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蒋睿奇带着人,说笑着上了船。看到郁柔之后,他解释说,“笔墨不带了,浚竹兄说他今天过来放松心情的,不想带这些东西。” 郁柔本来想画些山水图来着,出门的时候特意让他带上了笔墨纸砚。 看到岳浚竹默不作言地往船头走,郁柔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了笔墨,他们几个之间定然会做些诗词书画来玩,可船上有个人不懂这些,万一被哪个大意的人提到她,可就不好了。 郁柔看了一眼正趴在船边泼水玩的人,了然地笑了下。 “你笑什么啊,阴森森的这么可怕。”蒋睿奇摸不着脑袋地问道,“刚才宋晨也是这样笑,吓死我了都。” 看看,岳浚竹防的就是这样的人,粗心大意,一点都不细心。郁柔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嘿你这臭丫头,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敢嫌弃表哥,快吃我一刀!”蒋睿奇放下果篮,张牙舞爪地朝她走过去。 郁柔尖叫着躲过,“啊宋晨杨牧,你们快来帮我,表哥他要造反了!” 宋晨和杨牧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狞笑着扑了上去。 薛冬梅坐在一旁,笑着看他们打闹。 倒是一直站在船头吹风的岳浚竹终于走了过来,冷静地说,“这是在船上,你们要是想掉下去洗个澡,就继续闹。” 蒋睿奇撇撇嘴,推开他们站了起来,迎风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四处叫嚷着,“划船划船,船夫呢,快划船。” 郁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到了她的身边,小声道,“你也受不了浚竹哥吧,冷冷的,就会破坏气氛。” 薛冬梅附和地笑笑。 看着岳浚竹又走到了船头坐下,郁柔道,“他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和谁也不说话。后来我表哥看他好欺负,就装恶霸去逗他,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他在考试的时候给我表哥传纸条,被夫子逮住了。他没有把我表哥供出来,然后表哥为了感谢他,闹着非要把他当兄弟。其实我表哥不知道,那个纸条里什么都没写,而且还是他故意被夫子发现的,就想摆脱我表哥的纠缠。没想到人没摆脱掉,倒是越陷越深了。你说搞不搞笑?” 薛冬梅点点头,抬头看到蒋睿奇又嘻嘻地过去和岳浚竹勾肩搭背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郁柔顺着她的目光,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表哥就是这样,虽然学问做的不好,但人还是很讲义气的是吧?” 薛冬梅终于回味过来了,郁柔这是在借机解释那天在街上,他们和褚高星针锋相对的事情。按照她说的,蒋睿奇是个好人,那两人争执肯定就是褚高星的不是了。 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管是岳浚竹还是郁柔,他们都在否定褚高星的为人。 可不管怎样,褚高星确实是在她即将被衙役抓走的时候,从天而降救了她,而且还给她出主意去拦轿喊冤。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此时还流落在何方呢。 船已至白沙湖的中间,木桨滑过,留下条条缠绵的波纹。 薛冬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郁柔,我早上在家看书,其中有一句诗我不是很懂。你们念了很多年的书,肯定懂诗文吧,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郁柔不知道话题为何变到了诗文上面,但还是答道,“你说,我可以试试。” “那两句诗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我就奇怪了,不就是一座山嘛,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花样呢。” 看她疑惑,郁柔解释道,“这个啊,后面还有两句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意思是说你从不同的方向看,庐山就会呈现不同的样子。” “那还是一座山啊。” “嗯,但是你不能只从一个方向来看。后两句就是你不知道庐山的真面目,是因为你自己就在庐山中,等你从庐山的范围中出来,你就能...” 接下来的话,郁柔却说不下去了。再想想,她才明白薛冬梅哪是不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她是在借这首诗,来表达自己的看法而已。 他们不喜褚高星,是因为看到了他坏的一面。她喜褚高星,也只是因为看到了他好的一面。 其实人哪有好坏,只不过站立的角度不同罢了。 这哪是一个胸无点墨的乡下女子能想到的,倒是他们小瞧她了。不,不止是他们,郁柔看了一眼正在和人说话的岳浚竹,他也小瞧她了。 郁柔笑笑,朝薛冬梅道,“是我狭隘了,对不住。” 这笑,就比之前真诚了许多。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诗出自《题西林壁》,宋·苏轼。全诗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七章 薛冬梅摇摇头,“不碍事。”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话不投机,薛冬梅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接下来不过是一路寡言少语。 见她兴致不高,上岸之后,岳浚竹谢绝了蒋睿奇的邀请,带着她独自向街上走去。 “不是要给娘和姗姗买礼物吗,走吧。” 此时已接近午间,街上行人也开始热闹起来。薛冬梅靠近他,“浚..浚竹,姗姗平时都喜欢什么啊?” 听到她的称呼,岳浚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向前走,“我好像比你大。” 所以直接叫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薛冬梅想想也对,接着一本正经地叫道,“浚竹兄。” 她听到蒋睿奇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岳浚竹闻言的猛吸口气,最后又默默平复下去,认命地道,“姗姗喜欢一些闪闪发亮的,粉粉的东西,你随便给她买一些玩具就好了。至于我娘嘛,只要是你买的,我估计她都喜欢。你看着买就行。” 薛冬梅‘哦’了一声,开始私下寻找卖适合姗姗的玩具的小摊子。 岳浚竹个子高,转眼就看到了一个,“对面有,跟我来。” 两人一起向对街的方向走去。 看她一直不说话,岳浚竹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找到一个话题,“在船上你和郁柔都聊了什么?” 他这话问的有些突然,薛冬梅反应了一下,才回道,“没什么,都是一些女孩子家的话题。” 说完之后看岳浚竹不回答了,薛冬梅觉得他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郁柔都和她说了什么’。 她顿了一下,道,“她说你去了书院之后,夫子最得意的学生就从她变成你了。浚竹兄,她功课真的很厉害吗?” 岳浚竹点头,波澜无惊地道,“她确实有咏絮才高之能,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 “她好厉害呀。”薛冬梅接话夸赞了一句,又不再说话。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幸好此时两人已踏过小桥,来到了对街的小摊子前。 看她低头左挑挑右捡捡想要找出姗姗可能会喜欢的物件,岳浚竹忽然想起之前蒋睿奇非要教他的逗女孩子开心的话,脑子一热冲动道,“她和你不一样,你不必介怀。” 你与我,是不同的。 可惜最后这句话,哪怕脸上的皮肤已达到烫手的温度,他也张不开口。 薛冬梅听着他这话,心尖却有些酸涩起来。 郁柔和她当然不一样。一个饱读诗书出口成章,一个从未进过学堂,识字也只有些许。一个大家闺秀娴雅大方,一个小门小户眼界短浅。 她们的经历不一样,以后的人生自然也不会一样。 她要是介怀,又该如何介怀。 薛冬梅没回答他的话,找到摊位上一个粉色的小发夹,高兴地举起来,“浚竹兄,你看这个怎么样,姗姗会喜欢吗?” 岳浚竹看了一下,“会的。” “那就好,就买它了。大哥,你这个怎么卖呀?”薛冬梅笑意盈盈地说着话,伸手就要去拿银子。 只是下一刻,她神色突变,迅速放下那发夹,抓着岳浚竹的衣角躲到了他的身后。 她的变化太大,好似在躲着什么人一样。岳浚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角远处,有两三个华服公子哥正招摇过市。他们穿过一个拐角,又很快消失。 “人走了,出来吧。”岳浚竹回头朝她道。 薛冬梅从他背后伸出头,确定那些人走了之后才愧怍地走出来,“不,不好意思啊。” 看她眼角微红,神情悲怆,他问道,“你认识他们?” 薛冬梅点点头,心有余悸,话中还有些抖,“最前面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打死我爹的人,他叫谢家宝,是康成县谢家的独子。我们当时在县城的府衙里见过。” 岳浚竹抬手抚着她的肩,安慰道,“没事,别害怕,他不敢动你的。走,咱们先回府告诉爹。” 薛冬梅低头咬着唇,眼泪就这么顺了下来,她哽咽中加着哭腔,“好~” 没走两步又转回来,“礼,礼物,给姗姗买的。” 岳浚竹付了银子,带着她匆匆回了府。正巧岳光祈今日早早的回来了,薛冬梅立刻上前,把见到谢家宝的事情告诉了他。 岳光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派去查案的人有了回信,这个谢家能在康成县一家独大,其背后的背景则大有来头。这其中就包括禹州城的富商大家-何家。 他为官多年,虽说不和朝堂上那些糟心肮脏事同流合污,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是知晓的。尤其是这次出任禹州刺史一位,他的老恩师特意把禹州城各个大家的关系挑明了给他讲,就是为了让他的仕途能风顺一些。 这何家是做珠宝玉石生意发家的,虽说有些小钱,倒也不足为虑。难的就是这何家的二小姐早年嫁到了京都褚家,如今也算是褚家的半个主事人了。 褚家,那可是动一动就能震撼半个朝廷的簪缨世家啊。 所以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这何家,可轻易动不得。 岳光祈思忖片刻,道,“这件事我心中自有打算,团团放心,伯父肯定不会让你父母冤死的。不过以防万一,近期你还是待在府里,别出去为好。” 薛冬梅点点头,答应了他。她也不想出去,万一碰到谢家宝被他认出来了,影响了伯伯的计划就不好了。 她不出去,外面褚高星在那家酒楼里等了许久不见她过去之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找来了刺史府。 褚高星大摇大摆的敲响了府门,等人开了门,直接道,“我找薛冬梅。” 开门的家丁面露犹豫,门内他的对面,正站着他们家一脸冷肃的少爷呢。想到少爷的话,那家丁摇摇头,“薛小姐忙着呢,您改日再来吧。” 说完也不听褚高星的话,咚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做得好,”看着紧闭的门,岳浚竹朝家丁点点头,他从随身的钱袋里拿出些碎银子交给家丁,“辛苦了,今天只要有人来找她,全部都是‘忙’,知道了吗?” 那家丁接过银子,“是,谢谢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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