。 沈时葶很快明白过来,陆九霄昨夜所说的“明日见”,并不是又要夜里来访。 她揪起眉头,不解地望着这邀帖上的字, “去戏园子作甚?” 许是受茴香的影响,她对戏园子并不甚欢喜。 前来送邀帖的秦义摸了摸脑袋,“主子说了,有十分要紧的事,三姑娘去了便知。” 秦义又道:“主子还说,若是姑娘白日不去,他便另寻时辰来找您。” 闻言,沈时葶那双如含秋波的眸子微微瞪大两分。 听听这话,白日,另寻时辰…… 这个人,连请个人都这样霸道,他还真当自己采花贼不成? 秦义轻咳一声,“三姑娘,属下的马车在外头候着,未免人口舌,姑娘乘贺府的马车为好,属下在前头给您引路。” 默了半响,小姑娘捻了捻绢帕,这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吗?沈时葶点了点头。 初秋的天尚还留有余热,她着了身青梅色薄裙,临出门前,又将耳下的珍珠耳坠换成了三叶草,如此,却还不够。 她思来想去,还是抿了抿桃红色的口脂。 --------- 未时三刻,流云涌动,暖阳高悬。 西街人头攒动,小商贩支起的铺子挤满了小道,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然最热闹的,却是那装潢风雅的梨红园,百步之外便能听到咿咿呀呀的戏腔。 秦义将她引了进去。 一入园内,入眼便是一个立于中央的圆形戏台,座椅在四周围出了个正正方方的矩形,每一间雅座都相隔六尺,不似寻常戏园子那般人挨着人,且…… 此处并无陪酒陪客的姑娘。 不知为何,她心下一松。 随秦义走向视野最佳的那间雅座,“哗啦”一声,沈时葶轻佻开珠帘,就见陆九霄用扇柄支着脑袋,懒懒地靠在雕栏上。 听到动静,陆九霄侧身看去,在瞧见沈时葶脸上那几许动人的色彩时,不禁勾了勾唇,“过来坐。” 此时,戏台上的戏正进入尾声。 沈时葶顿了顿,于他一侧落座,绷着小脸道:“世子寻我来此处作甚?” “自是看戏。”陆九霄看她那有意抿紧的唇角,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小姑娘脸皮薄,眼下还不是笑的时候。男人敛了敛神色,顺手替她斟了杯茶。 沈时葶狐疑地看向他,欲要开口时,倏然间,“当”地一声锣鼓敲响,新戏上场。 须臾,一男三女四个戏子便从两旁的帷幕现身而出。 她不由凝神看去,被其中一幕吸引了注意。 那个身着蓝衣的男子坐于椅上,腿上坐着个青衣,手边抱着个粉衣,身后还有个紫衣在捏肩…… 这样的情景,真是好生眼熟,她蓦地侧目看了眼陆九霄,男人嘴角扯出了个有点郁闷的弧度。 随后画面陡然一换,一素衣的厨娘出场了。 瞧着瞧着,沈时葶便攥紧了手心。 今日这出戏,讲的是一个风流浪荡的富家子,流连青楼,几度醉生梦死,人人都当他的性子便是如此,为他未来的妻子抱怨不平。 然有一日,富家子偶然去到一间酒楼,无意撞上酒楼的温婉厨娘,一见倾心,后从此收心,不再踏入花街柳巷。 沈时葶盯着戏台,屏住呼吸。 正此时,垂放在桌前的小手被人握住,陆九霄将她稍微蜷缩的玉指一根根抚平,摁了摁她掌心的那块嫩肉。 这个举动,似安抚,似讨好。 她下意识挣了一下,却没挣开。 沈时葶扭头去看他,却见陆九霄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戏台上,她咬咬牙,不与他挣扎,回头看戏。 戏正入尾声,那富家子与厨娘成了婚,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最后,戏散场,紧接着又唱起了另一台戏。 沈时葶虽不是那个温婉厨娘,但她到底不是傻子…… 其实,自知那只银镯的来历后,她便知悉他的意思。 可正如阿娘所说,他的性子是自小一点一点养成的,脾气是,喜好难道就不是吗? 她是见过这个男人在风月中的游刃有余,见过他的无情,亦见过他的多情…… 换而言之,她在意的不过是陆九霄对甜水巷的那几分欢喜。 可精明如陆九霄,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心思,有甚难猜的?早在他第一此翻进翡苑,她那段长篇质问,那句“陆世子这样的人,怎会心甘情愿娶妻呢”,他便能窥见她藏在角落的情谊和惧意。 有时不得不承认,与陆九霄这样混迹风月的人对弈,当真没有赢的机会。 是以,才会有今日这样一出戏。 见她不言不语,陆九霄捏了捏她的手心,“看懂了吗?” 男人那双如星似月的眸子像是会灼人似的,沈时葶匆匆撇过眼,静默半响道:“我若看不懂,世子就不能说吗?” 闻言,陆九霄确实怔了一下。 沈时葶抬眸看他,这个男人,说大方很大方,可说吝啬也很吝啬。他宁愿大费周章拐道弯,也不愿明明白白告诉她。 说到底,他长了一副傲骨,谁也不能碰。 思此,沈时葶抽了抽手,“我要回府了,你放开我。” 陆九霄定定地看她,掌心收紧。 “沈时葶,我不会再去甜水巷。” “你放开——” 沈时葶挣扎的动作顿住。 四目相望中,陆九霄张了张嘴,又不知说甚。 显然他着实不擅长说这些,以他的性子,情愿不声不响地做,也不愿说这些所谓的“定心丸”。 这时陆九霄就不由想,若是孟景恒,定是能口若悬河,将人哄得踏踏实实的。 可惜,陆九霄这张嘴生来便不会哄人。 他努力了一下,道:“明日给你送虾饺,好不好?” 显而易见的,他确实是不会哄人。 沈时葶闻言滞了一下,咬唇道:“谁要你的虾饺。” 陆九霄将人拉过来,掌心习惯使然地从她发顶落至后颈,“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沈时葶抿唇,推了推他。可男人的臂膀像是铜铁似的,她推了两下没推开,也就放弃了。 陆九霄的目光从她额心下移,至鼻尖,至红唇。陆九霄轻轻一叹,真是头一回觉得小姑娘如此磨人…… 他握着人后颈,唇碰了碰她的额心,“我性子是不好,三姑娘实在不喜欢,慢慢改成不成?” 诚然,这句话说出口后,不仅是沈时葶,陆九霄亦是觉得后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男人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回看过去,就见沈时葶摁了摁嘴角,又摁了摁,最后实在摁不住,才任由它高高翘起。 见状,陆九霄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笑够了之后,沈时葶拂开他的手道:“我真要走了,绣娘还等我量身段呢。” 同样的话,眼下便轻快多了。 陆九霄没再拦她,“我送你回去。” 沈时葶摇头,“我自己有马车。” 反正说什么,她也不要他送。 说她矫情也好,说她胆小也好,如今她的名声,可再经不起半点摧残了。 毕竟那一首首酸邹邹的诗,已然让她成了诱人心神的狐媚子,再加一个陆九霄,她着实消受不起。 --------- 八月廿六,天阴风清,秋风飒飒。 干清宫暖阁,宣武帝正在看赵淮旻的治水方案,不由连连点头称赞,“此法甚好,你想的?” 赵淮旻正在干清宫暖阁,昂首挺胸,“回父皇,儿臣苦思多月,也不知此法可施不可施。” 宣武帝将奏摺交给彭公公,“你拿去给工部,让他们钻研。” 物尽其用,向来是宣武帝的用人之本。 如今的诸位皇子,有才干又在身边的,说来说去,还真只有赵淮旻有几分聪明。 宣武帝愈看他愈发顺眼,乐呵呵地让彭公公搬来棋盘,“老四啊,你陪朕下一局棋,往常陪朕下棋的都是九霄,近日他忙了些,朕倒是手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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