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镇南面临江,是一座小小的集镇。规模虽不大,却因为地处要道,人来人往,还算是比较繁华。曲星稀以前跟着师父来过几次,对这里很熟悉。所以还没有进镇,只是从远处看见那些重重叠叠的屋顶,便兴奋了起来。 “哎呀!这么多天没有好好吃,也没好好睡,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找个客栈补补觉了!冰块儿,你看,那就是接天镇!” 她笑着回头,看向那个冰块儿,小巧的脸上,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明媚。 冰块儿微微点了点头。 曲星稀歪歪头,锁起了眉。 “你这人,怎么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呢?告诉你,接天镇上好玩的东西可多了,等一会儿找到客栈,吃了晚饭,我带你到处逛逛,怎么样啊美人儿?” 一路上她美人儿长冰块儿短,叫得他也麻木了。 “不去。”他面具下的半张脸毫无表情,迈步沿着大路向接天镇走去。 曲星稀撇了撇嘴,跟在他后面,摇头道:“真是无聊。” 距离越来越近,曲星稀忽然感觉有些异样,上前两步,一把抓住那冰块儿的手臂,压低声音道:“等等!” 冰块儿一惊,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曲星稀向他摆摆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然后放轻脚步,闪到路边,一面用路边的荒草隐住身形,一面悄悄前行。 冰块儿看上去有些懵懂,只得跟在她后面。 接天镇虽不大,却一向是个热闹的所在。前几次来的时候,老远便可以看到来往的行人。这一次他们都快要进镇了,路上却一个人都没有。不仅如此,那里除了重叠的屋檐,人声全无。不要说路边小吃店的烟火气,这将近黄昏的时候,那些屋顶上连一缕炊烟都没有。 这接天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曲星稀带着冰块儿出现在接天镇的街头时,这座一向热闹的集镇仿佛死了一样,大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太奇怪了……”曲星稀迈步走在这条熟悉的大街上,满腹狐疑。街边连一个摊位都没有,所有的商铺都把门关得严严的,还都上了门板。铺满霞光的路上,一阵阵冷风吹过,显得无限荒凉。 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 拐过街角,曲星稀忽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身形向后猛地一跳,一下子撞到冰块儿身上。 冰块儿身体虽然弱,却硬邦邦冷冰冰的,没有被她撞倒。 “搞什么鬼啊!”曲星稀捂住嘴,皱着眉,指着前面的街道。 前面还是一样,没有任何人气。只是,这边的街上并非空无一物。 街中心,横卧着两个死人。 这两个人都是彪形大汉,魁梧的身躯僵硬扭曲,已经冰冷的五官狰狞恐怖。曲星稀虽然自幼跟着师父习武,却从来没有见过死人。忽然看见这么两具恐怖的尸体,强烈的恶心搞得她一阵阵头晕,只得扶着冰块儿,避免自己摔倒。 可是,冰块儿立即闪开了身。 曲星稀晃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再次抓住他,冰块儿已移步向那两个死人走去。 没想到这家伙胆子还不小。曲星稀不管他方才的闪避,紧走两步拽住他的袖子,用他挡着自己向那两具尸体接近。 冰块儿走到跟前,低头细看了一会儿。曲星稀也抑制着恶心,将那两个死人打量了一番。 路左边的大汉,长得鹰鼻鹞眼,暴露在外面的手腕肌肉虬结,双手青筋暴起,手指弯曲如爪。路右边的大汉则身躯肥胖,皮肤苍白肿胀,油光水滑,看上去又肥又腻。 这两人脸部表情都很狰狞,身上都有几处怪异的伤损,一时看不清是被什么兵器所伤。 曲星稀皱着脸,晃晃冰块儿的袖子,“哎,美人儿,这个人可能是练鹰爪功的。对面那个,看手势,像是蛇拳的传人。这两个人看样子武功都不弱,可是却都死在这里,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相斗而死,还是被别的什么人所杀。” 她说完,便摇了摇头。这个冰块儿虽然胆子不小,却连一点武功都不会。他这样的人,那里懂得什么鹰爪功蛇拳。自己这么跟他说,当真是对牛弹琴。 她刚想到这里,冰块儿便说话了。 “这个人正是鹰爪功的传人,是鹰爪门掌门血爪神鹰王天鹰的徒弟。那边那个,是碧蛇教蛇拳的传人。这两个人都是有名的高手。” 他一番话出口,倒惊得曲星稀目瞪口呆。 冰块儿没听到她说话,回头看了看她,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天啊!你竟然会一下子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而且,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知道这么多江湖上的事?你说得这么肯定,难不成你见过这两个人?” 冰块儿慢慢点了一下头,答了一声“嗯”。 曲星稀上下打量着他,睁大了眼睛点着头道:“好啊,两个有名的高手,你却认识他们,看起来,你也不是一般人啊!你不说出你的名字,难道是害怕暴露了你不同寻常的身份?” 面具的眼洞里,那两只浅淡的眸子闪了闪,视线便移向了别处。 曲星稀还未来得及继续说话,一声雷鸣般的断喝便当空响起。 “说的不错!来得正好!” 曲星稀毫无防备,被那突如其来的厉喝吓得往后一跳,又一把抓住了冰块儿的袖子。 抬眼看去,只见大街上出现了一群人。前面十来个人都是劲装打扮,持刀佩剑,后面的大部分人看样子则像是当地的百姓。为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年纪四十多岁的大汉,满脸虬髯密布,身材高大威猛,披着虎皮大氅,腰间系着织金腰带,一副豪富又霸气的架势。 那人来到跟前,抬头看着曲星稀和冰块儿,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喝道:“你俩哪嘎达来的?这俩人,是不是你俩杀的?” 这人满口关东腔,嗓门奇大,震得人耳膜痛。 冰块儿站在那里不语。 曲星稀见了,咳嗽了两声,放开手里的袖子,上前两步。 “你是哪嘎达来的?这俩人,是不是你杀的?” 那虬髯大汉被她忽然反问,倒是一怔,随即目中射出两道凶光。 “你个小丫头片子干啥玩意儿!敢在俺面前放刁,扯啥犊子呢?” 他话音刚落,跟在他后面的那十来个带刀的人便七嘴八舌指着曲星稀道:“好个丫头,连康三爷都敢顶撞,看着你是不想活了吧!” 曲星稀被他们一群人连喊带叫吵得头疼,双手猛地一挥,叫了一声道:“住口!” 对面的人倒被她忽然的手势吓了一跳,一时间住了嘴。 曲星稀一手叉腰,似笑非笑看着他们道:“什么康三爷康四爷的,也得讲理。我们刚来到这里,一来就看见这两个死人,连状况都还没搞清楚,他就说是我们杀了人。你说是我杀的,我还说是你杀的呢!” 对面的那些人听了,刚发怒要说话,被康三爷挥手拦住。 “小丫头片子,有意思。俺康叔振闯荡江湖这多年,敢这么跟俺说话的,你是头一个!告诉你,这接天镇,俺是常客,走南闯北,手里值钱的玩意儿有的是,想打俺主意的人,也有的是!死在这的这俩瘪犊子玩意儿,惦记的是什么,俺知道。不过这俩,也不是啥省油的灯,手里都有两把刷子。俺让这接天镇的百姓躲起来等你们出现,是看得起你们。” 他说着,目光慢慢转向冰块儿,狠狠盯着他。 “你个小丫头片子一边儿去!那个小子,你给我过来!这大白天的,你整那么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戴着干啥玩意儿?一看你就不是啥好东西!” 立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冰块儿身上。 阳光下,他脸上那个线条柔和的银色面具闪闪发光。 他仍旧一言不发。 曲星稀咳嗽了两声,正想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冷的闷哼。 “康老三!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个大老粗!看看某家是谁!”
第五章 庄崇客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暮色升腾的街道上站着一个人。 一身半旧的深青棉袍,松垮垮挂在嶙峋的高瘦身体上。花白头发半披半束,乱蓬蓬的。一张刻满纹路的脸,颧骨高耸,两颊深陷,满脸阴郁之色。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好似两盏金灯一般。 康三爷细细打量来人,渐渐眯起了眼睛。
“哎呀妈呀,你是哪嘎达冒出来的。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多年不见,你这是终于又想起俺康叔振了?” 来人听了,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某家,可算不易了!” 康三爷哈哈大笑,“当年你这家伙一场赌局,赚跑了俺一千两黄金。看给你能的!俺能忘了你?” 曲星稀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不知就里,侧头问冰块儿,“哎,冰块儿,你可认识那个人?” 冰块儿摇了摇头。 曲星稀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谁都认识呢。” 康三爷立即听到了她的话,猛地回过头盯着她道:“丫头片子,你竟然不认识他?这家伙就是江湖上最有名的赌棍。也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啥灵指仙人。俺呸!灵指,灵啥指呢?这个庄崇客,输得自己赤条精光的,啥指都不灵了!” 曲星稀立即了然。 她虽然从小长在雪顶山,很少外出,她那个少言寡语的师父却没少给她讲述这个江湖。江湖上有名的门派和人物,她都听师父说过,虽然从未见过,但是提起名号,都有所了解。 方才康三爷报出名字,她一时没有想起来。现在康三爷的名字和这个庄崇客挨在了一起,让她立即想起了师父讲过的一件往事。 江湖上有一个有名的人物,祖籍关东,排行第三,姓康名叔振。说起来他是个商人,却有一身好功夫。他就凭着一身武艺走南闯北,北到关东,南到江南,手里什么货物都曾运过,也积累了大宗资财。此人虽是个粗鲁汉子,却因为为人豪爽讲究信誉,追随他的江湖人也不少。他便凭着这威信行走江湖。他唯一的一次失利,便是多年前,在漠北遇到了庄崇客。 庄崇客是一个有名的赌徒。说是赌徒,却赌得不同凡响。和所有赌徒一样,这个人为了赌什么也不顾,抛妻弃子,只剩下了一个人。可是,他比一般赌徒赌得更凶,为了赌已经到了不要命的程度。不过,这么多年,他虽然时常用他的命去赌,却并不曾丢了命。因为这个人的武功,在这个江湖上,对手也并不是很多,可以取他性命的人,也没有几个。 那一次庄崇客拦住康叔振,两人就露天在大街上赌了一场。这一场赌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可是这一场赌,就赌掉了康三爷的一票黄货,整整一千两黄金。 至于这一千两黄金后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这一千两黄金落到了庄崇客手里,到哪里去了却是谁都可以猜到的。 这一次两人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一定又有一番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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