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流落草原那三年,早已随着他的归来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魏娆想象中的陆濯,应该是沧桑落魄的,可眼前的人,穿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头戴乌色帽冠,露出一张记忆中的俊美脸庞。他的左脸的确多了一道浅疤,那疤,没有减损他的风采,却让魏娆难过。 在陆濯站起来时,魏娆移开了视线,旋即又朝他看去,笑着点点头:“世子也出来赏灯吗?” 陆濯回了一笑,看着怀里的女儿道:“正是,不知可否与公主、郡主同行?” 魏娆也看着女儿:“自然可以,阿宝很想你。” 说完,魏娆继续欣赏摊铺上的花灯了。 陆濯也收回视线,笑着问阿宝:“阿宝想去哪里?” 阿宝觉得爹爹与娘亲说话的方式怪怪的,一点都不像别人家的爹爹娘亲。 可阿宝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她指向旁边一个灯铺。 陆濯就抱着女儿去了那边。 魏娆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有的玩,阿宝很快就忘记了之前的疑惑,喜欢哪里就指挥爹爹抱她去哪里。有爹爹真好,爹爹可以一直抱着她都不嫌累,爹爹还会给她买好吃的,爹爹还会猜灯谜射花灯,赢的彩头全都送了她。 阿宝今晚过得太开心啦。 魏娆一路跟着,看到了陆濯对女儿的疼爱,也看到了女儿对爹爹的喜爱,而她,除了女儿会想到送好吃的给她,想到把赢得的彩头分她,在陆濯眼中,她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魏娆不是不难过,好在她已经猜到了这结果,心里有了准备,就不至于无法承受。 逛着逛着,阿宝趴在陆濯的肩上睡着了,小手松开,手里的两盏花灯掉了下去。 那两只花灯,一只是娘俩做的那个,一只是陆濯新买的。 陆濯大手一抄,救下了他买的那个,另一只花灯掉在地上,灯火烧了灯纸,被陆濯的黑靴三两下踩灭。 火灭了,灯也没法要了。 毕竟是母女联手做的,魏娆很是可惜,看了又看。 陆濯漠然道:“我送你们回马车。” 不等魏娆开口,他已经抱着女儿朝来路走了。 魏娆只好跟上。 陆濯走得很快,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公主府的马车旁。 魏娆先上了车,然后转过来,要接阿宝。 陆濯垂眸,试着将女儿抱下来,可阿宝的小手紧紧抱着爹爹的脖子,不肯松开。 魏娆试着哄女儿:“阿宝过来,娘抱抱。” 阿宝咕哝两声,继续往爹爹怀里缩。 这种情况,如果魏娆强行抱走阿宝,阿宝可能会哭。 魏娆终于看了一眼陆濯。 自从阿宝睡了,陆濯便不再掩饰脸上的冷意,对上魏娆的视线,他看看女儿,淡淡道:“我送你们回公主府。” 当爹爹的疼女儿,魏娆没理由反对。 她往后挪挪,替父女俩挑起帘子。 陆濯一手抱女儿一手扶着马车,一跃而上,目不斜视地进去了。 魏娆这才进去。 大家都坐好了,魏娆吩咐车夫出发。 当马车驶出繁华的东大街,路上忽然安静了下来。 魏娆靠着窄榻一侧,安静地闭着眼,听那车轮沿着冰冻的地面骨碌碌地滚动。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听闻公主正在遴选驸马,不知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熟悉的讽刺,让魏娆翘起了嘴角。 她就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她不肯为他守寡,公然相看旁人,陆濯怎么可能不怨不怪? “还在挑,若定了,会给国公府送喜帖。”魏娆睁开眼睛,朝他瞥去。 从她这边,看到的是陆濯完好无损的右脸,那脸又俊又冷,像一块儿冰,之前在车外离得远,如今挨得近了,魏娆才发现他的脸果然比以前糙了一些,可想而知在草原颠沛流离时再也无法讲究什么。 魏娆再次移开了视线。 陆濯反而朝她看去:“阿宝并不知道你的打算,一直求我来公主府接你们回去,你准备何时告诉她真相?我不想继续欺骗自己的女儿。” 魏娆不想跟他说话,漫不经心地道:“好,明天我就跟她说。” 陆濯抿唇。 车内一片死寂。 公主府到了。 魏娆先下车,陆濯抱着女儿下车时,魏娆想去接女儿,陆濯冷着脸避开她的手,径直朝公主府内走去。 是怕女儿睡不安稳吗? 魏娆默默地想。 阿宝就睡在魏娆的院子,东耳房专门收拾出来给了阿宝。 魏娆示意柳芽为陆濯带路,她身心疲惫,直接回了她的房间。 倒在床上,魏娆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陆濯冷漠的脸。 他对女儿有多温柔,对她就有多冷。 外面响起脚步声,是柳芽。 “走了吗?”魏娆坐起来,困倦般掩面打了个哈欠。 柳芽忐忑地道:“还没,世子爷请您出去,说是有事要与您谈。” 魏娆怔了怔,他想谈什么?谈女儿养在谁身边? 重新打起精神,魏娆简单收拾一番,出去了。 陆濯站在廊檐下,月光被廊顶遮挡,他神色晦涩不明。 魏娆朝他走去,停在他三步之外,对着远处的夜空问:“世子想谈什么?” 陆濯看着她不屑一顾的神色,笑了。 他想跟她谈很多,谈谈为什么她可以为他的死疼到吐血,却可以在短短三年里就忘了,谈谈为什么他死里逃生归来,她竟然可以无情到一面都不去看他,谈谈她准备找个什么样的驸马爷,谈谈她能不能把女儿给他抚养。 每一个问题,都是在他陪女儿游街时瞥见她淡漠的脸时冒出来的,每一个问题,都让他心口发疼。 可这个快将他折磨疯的女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没有征伐不休的战火,没有数千里的广阔草原,没有长达三年的光阴,没有那个还没有冒出来被她看中的新驸马爷!陆濯什么都不想谈,他只想要她! 如一条潜伏够久的狼,陆濯突然走过去,抓着魏娆的肩膀将她撞在了一旁的廊柱上。 魏娆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发烫的唇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带着惩罚的意味,粗鲁而至。 泪水滚落,魏娆一口咬了回去! 陆濯有一瞬的停顿,随即将她抵得更紧,魏娆单薄的背压到廊柱,隐隐发疼。 越疼,就越说明眼前的男人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陆濯真的回来了,他还想要她。 魏娆紧紧地抱住陆濯,抱到陆濯窄瘦的腰都被她勒疼了。 陆濯也终于尝到了她的泪。 所以,并没有忘,不是吗? 只要她没忘,其他都不重要。 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陆濯深深地吻了下去,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廊柱挡住了两人痴缠的身影,柳芽擦擦眼角,悄悄退下,将这满院月色留给了久别重逢的男女。
第148章 魏娆紧紧地挂在陆濯身上,一刻都不想松手,她怕自己松开了,陆濯就不见了,她怕自己只是睡着后又梦到了他,没等她高兴多久,梦醒了,又只剩她自己。 这样的梦,魏娆做过一次又一次。 无论陆濯将她放在哪里,次间的榻上,内室的桌子上,魏娆的手都不肯离开他的脖子。 陆濯终于停了下来。 她埋在他的肩上,不管他是惩罚还是温柔,她都没说过一句话。 一旦停了,身上的汗开始变冷,正月的夜晚,地龙再暖也禁不住这般露在外面。 陆濯重新托起魏娆,抱着她去了床上。 他先坐下,将她稳在怀里,再拉起被子,裹在两人身上。 陆濯拉下她的胳膊放在自己腰间,免得她胳膊晾在外面冷着。 魏娆的头枕着他的肩膀,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那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再真实不过。 魏娆的心忽然间平静下来,三年多了,第一次如此踏实。 “让我像母亲、二婶她们那样安安分分地待在国公府为你守寡,我做不到。” “我搬到公主府住,我带着阿宝出门游玩,有人看我过得不像个新寡妇,以为我忘了你,祖母、母亲大概也这么觉得,她们不想耽误我,劝我趁年轻再挑一个。我还没想改嫁,可你都不在了,我人也不在国公府,再继续挂着寡妇的头衔也没什么意义,我便应了。” “姻缘一断,别人都以为我真的想改嫁了,他们登门提亲,我左右无趣,来一个见一个。” “那么多人,我一个都没看上,我答应李蔚去跑马,可那一路,我想的全是你。” 陆濯摸着她如瀑披散的长发:“我派赵松去接你,为何不去见我?” 魏娆轻笑:“如果那时你已经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你还会去派赵松接我吗?” 陆濯不会,理由便是这一个月他迟迟没来见她的理由。 他低下头,吻她的发梢:“我不见你,是怕你真的忘了。” 魏娆的泪水漫出来,咬在他肩上:“你不是怕我忘了,你就是在怪我不肯替你守寡。” 她咬得很重,陆濯却不在意那点疼,他这才明白,她为何迟迟不去找他。 他怕魏娆忘了自己。 魏娆怕他怨怪她,不肯原谅。 “我若怪你这个,今晚就不会来。”陆濯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魏娆不看,只记得他在街上一个好脸都没给她:“你来也是为了阿宝,你眼里根本没有我。” 陆濯捏着她白白嫩嫩的脸:“你眼里就有我了?除了跟阿宝说话,你可多看过我一眼?” 她委屈,他就不委屈了? 多说无益,陆濯拉起被子,压着魏娆倒了下去。 管那些有的没的,她还是他的女人,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抢走。 英国公府。 夜幕沉沉,英国公夫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长孙归来的消息。 “睡吧,守城那么大的人了,还要你操心。”英国公出来劝道。 他以为会看到老妻一脸担忧,没想到走到前面一看,这老婆子,竟然在笑。 英国公:“你笑什么?” 英国公夫人笑容更深,欣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咱们家里又快添丁啦。” 阿宝睡了美美的一觉,天一亮阿宝就醒了,洗脸梳头打扮妥当,阿宝直接往娘亲那边跑。 上房的门还关着,柳芽守在门前,瞧见小郡主,柳芽连忙迎了过去,嘘了一声:“郡主,公主与世子爷还在休息,今早郡主自己用饭好不好?” 阿宝没明白这话里的深意,瞅着爹爹娘亲的窗户道:“天都亮了,爹爹跟娘怎么还在睡懒觉?” 柳芽心想,能不睡吗,昨晚两个主子就没怎么消停过,就黎明的时候还来了一场呢。 “昨晚赏灯,世子爷一直抱着郡主,累到啦。”柳芽面不改色地糊弄小郡主。 阿宝哪能猜到大人的花花肠子,信了。 哄走了小郡主,柳芽继续在院子里守着,公主与世子爷久别重逢不容易,今日谁都别想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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