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呆了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听范福竟然也去了,谢沧行不禁讶异,模糊地想起那天在酒楼里确实听到范福说想结交萧长风,莫非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连这种立功的机会都要捎带上他了?可为什么上官彦韬对萧长风却毫不热络,相反,倒是和姜小哥偶有接触? 不过更奇怪的还要数郭成,成天价地跟着范福晃悠,可他谢沧行敢以老江湖的眼光担保,他心里向着的绝对是另一个。 这上官家到底有什么猫腻?还有凌波,上官彦韬这个人跟谁都不怎么热络,偏就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难道就只是天生投缘?谢沧行烦躁地爬爬头发,真是麻烦。 正想着心思,暮菖兰捅了捅他的胳膊:“喂,你不觉得,这萧大少爷非要赶尽杀绝,有点奇怪么?” 谢沧行一想,可不是么?暮菖兰的眼力真是没的说。照理,不管怎样总该留个活口问问口供才对。不过这答案,也只有萧长风本人知道了。 那边厢,夏侯瑾轩皱着眉头,和皇甫卓对视一眼,可两人也都没什么特别好的主意改变现状。 这时,就听那满面血迹的汉子长叹一声,突然抬头对夏侯瑾轩说道:“这位大少爷,听我说两句。”说着朝那被按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人努努嘴,“他没说谎,这几个都没入教几天,什么都没干,也什么都不知道,小七更是,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能干出什么坏事来?大少爷,你是好人,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说着,不用人往下按,主动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夏侯瑾轩一呆,赶紧阻止他继续自残,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别这样……”可是答应不答应,一时却也为了难。 那人重伤之下挣不脱夏侯瑾轩的手劲,只好作罢,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定定地凝视着他,带着无比的真诚与恳切。他原本想着自己这一伙人横竖也是死,“就地正法”也好,至少死得干脆,总好过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直到夏侯瑾轩与皇甫卓站出来,才让他看到那么一小点的希望。虽然他不认识他们,但却觉得这两位少爷值得他一赌。 夏侯瑾轩被这个目光震撼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却以生命相托。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肩负着数条性命时,肩上的压力,一时间,心中出奇的激荡,又出奇的冷静,重重点头:“别的我不敢说,小七兄弟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至于他人……我保证给他们公道。”顿了顿,又看向皇甫卓。 皇甫卓立刻会意,夏侯瑾轩这是怕自己一个人分量不够,要捎带上自己。他略一思索,也跟着下了保证书:“不错,我也以皇甫家的名义担保,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姜承本来几次都想开口,却被谢沧行偷偷拉住,此时见两位少主表态,终于放下了心。 萧长风的面色却是越来越沉,抿了抿唇,一语不发。 那净天教的汉子看了看夏侯瑾轩,又看了看皇甫卓,突然仰天长啸,说道:“世上若人人都像你们,我们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哈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一时间又哭又笑,像疯了一般。 夏侯瑾轩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可夏侯瑾轩这一退,就再没人抓着他了。只见他独眼暴睁,猛地跃起,向萧长风奔去,虽然他折了一条腿,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众人竟都是反应不及。 谢沧行暗叫不好,忙向两人掠去。可他毕竟距离太远,此时已是鞭长莫及。 萧长风毕竟是折剑山庄首屈一指的大弟子,千钧一发之际反应也是甚快,腰际长剑闪电一般出鞘,行云流水一般撩刺出击,狠狠地送入了那人心窝,又毫不迟疑地往后一拔,脚步轻盈地后跃,避开喷涌而出的鲜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半分犹豫都没有。 这一下变故极快,直到鲜血染红了石板,大家还都呆呆地不知如何反应,连那小七都吓得忘记了哭泣。 夏侯瑾轩一惊之下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奔过去,一看那人伤势,却也只能摇头叹息,不禁幽幽叹道:“这位兄弟,你这是何苦……” 那人睁开了垂死的眼,动了动嘴唇,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留意……姓萧的……”说完,便没了气息。 夏侯瑾轩顿时呆若木鸡。 这时,谢沧行已走了过来,以为他在难过,拍了拍肩,安慰道:“小少爷别伤心,这位兄弟心事已了,只求一死,全了他的忠义之心。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此言过后,很长时间,现场再无一丝声响 正文 章十九 一山二虎(1)
阆水于层峦叠翠中蜿蜒穿梭,过了昭化镇,又纳入了白龙江,更加气势如虹。两岸山势险峻,绵延千里,山中翠柏苍松,经冬不衰,但湿气极重,一旦日落西山,林谷之中阴冷异常,本不适宜居住。 然而净天教的寨子就藏在这一片崇山峻岭之中。此时聚义堂内少说燃着十来个火盆,可仍敌不过无孔不入的湿气,让人直冷到骨头缝里。
不过,天气再冷也冷不过此时堂内的气氛。厉岩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双目死死地盯着孙山,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孙山紧紧地咬着牙关,眼圈可疑地泛着红,双拳握得死死的,一狠心,说道:“头儿,我数了,派去刘家庄的弟兄,除了七八个,都……都死了。” 此时堂内死一般的沉寂,连结萝都不敢发声,只能忐忑而担忧地望向厉岩。 厉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沉默良久,问道:“是七个,还是八个?都是谁?”不论多危险,他都要救,一个也不落下。 此言一出,孙山的眼圈更红了,声音也开始不稳:“我不知道,说不清啊!咱们本想把死难的弟兄们都带回来的,可是有的人拼来拼去也……”言及此,已难以为继。 这时,冯云终于忍不住了:“老大!咱们杀上折剑山庄,给弟兄们报仇!”此言一出,响应者甚众。 结萝不住点头:“没错!我毒死他们!这样多干脆!” 还没等厉岩开口,枯木却先发话了,只听他冷冷一哂:“笨蛋最大的特点,就是犯错之后还要一错再错。” 这话就好像湿气似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丝丝缕缕地往耳朵里钻去。众人的视线皆投向枯木,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坐在厉岩的下手,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坐姿从始至终没有改变,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在群情激奋之中显得特立独行。 冯云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枯木一点也不想搭理他,转向厉岩,凉凉说道:“我早告诫过你,你的妇人之仁,迟早会坏事。若当初听我的,将刘家庄的人斩草除根,又怎会泄露消息?” 厉岩脸色一沉,却没有反驳。 结萝看了看厉岩,对着枯木一叉腰一瞪眼:“大哥不杀他们,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是什么道理,却也说不出来,哼了一声,“那柳家庄呢?你不是自认为做的很‘干净’吗?还不是露陷了!” 枯木斜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笨蛋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用别人的失败掩盖自己的失败。”不等结萝呛声,他便提高了音量说道,“不错,柳家庄我有疏忽之处,但更多的却是因缘巧合、无法预料。而明明预料到了隐患却置之不理,又该当如何?” 闻言,结萝也无言以对。当初为了不让刘家庄步上柳家的后尘,厉岩专门派了最可信的人去坐镇,其他人手又都是在大户人家里做过长工的,就算折剑山庄的人来了,也不会露陷才对。谁知道当初一念之仁放过的人里,竟然有人有胆子去通风报信。结萝暗暗想到,这个家伙一定要让他好看! 沉默许久的唐海开口道:“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还是先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建议让在外的兄弟们都先撤回来避避风头。” 厉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转向枯木:“你看呢?” 枯木长长一叹:“只能如此了。可惜啊!这些据点已初具规模,大家移居过去,就不需忍受这山中寒凉了。”那口气真诚异常,不少人都心有戚戚。 枯木的话还没有说完:“看来,兄弟们想要安居乐业,折剑山庄这块大石是绕不过去的。” 孙山一怔,呆呆的问道:“这是……要和折剑山庄干架的意思?”虽然他和冯云一样不大喜欢戴个面具遮遮掩掩的枯木,但这个主意他倒是全心全意赞同,特别是在看过刘家庄的惨状之后。 枯木扫了他一眼,不答是,也不答不是,自顾自续道:“我们对抗折剑山庄,不仅仅是为死难者复仇,更是为了争一个立足之地,因此,再不能凭着一腔热血意气用事,要细细谋划、步步为营,才能最终得偿所愿。” 他的视线缓缓地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可以做到。” 此言一出,现场一时静默,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倒有不少人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就连厉岩,都隐约露出了认同的神色。 唐海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怎么觉得,这净天教实际上的第一把交椅,渐渐有易主的倾向呢?他不禁看向枯木,然而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却无法给他任何信息 正文 章十九 一山二虎(2)
山上的日落总比平地早些,仿佛只一个眨眼,红日就已经落入了群山的怀抱,只有时而炽烈如火、时而轻柔似烟的晚霞挂在空中,没过多久,就连晚霞也渐渐淡去。 当龙溟踏入折剑山庄时,天边已升起了几颗星子。他穿过中庭,正要跨过月洞门走入后院,影壁之后却传来了两名巡夜弟子的说话声,慢悠悠地由远及近。 此时山庄内静悄悄的,两个人的声音便格外清晰。“大师兄可真是洪福齐天呐,今天师父别提多高兴了。咱们倒好,这几天东北西跑的,力气没少出,风光却一点沾不上。唉,你说当初要是能跟着大师兄多好。”语毕,还长长地叹了口气。 闻言,龙溟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暗暗想到,大长老这么快就行动了?看来夏侯瑾轩和姜承那边,逼他逼得够紧啊——再不先下手为强、祸水东引,出篓子的可就不是厉岩,而是大长老那边了。 另一人也跟着叹气:“咱们可真够倒霉的,总感觉抓到了点什么,每次又都晚了一步。” “我说,咱们干脆也投到大师兄那边……”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另一个人连忙打断,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看大师兄现在风光,里外里算起来,还是跟着四师兄有前途。” 那人惊讶非常:“你烧糊涂了吧?现在人人都抢着去大师兄那里拜码头!” 另一人啧啧嘴:“这你就不懂了。大师兄本事再大、支持者再多,最后拍板的也不是他呀!” “你的意思是……师父?” “可不是!”那人一激动也忘了压低嗓音,“师父心里向着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咱们折剑山庄,最后还得是四师兄的。” 此言过后,那边一时沉默。龙溟墨色沉沉的眼睛幽深而又明亮,带着冷冷的笑意。如今一山二虎的局面已经形成,看来接下来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局势也会自行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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