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抿抿唇,故作不在意地挣开他的怀抱,嘟囔:“就这呀,也没什么好听的嘛。” 谢屹辞望着她轻轻勾起的唇角,倒也没有拆穿她,只静静看着她躺到一侧假寐。不多时,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来,谢屹辞笑着给她掖好被子,望着她浅笑的睡颜,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今日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谢屹辞失笑,在她身侧躺下来。 罢了,明日再说。 * 翌日清晨。 正当两人用早膳之时,云觅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她的眼睑一片暗青,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样,温若心中有愧,正想开口致歉时,云泠已将一叠纸丢到桌上,望着谢屹辞冷声道:“你可别告诉我,是你中了噬情蛊?” 谢屹辞拿过纸,目光轻扫,没答话。 “看来我猜的是真的。” 温若来此数日,还从未见过云觅这副模样。她总是一脸嘻嘻哈哈,对旁人毫不关心的样子,可温若看得出来,她的心地有多好。可今日她的神情凝重,眉眼间更是浮着化不开的忧愁。 云觅忙了一夜,几乎派出云阁中最能干的密探,才将噬情蛊查清。她直觉这玩意儿与谢屹辞一定有关,便又打探了些其他东西......不论她表现的有多讨厌谢屹辞,她也不得不在心里对谢屹辞生出一丝敬佩。 以一人之力为大昭边地筑起一层屏障,没有人会不尊敬这样的人。 “怎、怎么了?”温若颤声问。 云觅转眸望向她,说:“看来你也知道。关于噬情蛊的所有,都在这些纸上。” 言罢,云觅的眼眸中浮现些许不忍,她的目光从温若脸上移到谢屹辞身上,然后她一字一顿道:“谢将军,为这样的君王效忠,可值得?” 温若眉心倏地一跳,心口涌出一股不好的感觉。而谢屹辞依旧神色淡淡,亦没答话。 “若将军愿意,大宁随时恭迎将军来投。我云觅以大宁公主的身份向将军保证,大宁必将竭尽全力为将军解蛊。”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谢屹辞回答,云觅便转身离开竹屋。 这时,谢屹辞将手中的信纸尽数看完,放于桌上。温若赶忙将纸拿起来,凝神翻看,一开始便是噬情蛊的发作次数、后遗症以及中蛊之人的最终结果等等,与方大夫与她所说的大同小异。可最后三张纸,写着的便是她从未得知的事。 原来要向人下这噬情蛊,必须从幼时开始,至少十年之久,才能将蛊完全植入体内......可谢屹辞自幼长于将军府,饮食从来都是经过重重把关的。 除了,除了...... 温若拿着最后一张纸,纤指颤抖着。 上面是云觅探到的消息,自谢屹辞出生后,为彰显谢氏一族世代忠烈,先帝每年都会赐予谢屹辞补身的雪莲。 ——放眼整个大昭,只有谢氏有此殊荣。 而帝王的赏赐,无人敢验。 谢屹辞脸色郁沉,加上先前证实的遂夷之战,他的狐狸眼中漆色渐深。半晌后,他沉声道:“是先帝。” 温若鸦睫一颤,手中的纸继而掉落。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纤瘦的身子止不住地哆嗦。 谢屹辞察觉到她的异常,以为她是被噬情蛊所吓到,便抬起胳膊欲将她揽入怀里。可是他的掌心还未触到她的肩,便被她推开...... 温若猛地站起来,朝后退了退,再退了退。直到退到窗前,再无可退。 “怎么了?”谢屹辞站起身,望着她红红的眼睛,轻声说:“不要怕。” 雾眸中水汽渐凝,竟是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温若心如刀绞,她不相信父皇会这样做,可如今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父皇......她该怎么办? 她的脑海里一团乱麻,而眼前隔着水雾,她看见谢屹辞一步步走向她......仿佛下一瞬便要将她拥入怀中。 “别过来!”温若忽然高声,并且抬起手阻止他。 如她所言,谢屹辞停下脚步,神色不明地望着她。 酸涩的泪滚落,她无力地垂下手,努力让自己将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我是大昭的永乐公主,温若。” 她垂下眼睛转过身,不敢去看谢屹辞的表情,语气哀伤:“所以,你确定还要过来吗?” 确定,还要抱眼前这个或许是仇人之女的人吗? 良久,温若都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的掌心紧紧撑在木桌上,尽力不让自己倒下。 忽然,一只有力的胳膊环过她的腰,她僵直的脊背骤然贴上一片温热的胸膛。温若被泪水浸着的眸子攀上几许懵怔,然后在熟悉的檀香裹缠之中,她听见谢屹辞在她耳边低语:“我确定。”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带了几分沙哑。
第45章 百姓 抱得很紧很紧。 “我确定。” 在还未回暖的春日里, 这三个字如同一阵炽热的夏风直直吹进温若的心中,亦给她冰凉僵硬的身子注入了一股暖流。 察觉到温若的身体有些许放松,谢屹辞稍稍松开手, 将她转过来面对着他。她的眼睫还沾着泪, 谢屹辞抬手用指腹轻轻蹭去,“不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都与你无关。”
温若缓缓抬眸, 近距离凝视着他漆色的眸,试图从他的眼里找出一丝挣扎的情绪。可是却没有。他始终坚定而坦然,见她不说话, 他继续开口:“你我之间的关系, 亦不会变。” “为什么......”温若愕然。如果是未失忆的谢屹辞, 她会毫不惊讶于他的坚定。可他又忘记了, 与现在的他而言,她不过是一个才认识一日的人罢了。 为什么? 在方才静默的瞬息中,谢屹辞亦在心里自问, 如果一切一切都是先帝设的局, 他真的还能毫无隔阂地同仇人的女儿继续走下去吗? 事实上,他对她、对他们之间曾有的经历依旧毫无印象。可有些事就是那么稀奇, 撇去初见时的混乱, 不过一日之长,他便敏锐地发现:他与她的拥抱是如此贴合, 连她入睡时的呼吸声都能使他混沌的神思安定不少。由不得他忽视, 冥冥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就是她,只有她。 谢屹辞是天生的将军,与生俱来的潜意识里便会做好最坏的打算。可只一瞬,他便把仇人的女儿这五个字彻彻底底从心中剔除。 她即是她, 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她。 所以,谢屹辞很确定。不论她是谁的女儿、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这些虚无的东西都不该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因为......”谢屹辞薄唇微动,眸色愈甚。 可还未等他将话说出,外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寻觅的喊声—— “将军、将军!” 两人神情微变,知晓应是有人找过来了。温若揉了揉微酸的眼睛,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才跟谢屹辞一同出去。 见到谢屹辞安然无恙,范晞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生生红了眼眶,他疾步跑到谢屹辞面前,几乎喜极而泣:“大哥!还好你没事,可把兄弟们吓坏了!” 因着温若身份特殊,范晞只能偏过头微微颔首以示关切,温若亦是轻轻点点头。没想到的是,另一队士兵也正好寻到此处,为首的将军远远瞧见温若的身影,便快步奔过来...... 温若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祁芳,主仆俩无声相对,都不自觉地红了眼。可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人只短短寒暄几句,谢屹辞便吩咐众人先行,留下一小队人在竹屋外等候。 云觅自然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不多时,两个身影叩门进了屋。 “我们要走了,谢谢云觅姑娘这几日的照顾。” 闻言,云觅状似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走吧走吧,赶紧走!”顿了顿,她似又想起了什么,还是起身正色地望向谢屹辞:“我的话,一直有效。” 谢屹辞自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他颔首,言简意赅:“多谢。” 云觅点点头,然后朝温若招招手。温若不解其意,却还是走了过去。待她一靠近,云觅便将一只小锦囊塞进她手里,继而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噬情蛊确实棘手,但我会尽我所能寻得解蛊之法。要是这位大将军犯浑不肯来宁国,到时你便敲昏他,带他来寻我。” 言罢,还未等温若反应过来,云觅便将人轻轻一推,“好了好了,快走!” 两人便走出屋子,与院子里玩儿的淮淮也告了别。待众士兵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淮淮跑进屋子找云觅,却见她在收拾东西。 “母亲母亲,你在做什么?” 云觅有条不紊地将自己和儿子本就不多的衣衫收入包袱,然后转身轻轻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咱们又得换地方住了!” 此处已被这么多人发现,不出三日云琛必定能寻过来。 她得赶紧溜! “好呀好呀!”淮淮很是兴奋,他早就住厌这个竹屋了呢。 * 敌军已然溃败,此战大捷。回营后,谢屹辞清点兵将,并定好归期。因着温若始终是以军医的身份在神嵬军营,如今回京,亦是与医女们同行。 大捷而归,全军上下皆是兴奋不已。唯独谢屹辞和温若,因着噬情蛊还有未解的谜团而心有愁绪。范晞自然看得出来,自回营后,大哥一直情绪不佳,他试探着问过,却被随意搪塞过去。而且他还发现,自掉崖之后,大哥似乎又知晓了公主的身份,也不知道在山崖下发生了什么...... 于是,众人各怀不同的心情,踏上了回京的路。 与此同时,宫中有人却坐不住了。自听闻谢屹辞落崖的消息后,太后喜悦不已,可不日之后,边地又传来渊政将军毫发未损的消息......太后的心上上下下着,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冷箭射不死他,掉崖摔不死他,这人简直是有九条命! 太后恨得牙痒痒,不仅因此,更是因为此战之后,谢屹辞在民间的声望更甚。边关捷报传来之后,坊间更是传出“战神在、大昭兴”的言论。 ——这如何能让她睡得安稳! 温曦刚进寿宁宫,便见到太后有气无力地靠着软椅,她赶忙上前:“母后的脸色怎又这样差?” “明知故问,”太后柳眉微蹙,然后重重叹息:“再过几日,谢屹辞便要入京了吧......” 闻言,温曦却莞尔一笑,道:“原来母后是为此事烦恼,您莫急,女儿今日进宫便是为了替您解忧。” 解忧? 如何解? 太后神色恹恹,并不信温曦的话,“你能有什么好主意?连死士都不能奈他何。” “母后何必非要他死呢?”温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要摧毁咱们这位渊政将军,可不一定是要他的命。” 顿了顿,温曦勾唇继续道:“女儿知道母后因坊间百姓的传言而忧虑。但母后可知,有时候昨日蜜糖可以变为今日□□呢?” “此话怎讲?” “百姓......呵,不过是一群庸人罢了。”温曦鄙夷地轻嗤,然后俯身在太后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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