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人这样打过他,还是打的脸。 君麒玉绝不是能隐忍的人,但是他懵了一会儿,竟无声无息地退开来,闷头坐在床榻边,看宋礼卿已经睡过去的容颜。 宋礼卿刚才的一巴掌完全是无意识地拒绝别人的冒犯,打完之后就头一撇,呼呼大睡了。 君麒玉窝在塌边,他就这么守着,直到倦意袭来,他才慢慢合眼歇息,可他睡得不安稳,失而复得的忐忑,让他总惊醒,一次一次地确认宋礼卿还在。 最后君麒玉牵住宋礼卿的手,才再没惊醒。 将这个人的手握在手里,令他如此踏实。 君麒玉也没想到自己会睡到大天亮,他察觉到手中空空如也,猛地抬头看,宋礼卿已经不知何时走了。 君麒玉担心起来,好在跑到裴星煦的殿中一看,宋礼卿早已梳洗穿戴好,若无其事坐在那里用早膳。 “你冒冒失失做什么?……表弟。”裴星煦问道。 “哦,没事。” 君麒玉敛了敛神色。 宋礼卿偏头望向他这边,问:“小表弟安好,用膳了吗? “还没。” “一起吧。”宋礼卿顿了顿又说,“昨夜可睡得好?唔……晚上睡觉冷不冷?” 君麒玉看着他捏紧了筷子,甚至还有点发抖的手有些好笑。 寒暄得也过于刻意。 果然是不擅长撒谎的人,生涩得很。 裴星煦侧目问:“礼卿,你今日话多了不少呢。” “啊?”宋礼卿表情一僵。 裴星煦心细,宋礼卿的异常藏不住。 裴星煦好奇地问道:“你平时陌生的人都不爱搭理,你跟‘表弟’昨天才刚认识,怎么,你们两个很熟了吗?” “没有!不熟!”宋礼卿心慌地否认,“我就是……就是觉得他是你的亲戚,所以才……” 眼看着宋礼卿的谎话已经编不下去了。 “原来如此。” 幸亏是裴星煦信任他,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裴星煦邀请参加婚礼的宾客这几日陆续到了,他早膳只吃了一半,便要去接待,留下了宋礼卿和君麒玉在一起。 他一走,宋礼卿才放松下来。 “你不许说我昨夜睡在你那里。”宋礼卿赶紧警告他。 “为什么?” 君麒玉明知故问。 “我现在是有婚约的人,这样是不贞洁的。”宋礼卿认真地说,“星煦哥哥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虽然我们两个是清白的。” 君麒玉嘁了一下。 他心里是很不痛快的。 他和宋礼卿,以前想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现在单纯睡在一个房里,还需要偷偷摸摸? 而且宋礼卿守身如玉,却不是为了他。 这让君麒玉妒火中烧。 “你听明白没有?连我们一起喝酒的事情都不能说,要守住这个秘密。” “明白。” 君麒玉压下嫉妒,不情不愿地承诺下来。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个秘密是他和宋礼卿联系的唯一纽带。 一连几日,宋礼卿每晚都要去膳房大快朵颐,君麒玉每天都等着,这是他和宋礼卿独处的机会。 君麒玉沉沦于这种偷到的欢愉,直到婚礼将至。 君麒玉一直克制自己不想这件事情,可现实无法逃避,过了今夜,就是宋礼卿和裴星煦的婚礼了。 他站在黑夜里,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宋礼卿。 “我以为你不会来。” “最后喝一次酒,以后我和星煦哥哥住一起,就没有机会偷偷溜出来了。” 宋礼卿语气兴致不算高。 今天他喝得比平时还多,也不说话了,闷头喝了好几倍甜奶酒。 迟钝的君麒玉总算发现他的情绪低落。 “你不开心?” “不开心。” 宋礼卿已经带着醉意,回答得也干脆利落。 “是因为再也喝不到酒了?”君麒玉又问。 宋礼卿摇摇头。 “那是因为……你不想和裴星煦成亲?”君麒玉追问道,“你不喜欢裴星煦?” 宋礼卿也摇摇头。 “星煦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很高兴和他成亲。” 君麒玉疑惑地问道:“那到底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宋礼卿现在的心智想不通哪里不开心,只是本能地低沉而已。 君麒玉没有得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只要宋礼卿说一句他不喜欢,或者他不想,君麒玉会毫不犹豫带他离开裴星煦,离开这里。 “小表弟。” 宋礼卿唤了他一声,他眼眶带着微红。 “我害怕。” 君麒玉看他可怜的模样,心里软成了一团棉花。 “怕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怕。” 宋礼卿嘀咕着,伏在桌子上,醉入梦乡。 君麒玉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他对着酒壶,吞咽几口浓烈的麦酒,辣口的酒液刺激着他的喉咙,和心里的焦灼一起焚烧起来。 趴在桌子上的宋礼卿梦呓起来,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在呢喃着什么。 君麒玉贴近一些,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成亲……不成亲……再也不成亲了……” 宋礼卿手无力地摆动,他在抗拒畏缩。 君麒玉总算知道他在怕什么了。 他害怕的是成亲。 他怕重蹈覆辙。 他怕从一个深渊走入另一个深渊。 宋礼卿的噩梦还远远没有停止,他的呓语开始带着哭腔。 “别打我……痛……好痛的……别打我,别打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君麒玉……” 君麒玉心脏被这三个字刺了一下。 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深入骨髓了。 “我错了……我不该和你成亲,不该当太子妃,呜呜呜……” 宋礼卿哭了起来,刚开始还只是像是低鸣的呜咽,到后面,成了急促的抽泣,呼吸都因此滞涩。 他的泪水淌下来,哭得整个人在颤抖。 君麒玉抱起他来,宋礼卿的啜泣声才缓缓止住,他蜷缩着身体,仿佛是一个受了太多伤而将自己藏起来的小兽。 “对不起,礼卿,对不起。” 君麒玉目中泛起泪花,他喉咙干哑地道歉。 虽然这个道歉早已太迟。
第80章 婚礼 楼兰王立后,乃是王都的大喜事,所以整个王宫内,比节庆还热闹。 楼兰的婚礼习俗不像景国的繁琐,宫人们聚在一起拉着胡琴奏着胡笛,跳舞吃喝,以此来祝贺他们的王和王后。 楼兰王宴请八方,连景国都派来了使团,只是景国的使团来得尴尬,因为楼兰王的王后是他们的前太子妃,所以几个使臣脸上都不是很好看,只是坐在宴席上,自顾自地闷头吃喝。 齐邈在其中坐了许久,眼睛一直在搜寻,他刚准备站起来,就被另一个老臣喝止。 “齐邈。” 齐邈压低声音说:“父亲,我就去是……方便方便。” 老齐大人肃然说道,“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受皇上之命,只完成自己任务即可,你好好坐着,别去节外生枝!” “父亲,你知道我和礼卿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忍心看着他在这等苦寒之地蹉跎余生?至少……我要去问个清楚!” “他是福是祸与你何干?你又怎知他不是自己心甘情愿?还嫌我们景国不够丢人吗?!” 老齐大人更加严厉了。 齐邈不甘心地说道:“那我去恭贺他总可以吧?” “来之前你怎么承诺的?只远远看着就好,否则轮得到你一个太医当使臣?”老齐大人呵嗤道,“坐下!” 齐邈只得闷闷不乐地坐下。 老齐大人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才稍微和缓些。 “邈儿,你们生来就不是一路人,你还不懂吗?宋礼卿就是和太子殿下和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早晚要有自己的归宿,安安稳稳一生才是正道。” 齐邈早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些人惊艳过你的生命,其他都成了差强人意。 正当齐邈饮下一杯闷酒,君麒玉从跳着舞的人群里穿过,坐到了首席的位置。 “殿下!”老齐大人一众使臣站起来行礼。 君麒玉浑身带着酒气,但他一点都没有醉,他喝了一宿的酒,还是不醉,他多想能直接醉得不省人事,这样就不用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也不用清醒地看着宋礼卿和裴星煦成婚。 “殿下。”老齐大人忧心忡忡道,“您……您怎么来了?” 君麒玉麻木的眸子才凝起一些神采。 “我为什么不能来?”君麒玉反问道,“他的大喜之日……我不能不来,我既然错过了给他幸福的机会,我亲眼看着他迎接新的幸福还不行吗?” “当然可以……”齐老大人额头冒着汗,“只是皇上特地让我带句话,您现在和宋公子毫无瓜葛,嘱咐您拿出景国太子应有的气度,不要失了颜面。” “哦,父皇担心我在他的婚礼上大闹,还是派兵踏平楼兰。” 君麒玉自嘲地笑了笑,气度?他的胸襟气度,在宋礼卿这里全没了。 要不是顾忌宋礼卿的感受,他真的会这么做! 齐老大人:“都说知子莫若父,您的脾气皇上他……” “父皇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干这种蠢事了。”君麒玉打断他。 “那便好,太子殿下有分寸就好。” 齐老大人坐下抹了一把冷汗,这真不是个人干的差使。 但是太子殿下他还是得盯紧点儿,看他双目沉凝如深渊,鬼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寝殿内。 裴星煦今日穿的是中原的大婚服制,这是他许久就想好了的,他要隆重地和宋礼卿完成大礼。 他看着铜镜,一切都如梦似幻,从他看到宋礼卿第一眼,便期待着这一天,如今终于要实现了,裴星煦的心跳仿佛都快了许多。 “咳咳——咳咳!” 裴星煦咳嗽得很厉害,咳得只有喑哑的嗓音,他手帕上已经染了一半的血。 裴星煦看了一眼弄脏的帕子,又捏成了一团。 “礼卿……我想最后这段路,你能陪我,别怪我自私……”
他自知寿命不长,但还是选择了成婚。 裴星煦用茶水漱了口,擦去水渍,才前去侧殿。 “礼卿,你做好准备了吗?” 裴星煦走进去的时候,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爽朗无碍。 宋礼卿已经被仆人打扮了一番,就是他的袖袍过于宽松,两只手都差点藏在袖子里了。 “衣服大了。” 宋礼卿甩了甩空空荡荡的袖子说。 “让我看看。” 裴星煦走过去,从袖子里捉住宋礼卿的手。 “是裁剪得不够好,实在是准备太仓促了。”裴星煦看着他说道,“不过没事,我看看你,多好看啊。” 裴星煦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蹭了一下。 “嗯。” 宋礼卿也无所谓,他现在的智力,只当婚礼是过家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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