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夜晚,他都坐着钻研新阵法,背影微弯,如一道最坚定的虹。 漫天繁星坠着,月影消失不见,碧空剑自繁星中斩过,一剑又一剑,剑势越来越快,在最后一剑时—— 剑如水中,水中繁星连动也没动。剑出水中,连波澜都未起。 林星夜这才稍觉满意,他虽重活一次,上辈子辛苦练就的剑术却并未跟来,他现在是在练习挥剑,务必要保证自己手稳。 归元宗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林星夜额头上已带薄汗,目中如芍药含露,两颊略带薄红,只有淡色的薄唇毫不受影响,冷淡异常。 他收了剑,从一旁茂盛的绿藤架子那里取出方巾,冷敷在自己脸上,细细擦拭汗水,薄唇轻启:“他在做什么?” 等候已久的暗卫现身:“一直在花棚,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他出乎意料地警觉,属下不敢过近查看。” “他在修阵。”林星夜闭着眼,感受冰凉的气息缓解面上的燥热。 暗卫蒙着面,迟疑道:“阵修传承稀少,且能入阵修之门者皆是天赋顶尖之人,少君,我们何不趁他势弱,拉拢他为我们效力?” 四周空气倏忽一冷,林星夜陡然睁开眼,眼里繁星璀璨,满是凉意。 “不。”他语气中没丝毫转寰的余地,霸道地连理由也不给,“此人绝不可能入我麾下。” 暗卫心知失言,将头埋下,不再多舌,直到林星夜挥手,他才隐匿行踪,没入黑茫茫的归元宗。
第2章 林星夜来归元宗的原因很多,其中很多原因都见不得人,因此他此时并未大放异彩,仅仅挂了个内门弟子的头衔,在归元宗完全算不上有名。 也正因为他算不上有名,考校新晋弟子的差事才会那么隐秘地被他截下。 归元宗这次招收新弟子,为的是不分贵贱传扬道统,招的全是出类拔萃的散修和外门子弟。 宁隋也是其中一个。 林星夜特意挑在这段时间让宁隋培育含羞草,为的就是分他精力。可惜,林星夜看着薄纸上的字迹:宁隋,全胜。 林星夜的手指陡然用力,关节处隐隐发白,若非他一贯对力度掌握于心,这份信纸便已报废。 其实林星夜的手生得极好,白皙如玉骨节分明,即使他的手天天握剑,手下沾满亡魂鲜血,他的手也如养尊处优般,半点尘俗之气都染不上。便是拿剑杀人时,他的风度也不会允许他露出这般迫切的杀机。 他此时这般反常,实在是因……太厌宁隋,厌到连听到宁隋的一切好消息,都觉得像是在对他宣战。 林星夜也并不是一开始便这样病态,实在是被宁隋折磨出的条件反射。
前世,宁隋但凡会做点什么,都要向他炫耀,就算闭关个半年钻研出一种新阵法,出关后首要的事就是去不夜城找他,问他:“少君,你可会此法?” 林星夜一个剑修,如何会阵法?他自然认为宁隋是在炫耀,气得和他大打出手,又偏偏打不过,带着一腔憋屈的恼恨回不夜城闭城继续修剑。 现在,望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林星夜仿佛看到了宁隋在对他说:“你看,我一生未尝败绩,不像你,数次败于我手。” 许是他身上的杀意太明显,一旁的暗卫揣度道:“少君,是否需要属下将此人——”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动作间却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身上的血腥之气。 “不需要。”林星夜同宁隋是宿敌,他更希望宁隋是败在他手中,而且……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唯有这样,他心中的郁结之气才会被一扫而空,以后方不会留下心魔。 “将此人换下,宁隋的第三战,由我同他打。”林星夜指着纸上最后一个名字,归元宗选定新弟子之后,会使三名出色的内门弟子同他们过招,一是为了让他们领略道法精妙,坚定求道之心谦虚不改,二则是为了展示宗门实力。 因为宁隋在选拔比斗时大获全胜,归元宗给他指定的三名对手都是内门中赫赫有名之辈,但是在林星夜看来,这些人都不是宁隋的对手,顶多给他挫折,反而激励他进步。 他换下的人也是个剑修,人称“修罗剑”,是归元宗内少有的以剑招狠辣著称的修士。 林星夜说得平淡,暗卫却听得胆战心惊:“少君,宁隋其人招数古怪,您无需涉险……” 林星夜闻言,瞬间被戳了心:“怎么,你也觉得我胜不过他?” 他攥紧纸张,幽幽的桃花眼里怒波横生,为他减了几分不合于群的疏冷,多了几分醉人的魅力。 再一低眸,俊眼修眉往暗卫一望,真宛如妖魔。 暗卫急忙垂头:“属下不敢,只是君上吩咐过,不让少君你涉险……”此话一出,他便知失言,正想解释之际—— 一道森寒剑气朝他面上直来,暗卫来不及反应,鬓边便断了一丝头发,慢悠悠地从空中落下。 林星夜单手执剑,碧空剑连剑鞘都未拔,离暗卫的脖颈不过半寸,他眼里恨意极深,“归元宗离不夜城逾万里,你这般听我父君的话,我定然不敢驱使你。不如——” 碧空剑往暗卫脖子处压了压,一线殷红的鲜血染上碧空剑身,“不如让你听话的头滚着回不夜城,再替我父君分忧!” 暗卫不敢寸动,额间冷汗涔涔。他的确受命于不夜城君主,不夜城君主也的确让他不要在少君面前多提他。 不夜城君主这一脉,大多脾性霸道,喜好杀伐,身为家臣,今日是他失言,有所逾越,便是死在少君手下,也怪不得谁。 暗卫闭上眼待死,过了许久,碧空剑的剑意才陡然爆发,却不是对着他,而是将旁边的沉香木击得粉碎。 林星夜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将火气全引到宁隋那儿,冷冷道:“若有下次一心侍二主的时候,你便自己领死。” 暗卫没想到自己还能逃脱一劫,要知不夜城君主那一脉,天赋越强实力越高,脾气便越古怪,林星夜是历来最出类拔萃的少君,脾气也该是顶级的差…… 不管如何,今日能活下来,便是幸运。 暗卫行礼,以示永久的忠诚。 林星夜却不再看他,转身往门外走去,“你回去,告诉我父君:我现在弱于他,不代表之后也打不过他,没有人的实力是在一帆风顺中成长,他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之后统领不夜城辉煌的,只会是我。” 此话就相当于儿子明明白白给老子宣战:你别管我,你别看你现在比我厉害,之后我能把你按在地上打。 暗卫不知不夜城君主听了是什么反应,按理来说,儿子这么出色应该高兴,儿子这么叛逆又应该忧怒,可暗卫也完全无法预测不夜城君主的想法,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夜城君主会阻止少君历练一般。 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怨,绝非自己能插手的,暗卫摇头,收拾了一地狼藉,再慢慢隐去。 归元宗,试炼场。 宁隋站于场地中央,一身灰衣已经有了几处微小的破损。 他在等着第二个对手上台,原本该十分焦躁的宁隋却不显慌乱,平静地检查自己的阵盘有无损耗。 他看到几颗灵石已经全无光泽,从袖中拿出几颗更小的,光晕接近于无的灵石替换。 原本死一般寂静的场下顿时活了一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响起。 “这……这人招式古怪,又有阵盘又有灵石,难道真是个阵修不成?” “阵修传承稀少,而且既要大量的阵本阵盘灵石供应消耗,又要会晦涩的语法、逻辑用以钻研,哪里是一个外门弟子懂得起的,而且你看他拿的是什么东西,几块报废了的灵石,里面蕴含的那点灵气,还没你手指甲大,怎么可能用来维持阵法?” “可是他打败了祝师姐,也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能胜过内门弟子的新弟子。” “祝师姐是厉害,但祝师姐实战经验不足,哪里有这种外门弟子在外漂泊积累的经验多,你接着看吧,等第二位第三位师兄出场,这人就会原形毕露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要直接写到见面的,没时间啦~~~~笔芯
第3章 不管旁人是毁是赞,宁隋始终保持风度,将心思放在修缮阵盘上。 他这样不骄不躁的状态,极是沉稳,如同一块顽石中蕴含朴玉,即使容貌平凡不起眼,也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场下有女修捂着心口,“诶,我怎么忽然觉得台上那小子还挺顺眼?” 那是你瞎,林星夜暗道,他俊脸极寒,桃花眼直直盯着场上的宁隋,只觉其面目可憎,与顺眼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看到宁隋手中阵盘,脸色更差,将手中冷酒一饮而尽。 不知是在借酒消愁,还是借酒浇恨。 喝下这杯酒,他才心情稍霁,继续自高高的朔风阁俯视试炼场。 场上,宁隋已经修缮好了阵盘,他望着阵盘上微弱的光晕,左手欲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东西。 场下有弟子疑惑:“难不成他还有个阵盘不成?” 不等宁隋拿出东西,休整时间已到,归元宗第二位内门弟子走上台来。 这是位用双刀的内门师兄,膀大腰圆,目光如电,人称:追风刀。 追风刀不同于祝红绫,是实实在在经受过多次历练的内门弟子,因击杀魔族刺客而出名。 底下的弟子看到是他同宁隋打,纷纷惊讶:“没想到是这位师兄,看来这小子的胜路要从这里断了。” 宁隋就像没听到这些倒彩,反而在看到追风刀上台那刻,抽出了要拿新阵盘的手,伸手在原阵盘上改了几块灵石的的方位。 他此举并非侮辱人,只是因为阵修消耗实在太大,宁隋目前能出战的仅有两个阵盘,他不知道下一个出战的内门弟子的实力,只能尽力保存自己的阵盘。 这举动却引来别人的嗤笑,“还以为他有新阵盘呢,难道看到风师兄便怕了吗?” 坐在高处的林星夜也冷着脸点评,“狂妄。”最令他不爽的却是宁隋有狂妄的资本。 想着等会儿还要同宁隋比斗,林星夜便格外关注宁隋,水剪般的双眸一刻也不曾从宁隋身上挪开,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阵法变幻。 此时追风刀的双刀犹如大肆旋转的阔斧,所过之处风声猎猎,然而每一个刀锋,都会“凑巧”正撞上宁隋的万叶朝生阵。 万叶朝生阵中密密的树叶飞在空中,虽是树叶形状,却是由石头雕刻而成,仅在树叶该有的脉络处点了翠色,然而,就是这样“简陋”的绿叶,身上却真透露出生意,无论追风刀怎么砍也砍不断,甚至在空中纵横捭阖,成合拢之势围剿刀锋! 追风刀的攻势从一开始的迅猛到后来的左支右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要败了。 “台上那个小子……不,那个宁隋究竟是何方神圣,将风师兄逼到这般地步,自己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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