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终是不比宫廷守卫来的森严,闲人来去倒也算得上是自由,九王爷住着的那间院子极大,正门有侍卫把守,不过苏蓉绣倒是也不在意,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走正门。 “三小姐,你就在这下头等吧,我自己攀上去瞧了之后下来再同你说。” 小狗十七,苏蓉绣十六,没法子叫姐姐,叫妹妹又觉着冒犯,思来想去,便随了府上的其他奴仆唤上一声三小姐。 苏蓉绣这会儿正忙着搬那垫脚用的石砖,抬头的功夫都不见得有,“你就算瞧清了那位爷身上穿的衣裳,你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还是我自己看吧。” “如何说不清?不过就是个颜色,花样罢了。” 不愿意被这漂亮姑娘瞧不起,小狗不太服气的顶撞着苏蓉绣道。 要说这颜色可不止赤橙黄绿蓝靛紫,花样也不止是山高水长和花鸟鱼虫,听出人家口气里的不痛快时,苏蓉绣搬着石砖的手指头便是一顿,抬头看小狗的时候眼底里含着笑意,从来也不是个会和人家争辩的性子,苏蓉绣向来最是温和。 “那你去瞧吧。”捡了块儿头尖的石头,苏蓉绣道,“尽量别想是什么颜色,就大概像什么,比如像竹叶枝丫的绿,比如像池塘里荷叶的绿,又比如像玉屏障雕栏上的绿。” 打了几个比方,尽量想要把自己的意思给表述清楚。 “还有花样,花样主要看袖口和衣摆,明纹还是暗纹一定要瞧清楚。” 小狗听了苏蓉绣的话直点头,也不知道是上心没上心,总之摩拳擦掌的后退几步,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踏上苏蓉绣方才垫好的那几块儿石砖,手指头抓着墙沿往上一撑,瞬间便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去。 细胳膊细腿,咋一看跟三五天没吃过饭似得人,身姿倒是矫健的很,苏蓉绣担心的上前伸了些手出去,打算要有个什么意外她好歹能接着些,谁曾想人家也压根儿不需要,只架上一条腿去,整个人便稳稳当当的挂在了那墙上。 九王爷今日闲来无事,不想吟诗作对,便随手招了几位漂亮姑娘来着院子里种花让他瞧着玩儿。 自己往那大躺椅上一靠,微眯起眼睛摇摇晃晃的,打扇子的姑娘手臂都折酸了也不敢有停顿的动作,面上还得挂着笑。 姑娘们也不知道是哪家送来的,总之不是真花匠,拎着裙子,手握团扇,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口干舌燥却仍是要表现的自己很开心的模样,打打闹闹,穿梭花丛。 干净的衣摆和鞋边都蹭上了不少恼人的泥泞,心下厌烦,和身边的姑娘们也并不熟识,更是厌烦。 小狗爬上墙沿瞧见的便是这么阳奉阴违的一幕。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面上敬你是九王爷,背地里还能骂你是狗娘养的。 这些纨绔子弟们的爱好也是让人不敢苟同。 心中暗自腹诽一番,小狗还是记着今日来的要紧事,于是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些虚伪笑闹的姑娘们,只认真盯着那轻浪浮薄,放荡不羁的九王爷看。 由于离的太远,所以相貌瞧不清楚,毕竟那日冲撞到这位祖宗时,自己也全程低埋着脑袋,不过仅是远远瞧着个身形,便能确定是个俊俏的公子。 长腿在衣摆下交叠,一只手托着自己的额角,整个人斜躺在椅榻上,身量修长,骨肉匀称,肌肤光洁,黑发如墨,发间竖着一顶玉冠,在阳光下由显的晶莹剔透,却仍是挡不住佩戴之人周身所散出出来的气场更为吸引人。 苏蓉绣就这么站在墙根下等,看那小狗趴了许久,怕被院儿里的人发现,这才出声提醒道,“还没看清楚吗?” 小狗一松手,又稳稳当当的跳下这泥土地。 “瞧清楚了。” 两个人,一个抓着石块儿,一个捡了树枝儿,就这么顺势蹲下身来在那泥土地里瞎扒拉。 小狗道,“他那衣裳是白的,但细看又有些浅浅的蓝,像天空的颜色。” 苏蓉绣抬头望望天,“主色白,辅色蓝。” “对,然后袖口好像是云朵的纹路,一圈一圈儿的。” 苏蓉绣拿小石子儿简单勾了个云朵的形状,“是这个样子?” 小狗摇摇头,“不太像,他那个云好像更复杂一些。” 于是苏蓉绣又画了一朵复杂的云,“是这个样子?” 小狗又摇头,“还得再复杂一些。” 苏蓉绣将小石头交出去,“你能画出来吗?” 小狗为难的抓抓脑袋,“我知道什么模样,但是可能画的不好,怕把你给带偏了。” “那你说说这里还得再补点儿什么?像吗?还是完全不像?” “这里还要加几笔。”小狗认认真真的拿树枝在苏蓉绣的云朵上填补,“而且他那个云好像不是一朵一朵的,是一整个连在一块儿的,不是蓝线的云,还是那种白色里头掺着蓝色,好奇怪的颜色,但是看着觉得很舒服。” 苏蓉绣拍拍手掌心起身,“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还是得再瞧上一眼。” 小狗委委屈屈的撅了嘴,“三小姐这是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这九王爷的高矮胖瘦,肩腰宽窄,我总得瞧一眼才能做衣裳。” “瞧一眼?他坐得可远着呢,而且人是斜躺的,你还能用眼光去丈量?” 苏蓉绣俏皮的眨眨眼,“这些都是基本功而已,你替我掌着些石砖。” “姑娘家胳膊没劲儿,要不你踩着我的肩膀吧。” “你额头的伤这是又不疼了?” “嗨,那九王爷个儿高,你能有多重,我承不住他还能承不住你?” 苏蓉绣半信半疑,抬头望那墙沿却是个高出自己不少,蹬这石阶上去恐怕还得费力,于是无奈道,“你小心点儿,若是架不住我,可千万要提前知会,这么高的地儿,我摔下来可是承不住的。” “放心吧三小姐,我就是做肉垫那也得护着你。” 苏蓉绣借着小狗的身高这才用自己纤细的手指头扒住了瓦檐,坚硬的切面硌的她手疼的要命,卖力拽着自己的身子往蹭,好不容易拿肚子撑住了墙沿,结果抬头一瞧,那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压根儿就没人了。 “咦?”缓缓一声惊叹。 苏蓉绣吃惊的四下张望,心里只琢磨着这九王爷今日怎么这么快?这么快就不玩了? 要知道平日这院子里的笑闹声向来都是要持续到午后太阳落山也不见得会停,难不成今日这祖宗又得出门? 也不对啊,他要是出门,那九郎哥哥也该是知晓的才是。 九郎哥哥知晓,那她苏蓉绣自然也定是第一时间就会知晓,怎得,怎得,这人?这人怎得平白无故就没了? 像是没法相信,分明只肖再瞧一眼便能解决的一桩麻烦事儿,如何到了这最后一步便走不动了呢?苏蓉绣仍是坚持着再蹬着双腿往上攀几分,探出了半个身子去继续张望,若不是有小狗在外拽着,就她这往里奔的程度,怕是都能一头栽进这园子里。 “姑娘是在寻本王吗?”
第6章 宁清衍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尤其是那笑起来的模样,犹若春风拂面,干净清爽,眼尾稍稍上挑几分,带着些妖娆,但鼻梁高挺,轮廓深邃,又是十成十的男儿气。 苏蓉绣与那人目光相对时,竟是一时忘记自己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总之攀在那墙沿上偷窥的模样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反观人家九王爷温和有礼,眉眼带笑,手中还慢悠悠的摇着一柄折扇。 我要是这会儿撒丫子跑路还能跑的掉吗? 苏蓉绣呆愣在原地,踩着小狗的肩头是上下不得,姑娘家虽然瘦弱,可踩在身上始终是股重量,小狗矮小消瘦,抵着人到底觉着有几分吃力,到了咬牙也坚持不住时,只得涨红着脸轻声张嘴喊道。 “三小姐,还没瞧见人吗?” 瞧,倒是瞧见了,只是现在场面有几分尴尬。 小狗这声儿明显是落进了人家九王爷的耳朵里,宁清衍眉头一挑又问。 “姑娘是来看本王的?” “是…………”由于太过吃惊,所以苏蓉绣也只能傻呆呆的应上一句,“吧…………” “是吧?”宁清衍仍是笑着,他微偏了些头再问道,“是吗?” 唐丰是被吓醒的,他发誓,他现在只要听见‘九王爷’这三个字儿都得神经性抽搐一阵。 和那作息极有规律的九王爷不同,唐丰此人才当真是叫得上‘纨绔’二字,夜里寻欢作乐,白日里找着机会就得睡个天昏地暗,从午膳后睡到晚膳前也是惯常会出的事儿。 从来都是没规矩惯了的人,九王爷此行一来,还算是误打误撞的硬改了唐丰这满身的臭毛病。 “少爷,少爷,出大事儿了,您可别睡了快赶紧起来瞧瞧吧。” 也是知道那苏家三小姐从进门之后就一直颇受自家九少爷的关照,否则谁敢在唐丰美梦期闯进来打扰? 被人拽起来的时候自个儿还懵着,发怒的时间都没有,俩丫鬟就着急忙慌的跪在床边动手扯出自己的双腿来,麻利的往这脚上给套袜子。 唐丰迷迷瞪瞪的睁眼把这屋子上下里外都瞧了一圈儿,这才反应过来。 大爷的,我这不才刚躺下睡午觉呢吗? “苏家那三小姐和您前几日带回来那孩子跑去主院翻墙偷看,结果被九王爷发现给扣下了,说是这会儿主房那边正收拾着人呢。” 唐丰,“…………” 唐丰莫名其妙的侧了侧自己的耳朵,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谁翻墙?偷看谁?九王爷扣人?他为什么要扣人?欺负姑娘和小孩儿也忒那啥了吧。 等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刹到主院门口的时候,唐丰这才手忙脚乱的系好了自己腰间的带子。 院门把守的侍卫倒是也没拦他,唐丰整整衣冠,正要往里走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一步,他回头问。 “王爷今日心情如何?” “今日只摔了三把茶盏。” “骂人了吗?” “倒是没听着。” 长出一口气,寻摸着这位祖宗今日心情大抵还不错,唐丰这才佯装无事的摇开扇子往里走。 丫鬟小厮们是从房门口一路跪到了院子里,不知内情的人进来瞧瞧,还不得当着九王爷又发了什么大火,不过唐丰好歹跟着伺候着两三个月,他晓得,这都是常态而已。 随时随地来这院里都能看到乌压压满地跪着的下人,只要没摔东西没骂人就跟严重二字都还搭不上边儿。 小事,小事。 “哟,这不是苏家的三妹妹吗?今日又不裁衣不做旁的,你如何也跑了过来?”手心里捏的全是汗水,唐丰脚下故作轻巧的踏进了房门,随口一句玩笑后,还是恭恭敬敬朝主位上坐着喝茶的九王爷行了个礼,“唐丰见过九王爷。” 从来有人拜会也不喊起身的主儿,唐丰第一回 见宁清衍的时候,这腰就生生弯了半个多时辰都没敢往上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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