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箬顾不上少年,先关心起了苏叶来。 他安顿好苏叶去休息,才注意到一起跟着来的温辞绎。 “你是温公子吧,不介意的话,要留下来用午膳吗?” 听说温公子的宅邸被烧毁了,苏箬出于好心,代替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的苏叶两人招待温辞绎。 温辞绎笑了笑,说道:“多谢盛情邀请,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下次再来贵府叨扰苏小兄弟了。” 温辞绎没有多留,就从青囊药铺离开了。 * 青囊药铺的柜台上,苏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算盘,账本上的字,是一个也没看进去。 回来都好几天了,少年和她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即使每天他都待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 她放下手里的算盘,悄悄打量着药柜前,专心整理药材的温珵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细论起来,他最开始用假身份骗她那件事,根本就没有解决完,不过是因为会任阁的人突然劫走了她,让她和他都无暇顾及了。 是他的错,不是吗? 欺骗,戏耍,隐瞒,不都是他的不对吗? 苏叶怨念不已地盯着少年,实在是想不通,做错了事情的人,为什么还能理直气壮地来跟她闹脾气? 要是心生不满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待在青囊药铺,他不是有钱吗,不是买了宅院吗,何必还在她眼前晃悠,自找不快? 苏叶不满之余,更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会这样,从认识到现在,这是他头一回用此种态度对她。 目无焦点地下意识地看着少年的身影,再次回神时,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在账本的书页上落下一大片的阴影。 苏叶低下头去看账本,下巴却先一步被人捏住了,力道不重,又带着不让她摆脱的执拗在里头。 “松手。” 她不满地说着,被少年抬起的下巴,让她无法躲开他。 温珵安轻哼道:“不要,是你先盯着我的。”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刺客,对别人的视线,敏锐得很,她看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捕捉到了。 他也已经忍到极点了,要是她再无视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叶伸手去弄开他的手,又被他紧紧地抓住了,好脾气的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温珵安,你别太过分了。” 她凭什么每次都要忍让他的任性,年纪小,也不是他能胡作非为的理由。 她狠狠地瞪着他,见到少年的脸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隔得近了,他眼里的红丝,清晰可见。 “我过分,过分不是阿叶你吗?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你休想得逞。” 他在生气,在怨愤,在委屈。 可是,为什么? 苏叶不懂,不懂他有些歇斯底里的质问和不安,她已经足够包容他了,“我哪里过分了,不是你自己不肯坦诚,非要隐瞒吗?” 少年的手滑落,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他低着头,气势焉巴巴的,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不公。 “你是不是厌弃了我,想赶我走?” 听到这话,苏叶一脸懵,“啊?”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他走了?这话是不是太跳跃了,她只是想要他真诚待她。 “不是吗?你分明接受不了我邪恶凶残的一面,却要求我详述我见不到光的过去,阿叶你想干什么,想要借此好寻个由头,随意打发了我吗?” 见到他杀人都要发烧好几天的人,固执地要知道他杀人的过往,其中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休想!休想!他不会让她如意的,他不会放手的,就算他要下十八层地狱,他也会死拽着她,绝不松手。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一章 在宣陵待了好几日了, 温珵安和苏叶的婚事还是没有消息,温辞绎有些坐不住了,他特意跟着来, 是出于看戏和仅剩的那一点亲人之间的感情,都到了源州了,作为兄长,好歹顺道喝个喜酒。 然而, 那两人之间似乎是不太顺利。 这是他来到青囊药铺后, 立马得出的结论。 一个在柜台前发呆, 一个手里捏着药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辞绎踏进药铺一步后,见此诡异的氛围, 一时竟不知道是进去好, 还是离开好,稍作思量后,他叹了口气, 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今日天色正好,我派个人过来给你们看店, 二位赏脸到我府上一聚,如何?” 这么久都没有和好,他有些看不下去了, 温珵安这么没出息, 连人都哄不好, 幸灾乐祸的同时又觉得不太习惯, 十几年来嚣张跋扈的人, 最近总是一脸幽怨, 真是没眼看了。 但, 他的好意,某人并不领情。 温珵安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不去,你自己玩,别来打扰我们。” “你来与不来都无所谓,我想要邀请的是苏姑娘,你只是顺带的。”温辞绎没好气地回道,就是这种目中无人、任性妄为的态度,他才总是惹苏叶不高兴的吧。 温辞绎转身换了轻柔的语气,问苏叶道:“府中红梅正开得旺盛,苏姑娘有没有兴趣观赏一番呢?” 这几天心乱如麻的苏叶,还未从少年的那一番话里理出个头绪来,外出散散心也好,便顺口应了下来。 她刚应声同意后,温珵安不干了,气道:“不行,我不准你去。” 拦在她身前的少年,阴沉着脸,浑身都好似冒着黑气,这不是苏叶习惯的他,却也是真实的他。 她觉得少年说的话,不无道理,要接受他,就不可能只接受他变好的一面,也要接受他过去阴暗邪恶的一面,之前在她的潜意识里刻意忽略掉的东西摆上了明面,她必须给少年一个回应才是,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青囊药铺,她一出生就住在了这里,她不是大夫,却也一直秉承着济世救人的原则,苏叶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全盘接受少年的过往。 这一步迈不过去,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温珵安。 “我要去,我只是去赏花,你不愿意去,凭什么也不准我去?” 她或许需要待在少年不在的环境里,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问题,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药铺里,无法摆脱他对她的干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整理思绪的机会。 少年的黑眸冰冷而漠然,骇人的气压迎面而来,若非是有柜台支撑着她,苏叶就要被这股刺人的气势惊得软到在地了。 “你若去,我就杀了他。” 他说出了状似威胁又状似请求的话语,堵得苏叶心口难受极了,那股苦涩的悲凉感,不知是为少年,还是为她自己。 温辞绎看不下去了,大声喝道:“温珵安,吵个架就想杀人了,你还想不想娶苏姑娘了?” 少年的杀意,温辞绎丝毫不怀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不想这个好不容易正常点了的人,再次疯起来。 温辞绎的话,让少年身上的杀气,一点点地消散了下去,他看着身前面色苍白的苏叶,理智逐渐回笼,银针收回,他犹豫片刻,努力压制住了不安和暴躁,委屈地小声说道:“好,你可以去,但是不能超过两个时辰,我在家等你,等两个时辰。” 已经是极限了,让苏叶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跟别的男人相处两个时辰,他让步了,但不会再多让。 * 点点红梅,凌寒盛开,是枯败的深冬里一抹迷人的艳色。 花红景美,却半点都没能入来此处散心的苏叶的眼。 心事重重的她,再绝佳的景色,都没有心情观赏了。 同在亭中赏景的温辞绎抬手给苏叶斟了一杯酒,轻声道:“尝尝看,果酒,清甜不醉人。” “我倒希望是醉人的酒。”苏叶苦笑了一声。 醉了兴许就不用多想了,她还记得她亲眼看到少年残忍杀人的那一晚,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是心悸的,而他那些没有跟她说过的过往里,肯定是会有比那一晚,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事迹。 她其实一直在逃避少年邪恶的那一面,在他未戳破之前,她都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可现在,已经到了不能逃避的地步了。
杯中酒一饮而尽,分明是清甜的果酒,她却只尝到了酒的苦涩。 空掉的酒杯又被人倒上了酒,温辞绎神色不明地问道:“在你看来,我是不是比温珵安更善良,更仁义?” 温好的酒带着暖意,苏叶想也不想地回道:“当然,你比他讲理,不会滥杀。” 闻言,温辞绎笑了起来,由闷笑变成大笑,笑声在亭中回荡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苏叶一脸疑惑,“为何发笑,我说的不对?” 温辞绎止住了笑,盯着手中的酒杯,神情严肃了起来,“如果我说,我和温珵安是一类人,你信吗?如果我说,温珵安做过的,我也都做过,你信吗?” “做过什么?” 苏叶怔怔地说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辞绎,她实在无法把眼前之人代入那一晚的少年,看上去知书懂礼的温辞绎也会有少年那种杀气腾腾的模样吗? 温辞绎把玩着酒杯,垂眼自嘲道:“比你想到的最恶劣的还要恶劣十倍百倍的事,上百年的刺客组织,里头的黑暗不是苏姑娘你能承受的住的,哪怕你只是听一听。” 温珵安死活不肯说,其中原由,温辞绎再清楚不过了。 颤抖着的手,握不住酒杯,摔落成碎片,飞溅的酒水弄湿了苏叶的裙角,她踉跄了几步,靠上背后的柱子,才稳住了身形。 “你说这些,是要劝说我,不去追究他的过去?你们兄弟间的感情有那么好吗?”发颤的声音中,怒意掩都掩盖不住了。 温辞绎将他温文尔雅的面容下的黑暗掀开来啊给她看,让她不免想到了温珵安,他也是如此,曾经是精湛的伪装,把她骗的团团转。 会任阁的人,都那么会骗人吗? 父子相杀,兄弟阋墙,她都接受了,这还不够吗,她对他很宽容了,早就超出对平常人的范围了,然而他需要的宽容像是一个无底洞,她都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温辞绎命人收拾了碎片,重新换上一个新的酒杯,并劝道:“别生气,温珵安是个疯子,是坏到底的恶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那座用鲜血和尸骨铸成的会任阁被他消灭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七层高的阁楼连带归属于会任阁的院落群全部付之一炬了,再不会有人被会任阁的阴影所笼罩,把这当做我们的将功赎罪,苏姑娘就既往不咎,让我和温珵安重新做人,好吗?” 既往不咎?苏叶乱的很,她追问着少年的过去,一开始就是打着既往不咎,只要他坦诚相待的目的的,在追问的过程里,牵扯进他过往的黑暗,才让坦诚变得麻烦而无解了起来。 少年的过去,是她接受不了的黑暗,她的本能和理智,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要去探究了,那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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