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舒服”两字,瑕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暮菖兰则是老实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也算半个当事人的龙溟笑吟吟地接口道:“结果左等右等,几个时辰过去,还是半点动静也无,谢兄就坐不住了,对吗?” 谢沧行不甚情愿地点了头:“我看那打瞌睡的楞小子不像有什么高明功夫在身,干脆让他睡得更踏实点。既然是书房,又是唯一派人看着的地方,总得有点什么,干脆自己四处找找。” 可惜还没摸两下,就被人包了饺子。 暮菖兰凉凉笑道:“哎,好一出守株待兔,可到底谁是兔子,我还真有点糊涂。” 谢沧行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幸好有凌波帮他解围:“此事蹊跷,也难怪谢大哥没料到。既然有如此众多的人手,为何庄内一点生息也无?我与上官公子也并未看到有人接近柳家庄。”随即询问似的看向龙溟。 龙溟点头说道:“不错。因此这柳家庄内,必有机关暗道。” 谢沧行猛点头:“对对,就是这样。”随即一副要一雪前耻的模样急切道,“那入口一定就在……” “这书房里?”瑕猜测道。 “我看未必。”暮菖兰摇摇头,转向谢沧行问道,“你来的时候,这书房窗户是开着还是闭着?” “开着。”掌柜的问话自然不敢不答,谢沧行刚要继续他的推理,就又被他人抢了先。 这次开口的是夏侯瑾轩:“我明白了!重要的机关必要有人看守,但若是太过明显,又怕被人发现钻了空子,故而设此诱饵。而真正的入口则毫不起眼,但若全无人看守,他们势必无法心安,所以诱饵必设在左近。山中夜凉还门户大开,正是为了方便监视之故。”夏侯瑾轩胸有成竹地往外一指,“我看入口必在正房之中。” 谢沧行颇为无奈,徒劳地补充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皆认同,唯有皇甫卓不解道:“他们大可以处处燃灯、处处看守,岂非更加安全?莫非是有意误导,另有阴谋?”
夏侯瑾轩等人立刻沉思起来,只有暮菖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正文 章十七 踏破铁鞋(6)
瑕环视一周,不禁扶额叹气:“你们想多了。我不管他们是净天教还是什么,这年头落草当山贼的,大都是贫苦人家。你们看这宅子里,到处不是烛台就是灯笼……你们知道蜡烛多贵么?要是真全点着了,不得心疼死!” 众人皆是一愣,都没想到过这一茬——也难怪,他们当中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之人,或者对中原的了解大多来自于书本的外族人,就算是谢沧行,也很多年没怎么接触过柴米油盐的琐事,一时想不到此节。 “既如此,容我先前往一探。”姜承说道。 “我也一道吧。”暮菖兰说道,“说起鼓捣机关,我还有些心得。”说着转向夏侯瑾轩等人,“就请各位留在外面接应了。”刚走两步,又回身朝着谢沧行勾勾手:“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于是就此定论。不久之后,三人走出房门的时候,只有谢沧行一人灰头土脸,众人这才明白暮菖兰为何会叫上他,都强忍住笑意。 暮菖兰和姜承的表情都带着点难以名状的惊叹,指了指里面,说道:“还好,不怎么复杂,多半是柳家原本就有的暗室和以防万一用的地道,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嘛……”她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各位自己进去看吧。” 机关确实不复杂,衣柜后面一道暗门通往地下,狭窄得只容一人通过的走廊连着一间极大的地窖,里面的东西却着实惊人,即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夏侯瑾轩和皇甫卓,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只见箱匮锦缎整整齐齐地分类摆好,每一堆都摞得老高,还有些瓷瓶银碗、山子摆件,或因价值不够高,或因体积太大,只好摆在外面,单就这些,已经十分值钱,可想而知那些收入箱中的,绝对称得上价值不菲。 瑕不禁瞠目结舌,还没找回语言能力,就听夏侯瑾轩忽然一声惊叫:“这莫非是……”话音未落,急忙向一个角落奔去。 瑕神情一紧,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只见夏侯瑾轩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面上的神情痛心疾首已极,他面前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只泛黄发旧的纸卷,有的已经破损不堪。只听他喃喃念道:“徐骑省的小篆啊,怎可如此……啊,竟还有‘醉素’的草书……”神情恍惚,如癫似狂了一般。 瑕眨眨眼,有些被吓到:“乌鸦嘴,你……你怎么了?” 夏侯瑾轩回过神来,哭丧着脸答道:“这都是名家字帖啊!”说着颤抖地伸手一指边上敞开的箱匮,里面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锦缎,“这不是买椟还珠嘛!” 众人一看,也都明白了。净天教的人定是不知这些字帖的价值,反倒觉得用来装裱的锦缎鲜艳精致,竟为了这些锦缎把价值连城的字帖剥掉丢弃。 一贯温言细语的夏侯大少爷恶狠狠地说道:“这伙贼人恁的可恶!定会遭天谴的!”那锥心泣血的模样让人望而生怜,转念一想又不禁哭笑不得。 “不论如何,”龙溟说道,“正如谢兄先前所说,这伙贼人能毅然舍下这么大批财宝迅速撤退,其果决令人叹服。” 谢沧行摊了摊手:“我就是想着既然有机关密室,里面的东西岂是能轻易舍弃的?这才觉得回去一趟再来出不了岔子。” 闻言,凌波不由得内疚得垂下头去,若她没有主张回去,结果就会不同了吧。 “走吧。”另一个当事人倒是一脸坦然,“先看看这地道的出口在哪里。姜公子,”他对姜承说道,“就劳你守住入口了。”见姜承点头应允,便带头向前走去。 不过他们很快就失望了。这地道越走越往下行,竟然渐渐地没入了水中。 暮菖兰四下看去,说道:“看来,这地道多半是先下后上。”说着敲了敲身侧石壁,“这另一边有地下暗河,他们走时将石壁凿出口子,暗河就把低洼的部分淹了。” 皇甫卓问道:“可以找到出口吗?” 暮菖兰摇摇头:“很难,这大冷天的……再说净天教此次可谓步步为营,好像把什么都考虑好了似的,淹水的这段恐怕短不了,不是泅水可过的距离。” 众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皇甫卓皱起眉头,说出了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想承认的话:“线索就这么断了?” 龙溟打气道:“诸位莫要灰心,净天教既然来过,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分头四处探听,总会有所收获。” “没错!不论如何,总比一日之前毫无头绪要好得多。”夏侯瑾轩一副干劲十足的神气,看来是铁了心要为那些字帖“报仇雪恨”了,“我们不妨回到起点——再访云坪村!”
正文 章十七 踏破铁鞋(7)
事后,姜承留下几个弟子看守,希冀万一净天教有人回返,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后来清点地窖中财物的弟子回报说,箱匮中的财宝竟然空了大半,只是不知是柳家人带走的,还是净天教提前运走藏于他处的。 期间还有折剑山庄的弟子来报,说山庄四处皆未看到大批人马离去的痕迹,他们果然是循地道脱离的。 众弟子大半夜好梦正酣,却硬被人叫起来,最后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谁能没点怨言?个个都是一幅不爽又不敢言的样子。 折腾了一晚上,等他们回返时,天光已然熹微。众人好说歹说,才把干劲十足的夏侯瑾轩劝回去养足精神。 与众人分手后,龙溟觉得精神尚好,正欲拿出书卷再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只好又放下。 来人是范福。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多少也摸出了龙溟的风格,开门见山地说道:“萧长风不日就要回剑阁驻防,我已设法将其多留三五日。” 龙溟点点头:“做的很好。若需要银两财帛,尽管开口。” 范福谢绝道:“多谢公子。前次所给的已经足够。” 龙溟审视地瞅着他,忽而一笑:“我只在乎事情办不办得成,不在乎你把钱花在哪里。”言下之意就是,中饱私囊还是吃喝玩乐,都悉听尊便。 范福起身拱手:“公子厚意,属下感激不尽。”但神情却并没多热络。 龙溟一挑眉,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只留三五日可不够。”他笑吟吟地看着范福,“两虎相争,这戏才好看,缺了哪个都不行。”顿了一顿,又道,“你可以暗示萧长风,如今局势,守住一两个关隘算不得什么大功劳,惟有扳倒净天教,才能在声望上压过姜承。他自然会想办法留下。” 范福立刻应道:“是。” “无论他想做什么,你都尽力帮他就是了。” 范福一怔,大胆猜测道:“公子是想借萧长风的刀除掉姜承?” 龙溟笑而不语,眼中闪过了狐狸一般的精光。 范福见他不答,只得作罢,又问道:“听闻夏侯少爷他们已经找到了净天教的蛛丝马迹?” 龙溟一挑眉:“你的消息很灵通。” 范福笑道:“公子谬赞,消息灵通的是徐家那二位。” 龙溟有意无意地瞄了他一眼,唇角轻抬:“你选他们做突破口,眼光着实不错。” 范福面露得色,又道:“夏侯少爷不消说也是帮姜承的,如此一来,萧长风已经慢了一步,能否请公子透露一二……” 龙溟嗤笑一声:“既然慢了一步,再追又能如何?你莫非以为萧长风的能力可以胜过夏侯瑾轩他们?” 范福无言以对,对方到底意欲何为,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龙溟自顾自感慨道:“夏侯瑾轩的运气着实不错,足不出户竟有线索主动上门。”思及此不禁摇头失笑,谋事在人,成事却少不得几分在天,诚不我欺,“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很快得逞。你只需尽力帮衬着萧长风即可,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范福只能点头,见龙溟起身走至窗边,知道这便是送客之意,迟疑片刻,仍硬着头皮开口道:“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 “说。”龙溟不耐烦地打断,“想问就问,夜叉不兴这一套。” 范福连忙称是,嗫嚅半晌,才又开口:“敢问公子,咱们是给哪位大人效力?” 原本已背转身去的龙溟不由得回过头,慢慢地扫了他一眼,目光似笑非笑,仿佛要把人看透。在这样的目光下,范福仍挂着一脸讨好的笑,软绵绵的没什么分量,实际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龙溟收回目光,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都是为夜叉效力,有何不同吗?” 背后一片静默,龙溟轻轻一呻,口气十足冰冷:“放心吧,你想要的,他都给得起,只要你干得足够好。”他回身走到范福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夜叉极重承诺,你自可放心。” 屋内再度陷入沉寂,范福眼中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又立刻垂下头掩饰,半晌,才拱手作别。 待他走后,龙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他打交道,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像范福猜不透龙溟的心思一般,龙溟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今他这一问,龙溟反而能稍稍安心——开始关心前程,才是有心效力的开始。 可真正的问题是,他该把范福置于何处呢?今日仍只一个范福而已,那将来呢?势必将有、也需要有成百上千的“范福”为夜叉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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