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队伍匀速前行,刚开拔不久,一声猛烈哀嚎的马嘶声骤然惊起。 众人还尚未从连日奔波劳累的困顿倦意中反应过来,只见载有贵妃皇子的那辆车與马脖子猛劲往后抬,马前蹄蹭高仰起。架车之人如飞石般被抛了下去,车帐子里传出女人尖叫声跟幼子的啼哭声。 霎时间宁贵妃的马车就破队而出马儿发狂嘶叫着向前一路狂奔,冲散了队伍,撞飞了几个侍从,受伤的侍从痛的满地呻~吟打滚。 场面登时乱作一团,有的人还不明状况就高呼护驾,有的人眼疾手快催马乘骑追去,还有人因受到惊吓抱头护体四处躲窜。 扮作温莛知侍从的温惟,见状,神色一凝,无半分犹豫打马疾驰上前,温莛知刚要出声叫住她已是来不及了,知道她这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赶紧向温弛使了个眼色让其过去看看。 原本她在队伍的后面并不靠近宁贵妃的车马,架不住温惟骑术出类拔萃,少时长在西关,那地方的人们以马代步,从小耳闻目染,少时就能驱策战马骑术更是精湛。 纵马疾驰没一会儿就将众人甩在身后,离那匹脱了僵的野马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温惟定神凝气,思维快速运转,想着用什么方法找准时机跟位置能成功地将狂马拦住。 心中正掂量着…… 风驰电掣之间,只见一黑色身影如一道闪电,首当其冲从自己身侧掠过,一阵凉风从面门呼啸而过,还没反应过来,一紫衣少年身姿矫捷一手拉紧马缰,一手拔刀出鞘,策马仰身,朝着侧方那匹发狂的马奋力一掷。 刀光如白蛇吐信银光乍起嘶嘶破风,携紫光青气直飞而出,带着一击毙命的凛冽杀气,在众人的目瞪口呆的惊诧间锋利的刀刃冷冷地插入修长结实的马颈,动作一气呵成,刀过血溅,马蹄一滞,发出呜咽的嘶鸣声。 众人紧紧揪着的心稍稍放下,长松了口气,断定狂马定是凶多吉少一命呜呼。 然而、就在马匹将停未停的须臾间,马因疼痛挣扎起来反而比刚才更加狂躁难抑,四蹄离地绝尘飞冲了出去。 可惜了!那一刀就差一丁点,估计少年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杀马不成反而越发激怒了它。 身后护驾的弓箭手慌乱中纷纷发箭,箭矢密集如雨,但都弓满箭落无一中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匹狂马带着左摇右晃摇摇欲坠的车舆冲进前面山涧急湍却束手无措,眼看着就要车毁人亡、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那少年见状,奋力驱马扬鞭,备好弓箭,依旧穷追不舍。 温惟紧随其后策马而上,就在紫衣少年又一次准备出手的时候,温惟从一侍从手里接过大弓,双脚夹紧马腹,高声呵斥了一声,骏马疾驰而去,利落的将一支长箭按在弦上。 双臂端直挽起大弓,雕弓如满月,感知风力的干扰,待马行至平稳处,趁机凭着感觉瞄准目标。眼一睁一闭,手一拉一放之间。 嗖—— 长箭破空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箭矢如飞电以穿墙破壁般的力量不偏不倚直戳马颈,没箭铩羽,巧发奇中。 狂马发出一声狼狈的哀呜声,扬起前蹄,戛然止步,原地颤悠挣扎了几下,强壮马身应声倒地,气息奄奄地发出微弱的鼻息声,马脖子汩汩地流血。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车舆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母子两人身上。还好有惊无险,马车里的人应无性命之忧。 几米开外的紫衣少年收弓下马,神色肃然静默,循着箭矢发出的方向,望向那个坐在马上的面容清秀的少年,立在原地良久未动…… 温惟心口一舒,想到刚才心惊肉跳的一幕仍心有余悸,好在有惊无险,一张略显清冷孤傲玉面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喜色。 温惟趁乱悄悄退出,身影迅速消隐在一片人影攒动中。一回头就迎上了父亲那怪异的目光,脸色晦暗极不好看。 心想,完蛋了、闯祸了。 本来这次入京都,父亲本来只带兄长就没打算带自己,是自己偏想来此被誉为繁华第一城的京都凑凑热闹见识一下,好不容易在自己撒娇扮乖胡搅蛮缠下,倔强的父亲才勉强答应带上自己这个“累赘”。 祭祀这种大事除了天子与朝中百官,按律不可携带女眷,女子不可参与祭祀聚众活动。 温惟对此颇有微词并嗤之以鼻,非要反其道而行一路小心跟随。 出发前父亲千叮万嘱,女扮男装务必低调行事,自己也知此事严重性,遂扮成小跟班小心翼翼地跟着父亲兄长左右。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偏偏就叫自己撞上惊险夺魂的一幕,她是个直性子热心肠没办法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当时脑子无暇多想,出于救人的本能就果断出手了。 她从小就在投壶骑射这些方面天赋极高,要不是父亲不让自己在人前班门弄斧,她敢说,至少在整个东平能及她之人寥寥无几,论准头,连号称东平尚武第一人韩略都不如自己。 她不忿地想着。 救人一时爽,事后悔成狗。 过了几日,令人头疼的“好事”接踵而至,从宫里传出消息说宁贵妃跟皇子已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 虽不知此事是意外还是人为,毕竟光天化日发生在祭祀途中,皇帝怒盛,择大理寺同刑部彻查此事,意外或人祸,务必水落石出,将此行负责车马调度的礼官一律革职查办。
天子行事向来彰显赏罚分明,敕令对当日救驾有功之人论功行赏,可是当时场面十分混乱注意力都集中在宁贵妃的安危上,谁都没注意最后那一招致命的绝杀的一箭是出自谁之手,众人纳罕惊诧,面面相觑,既做了美事为何藏而不露,一时间更是对此人称奇咋舌,更是敬慕有加。 后来据当时一近身侍卫回忆说隐约瞧见那少年似乎跟温莛知温大人打了个照面。 温莛知也知此事躲不过,公然承认,无疑将女儿暴露于大厅广众之下,私自携女违令参加皇家祭祀本是欺君大罪,就算救人之事将功补过,也是法大于情,思前想后绝不能让女儿抛头露面置身险地,需得想一个两全之法,既能顺理成章应承圣上好意又能护女儿周全。 瞻前顾后,左右都是欺君之罪,一番深思熟虑后,他最后想到一个法子。 让儿子温弛替温惟进宫谢赏! 当时女儿男装打扮,两人虽身量有异,但骑于马上不好辨认,兄妹模样又有几分肖像,这等杀马血腥之事出自男子之手,更是合情合理。 就这样,谋定后动,出于袒护妹妹温惟,温弛按父亲安排进宫谢赏。 温惟心里美滋滋地琢磨着皇帝会给兄长什么赏赐,金银珠宝香车宝马身外之物不稀罕,美人佳丽倒是不错,可惜兄长已有娇妻,生性也不是个风花雪月花心之人,加官晋爵这个倒也可以考虑只是兄长志不在此,他整日想着像爹娘一般少年征战沙场保一方平安,建功立业。 那——,最好封个将军让兄长得偿夙愿,这回兄长可得好好感谢自己,沾了自己的光,这还费劲参加什么春闱直接破格提拔录用便是。 不苟言笑的父亲训斥自己硬说自己闯了大祸,在她看来她完全做了一件利人利己的好事嘛。 温惟乐呵呵地支棱着小脑袋翘首以盼,静待佳音。 可是温弛面圣回来却告诉她,他委婉推谢了宫里的一切赏赐,只向皇上请愿,若这次参加春闱有幸及第,允许他奔赴西关身先士卒,对抗外蟊。皇帝一听另眼相看甚是动容,感慨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即应允。 温弛告诉她,他堂堂七尺男儿断不会走捷径冒领他人之功。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妹妹也是不可。 温弛望着自己的妹妹,面露崇拜,哂然一笑,坦白说,他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之下,那一箭凭自己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他远不及她。 温惟了解自己的兄长,性子倔强爱钻牛角家,只是没想到他要强坚韧到如此地步。 曾几何时,兄妹俩推杯换盏,笑闹生趣,彼此诉说着自己心中所愿。 兄长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又说,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妹妹嬉笑说: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又说,她想做一只万里碧空上的飞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又或者做一个云游四海的女侠客,行走江湖,仗剑天涯,好不快活。 他笑话她堂堂节度使之女没出息异想天开,她只是憨憨地嗤笑着毫不介怀。 后来,温弛果然不负众望从各地名门权贵的子弟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得武科榜首。一时成为万众仰慕的佼佼者,以他的能力也是实至名归。皇帝于凤阳阁设恭贺宴,接见百官及春闱得榜的一众学子,给予勉励封赏,以彰显当今圣上唯才是用,任人以贤。 兄长中第,光耀明楣,为温家锦上添花。虽说诸侯将相名门之后即便不加科举只要父母仕途平顺,也可以承袭上一辈的荣华富贵,保自己衣食无忧。温弛却不甘心做一个一辈子安于一隅的富家子弟,即使父亲已官至一方之首。 那日宫宴,温惟没有参加,她向来不喜这种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场面。 温弛参加地方乡试之时,她曾言,待金榜题名时,定会锦衣华服相迎,美酒佳肴相庆。 她履信守约,说到做到。 她独自一人立在宫门一角,看着着曼妙妩媚的夜景,凝神伫立良久。 一身洁白似玉的纱裙,裙裾上用银丝绣着精致泛着荧光的小小花瓣,裙幅熠熠如雪倾泻于地,腰间束丝带,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墨缎一般的乌发绾成美人髻,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一双美眸顾盼生姿,流光溢彩。 似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风流之回雪。 待酒足饭饱,众人散席,温莛知父子进宫赴宴把温惟独自一人撂在官驿,人生地不熟又是个呆不住的性子,匆匆退了席。 俩人行至宫门,从一条蜿蜒曲折花开满簇的樱花树群里钻出了一道身影。向着这边踱步走来,身姿轻盈如燕,朱唇间漾着灿烂的笑容。 起初月光静谧,树影婆娑之间只依稀瞧见是一身材高挑纤瘦的女子,定睛一看,入目所见惊诧不已。 印象里自打温惟懂事起从来不着女装,就连隆重的及笄之礼也是一副假小子的打扮,温惟身材比一般女子高挑,清秀的面容又带着几分明朗的英气,说起话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柔婉转,女扮男装足以假乱真雌雄莫辨。 行事我行我素,那些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莫回头语莫掀唇,笑不露齿完全跟她不搭边。偷偷溜出府那是常事,走街遛马、击鞠、听曲、六博、握槊皆她所喜。 起初温莛知跟叶清澜颇感头疼,夫妇相互抱怨怎么生出这么个不着调的女儿。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循循善诱,耳提面命,对其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温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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