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焱,你受伤了?!” 寨子的路上点着灯笼,方才人多,冉秋没有注意到,眼下借着头顶的光,她就看到顾焱胳膊上渗出了一片血迹,顺着衣袖一路流了下来。 顾焱脸色有些苍白,却摇了摇头,“不严重。” 冉秋看他这幅样子,想到他瞒着自己做的那个决定,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流这么多血,怎么会不严重?” 说罢,她拉着顾焱快步回到了屋子,指着床道,“你坐在这儿不要动。” 不等顾焱说话,冉秋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顾焱面前,浸了浸干净的毛巾,“把上衣脱了,将血迹擦一擦。” 说着冉秋就拿起盆子里的毛巾拧起水来,顾焱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将毛巾夺过来,哑声道,“我自己来。” 擦身子这种事当然可以自己来,可冉秋其实是想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她很怕顾焱瞒着她,她能为他做的本就极少,如今他却连担心的机会也不给她。 冉秋愈想愈难受,抬起头不甘示弱地盯着顾焱,“你自己来自然更好,可我总得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你不想让我帮你,可以,但你什么都瞒着我,我如何放心让你自己来?” 她笃定顾焱不会跟她还嘴,况且在这件事上,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顾焱果然没有反驳她,两个人僵持了片刻,见冉秋站在那里巍然不动,顾焱垂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沉默着解了上衣,一层一层,露出了里面结实的身躯来。 其实说归说,真要她那么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冉秋是无法做到浑不在意的,可是她方才脑子一热把话放了出去,眼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将顾焱上身扫了一遍,然后匆匆背过身去,有些仓皇地坐在了椅子上,不敢再看他。 “好了。”她语无伦次道,“你快将血迹擦干净,我给你上药包扎,或者......或者你自己来也行。” 冉秋背对着顾焱坐在桌子前,手紧紧地贴在脸上降温,几乎都想离开这屋子了。 她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哪有女子像她这样逼着人家给她看的,虽然顾焱小了她两岁,可是......可是依然于理不合!
其实她最初救下顾焱时,也是看过他上半身子的,可那时他在昏迷中,濒临死亡,奄奄一息,她的注意力全在顾焱的伤上,并未觉得有什么,今日却全然不同。 若说先前顾焱背她时,她依稀感到少年的肩膀很坚实,今日她这么一瞧,便全都看清楚了。 当日救他回来时,顾焱还是满身伤痕,瘦骨嶙峋,如今少年的身躯却已经初具成年男子的力量,虽不如寨子里那些男人健壮威武,可那薄薄一层肌肉却也匀称有型,透着韧劲。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冉秋能清楚意识到,这个与她相伴的少年,从来就不止是她视作弟弟的那个阿焱,他还是一个独立的男子。 顾焱对她来说更像是亲人,冉秋极少会把他当做一个与自己性别相对的男子来看,如今突然意识到了,再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便觉得处处都不合规矩。 她想起自己前两日叫顾焱不要顾忌,同床共枕的情形,想起自己那句问心无愧,更觉无地自容。 冉秋紧紧捏了下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只不过看了眼身子,就开始浮想联翩,自己先前说的话还作不作数了。 阿焱是她的亲人,是她眼下最亲近的人,仅此而已。况且如今这情形,哪还有功夫顾忌那么多,在这世道生活,于礼上就该越糙越好,否则处处觉得不合规矩,处处矫情,还怎么过下去? 这么一想,冉秋便觉得坦然了许多,回过头去大大方方地看向顾焱,就见他正要从药箱里寻药。 他伤的是右手臂,动作并不轻松,冉秋见状便道:“别动。” 她走上前,拿出止血散和棉布来,在顾焱身旁坐下,这才仔细瞧清了他的伤口。他手臂上仿若是被什么利器划到,血肉都翻了出来,成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怎么伤的这样重。”冉秋紧蹙着眉,为顾焱上了药,认真地将这伤处缠好。 这寨子里的山匪受伤实在是常事,李医师说那些人都会备着些外用的伤药在屋中,平日里自己处理一下便好,省的常常往他那跑,冉秋便也带了些外用的伤药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倒是希望永远都不要用上。 顾焱道,“只是些皮肉伤,不妨事的。” 冉秋才不听他的,将纱布打了个结,难得语气强硬了些,“怎么会不妨事,看着就疼。我原还以为你跟着他们只是做些杂事,谁能想到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还跟这寨子里当家的承诺,不说你会不会受伤,这事要是没做成,那当家的真要把你如何,你该怎么办?” “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提起来,她难免有些生气,又觉得心里难受的很,赌气的话也就说了出来,“如今,明明我们......我们二人是这寨子里最熟悉亲近的人,我却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你做了什么?若总是这样,我便时时担心牵挂着,想一想阿焱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好了!” 顾焱听到她这番话,神色微讶,将衣服合拢后,只道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是个嘴笨的人,但确实不善与她辩。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无权要求你事事都告诉我,可是......” 冉秋咬了咬唇,“可是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没用吗?难道我知道了这些事后,只会无谓的恐慌和忧心吗?我宁愿对所有的事清清楚楚,在心里衡度危险和能成的可能性,让自己心里有个切切实实的底,也不想被蒙在鼓中,被你护在这个壳子里,安心地消受你冒着危险换来的安详表象,你明白吗?” 顾焱看着她,眼眸微动。 冉秋的语气有不甘,有埋怨,可是更多的,是想要和他互敞心扉,共赴前路的决心。 他知道对方不是甘愿依附他人的性子,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想让冉秋站在自己身旁,和他一起承担那些艰难。 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十成的把握。在做任何一个决定前,他也会有忧虑,做危险的事时,他并不是全然无畏无惧,想要得到更多,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 这样的感觉,他一人知便够了。 可如果,可如果告诉冉秋能让她更安心的话,他会照做。 于是顾焱看着冉秋,像在做承诺一般,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不准瞒我。”冉秋方才语气激动了些,得到顾焱的肯定,口吻才慢慢平复下来,道,“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好。” 冉秋看他答应得这么轻易,又不太放心,伸出手指道,“口说无凭,我们拉钩。” 顾焱顺着她伸出手指,两个人小指勾在了一起,冉秋想了想,又觉得是个人便有难言之隐,凡事不能说太绝对,她在心中想了会儿措辞,才道,“以后关乎你我二人的事,我们彼此都不可以瞒着对方,此誓一直有效,要到我们分开的那天才能作废,好吗?” 冉秋思着自己的话,认为找不出什么错处。 这样说便严谨了,日后他们总会分开,各自成家,想来到时候日子也变好了,无需再担心什么。 只是一想到分开,冉秋此时心里便有些怅然。 眼前的这个少年,总有一日会有自己的生活,走他真正想走的路,或许此后的漫漫余生,谁都不会再提及这个简单的誓言。 可她还是有一份隐秘的期待,希望能将自己拉近顾焱,希望他同自己一样,能记得这段日子。 顾焱神色不明地看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沉声道,“好,一直到分开的那天。”
第39章 死去的三当家 因负了伤,顾焱这两日都没有外出,和冉秋一同待在寨子里,他此次出行收获颇丰,与他一起的人也见识到这人的确有几分本事,故而接下来这两日周围的人对他们都很是和气,冉秋看着顾焱难得松了口气的样子,也放宽心来,努力去适应这里的日子。 司滟已经将自己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了,说要给他们二人住。她一个人住着间小院,里面除了正房外还有一间偏房,敞亮又干净,已经算十分不错的了。 冉秋他们临时待的那间屋子,经她稍微布置了一番,虽然整洁许多,但是那屋子朝阴,晒不着太阳不说,屋里也潮得很,冉秋住了几日,就觉得身上要长疹子,如今顾焱又受了伤,就更待不下去了。 故而司滟一跟她说,她便立即应了。 “你们住在这儿真是太好了。” 司滟帮着她一同将被褥包袱搬过来,一双媚眼眨巴了几下,“我这屋子地势最好,都不舍得让人住呢,如今你们来了,可有人给我作伴了。” 冉秋刚想开口,就被司滟打断了,“可别再谢我了,我见着你们开心,你再说可就折了我一片心意了。” 她面上有一种天生的媚态,嗓音又娇又缠,听得人心头发颤。 但冉秋很喜欢司滟的样子,觉得她这样妖娆的女子也分外可爱,听她这么说,便笑:“不是说什么谢你的话,是要问你饿不饿。我有道拿手的点心,想做给你吃。” “你还会做点心啊。”司滟听了,立刻展开笑颜,“这荒寨子没什么好吃的,那些男人们又只知道吃肉,我可想念外面点心坊里的小零嘴了,你快去做。” 冉秋点点头:“嗯,好。” 她洗过了手,就朝寨子后面的灶房走去。 自己如今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报答司滟的,只能先做些吃的送给司滟了。 寨子里的女人们整日都在这里劳作,一看到冉秋来了,彼此间互相使了使眼色,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冉秋大方与她们打了招呼,自己找了些料来准备做点心,刚和起面,就听到有个女人叫了她一声:“诶,顾小弟!” “孙大姐?”冉秋闻声抬头,“有什么事吗?” 她记得这个面孔,这人似乎极不喜欢司滟,每次见到她和司滟在一起都忍不住冷嘲热讽几句。 这些天,她白日去李医师那里帮忙,晚上就来寻些饭菜带回来与顾焱一同吃,从来没被给过好脸色,今日此人来主动跟自己说话,冉秋直觉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孙大姐冲她笑,眼里冒着看好戏的精光,“诶,听说今日你们兄弟俩都搬到司滟那屋了?” 原来是打听这事,冉秋不想多说,只应了声:“是。” “哎哟!”孙大姐一下叫了出来,使劲朝周围的女人们使眼色,那些女人们面面相对,都一同哄笑起来,看向冉秋的目光又是鄙夷,又是同情,总之,对她搬到司滟住处这回事,是十分的不赞许。 “这女人竟就这么不知廉耻,连个小童子都不放过。”孙大姐用目光毫不掩饰打量着冉秋,大笑道,“她那屋子可从来没缺过男人,如今叫你们过去,怕不是要夜夜春歌了?以前她榻上的宾客,可要被冷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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