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党日益壮大,他们唯裴確马首是瞻,裴確不在,他们自然不会说话。 慕容纾攥了攥发麻的手心,越发觉得自己亲理朝政这条路任重而道远。 他猛然起身,"既然诸卿无本要奏,那就退朝吧!" 李文忠尽心跟上,正要离开—— "陛下——" 左侧第二排出列一个大臣,慕容纾定睛一看,是新提拔上来不久的工部侍郎杜笠,听说一路是靠拍裴確的马屁上位。 堂堂朝廷的二品大员,摇尾乞怜,真是让人不齿! "陛下,千岁爷还没到,不然再等等吧!" 堂堂一国皇帝,竟然要等自己的臣子到场才能下朝!? 慕容纾脚步一顿,只觉得这句话呼啦啦地从自己脸上狠狠打过,刚压下的怒火又冲回了脑子里,噼里啪啦烧的他恨不得一剑将这个狗腿子戳个对穿!
第11章 果然养了条好狗 大胆!" 没等小皇帝发作,杜笠右侧站出来一个中年人,短须白面,义愤填膺, "杜侍郎好大的胆子!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北周的皇帝退朝,还需要等着自己的臣子都到了不成!" 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拿着笏板的手直直地指着对方的脸,怒斥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义教条,为臣之道!十几年圣贤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慕容纾脸色稍霁,这中年男子他是熟悉的。 督察院御使袁枢,跟着父皇打天下的老人了,是个敢说敢做的人物。 只是如今朝政都被裴確那个狗贼把持着,皇权式微,连带着直属于自己的督察院都束手束脚。 "袁大人说话未免也太过难听!" 杜笠对着小皇帝的方向跪下,高声道:"陛下明鉴,微臣对陛下绝对没有丝毫不恭。 臣不过是觉得,千岁爷为了咱们北周日夜操劳,今日来的迟了,恐怕也是被朝中事务绊住了手脚,或许等千岁爷来了,就有本向圣上要奏了。" 呵呵!裴確!你果然养了条好狗! 慕容纾目光深深,一张小嘴微张着,看起来真像是被杜笠的说辞打动了。 袁枢见状,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年幼,未免也太好哄骗了些。看来辅佐陛下亲政,还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 后面的人群一阵躁动,裴確来了。 他换掉了昨晚那身描金赤红朝服,换了身黑色直缀朝服,外面还披了件滚了狐狸毛的玄色披风,走起路来,猎猎作响。 他身量本就高,又不像其他太监那样习惯微微弓着背,站起来笔直的跟资政殿的柱子一样,光是气势就够咄咄逼人。 再加上大权在握的几分散漫。要是没人说,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得以为他才是这北周的皇帝。 慕容纾心底泛起一丝酸意,长得再高,不也是个太监! 还是个欺君罔上的狗贼! "陛下!" 裴確解下披风,随手扔个身旁的小太监,"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他说着恕罪,脸上可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也不等慕容纾答应,径直坐上了那张金丝楠木椅,又随口道:"昨夜陛下赏赐的番邦美酒太烈,臣一夜宿醉,这才晚了早朝。" 他侧过头看向小皇帝,弯了弯眼睛,放慢了调子,"臣急着来见陛下,路上吹了风,现在头还疼呢……" 慕容纾被故意放缓的声音和含情脉脉的眼神再次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就知道遇见这个狗贼就没什么好事! 放他娘的屁!一杯酒也能宿醉!哄谁呢! 但做皇帝的,哪有跟臣子解释私事的道理。 慕容纾对他点了点头,尽力扮演好一个宽宏大度的皇帝,"裴卿要注意身体。"
第12章 小小年纪,还知道想女人 裴確伸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水,捏在手里转了两圈。 他动作一顿,就像这时才看见跪在地上的杜笠。 "杜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随口道:"冬日天寒,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杜侍郎对着龙椅又是一个深深的叩头,"臣愚钝,臣扰了陛下的兴致,恳请陛下宽恕!" 裴確懒懒的倚在靠背上,"陛下仁德,不会和你计较。" 说着偏过头望向慕容纾。 言语之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慕容纾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 一个早朝上的浑浑噩噩,和他即位以来的每一个早朝没有任何区别——尽职尽责地充当一个年幼无知好拿捏的角色。 散了朝,他在前面走,裴確在后面跟。 慕容纾当真不想看见他,步子越来越快,急的李文忠大冬天的冒出了一脑门的汗。 "陛下——" 慕容纾假装听不见,步子快的就要飞起来。 "陛下——"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衣袖被人拉住,他不得已回过头,看着那双从玄色披风下探出来的手,装作诧异道:"裴大人,你也在这儿!" 只见对面的人笑了笑,"陛下走的太快,臣好不容易才赶上。" 他松开小皇帝的衣袖,与他并肩行走,"陛下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慕容纾呵呵一笑,"裴大人看错了,朕的心情好得很!" "因为杜侍郎?" 裴確蹙了蹙眉,颇有几分为他排忧解难的架势,"要是陛下不喜欢,臣找个由头,把他贬出上京。" "裴大人舍得?" "舍得?" 裴確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回味什么,"陛下不信?" "别说贬出上京,只要陛下愿意,一声令下砍了他的头又有什么!" 他轻轻一笑,声音里夹着恶意,"做皇帝的,不就这点好么!" "生杀掠夺予于一人之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裴大人真会说笑!" 慕容纾皱了皱眉,他今天本就心情不好,这个狗贼还在这里阴阳怪气地烦他! "裴大人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先退下吧。" 看着他的明明烦自己烦的要死,但还是强忍着脸上带笑的表情,裴確觉得心中更舒畅了! 外面烦他的人多,想要他死的人更多。 但那些人脸上的皮戴的更好,言笑晏晏,虚伪得跟真的一样。 他看的多了,只觉得恶心;反倒是面前这个小东西,这种不阴不阳,假情假意的样子更讨他喜欢。 看他忍不下去要炸毛的样子,想起他那昨晚不睡觉两次要水洗脸的事迹,裴確笑的前仰后合。 他越是烦,裴確就越想招惹他。 "陛下去哪?臣护送您过去!" "不必!" 扔下这两个字,慕容纾转身离开。李文忠对他行了个礼,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跟了上了。 裴確敛了笑容,招了招手,"跟上去,看他去哪。" 半盏茶的功夫,一小太监跪在看折子的裴確面前,"千岁爷,万岁爷他去了槿兰苑。" 裴確放下折子,唔了一声,"槿兰苑,刘美人……" 他轻笑出声,"别看咱们陛下嘴上毛都没长齐,倒是知道想女人。还真是……" 他眸色微深,唇边的笑意尽数收起,抿成一条直线,"还真是和那个老东西一样,是个多情种呢!"
第13章 陛下也不信卫家么? 槿兰苑。 "陛下——" 门口倚着一位宫装女子,约么十七八的年纪,鬓边松松地插着一支海棠花,带着清晨的水汽,清丽又娇美。 她对着慕容纾行了个礼,"陛下可用过早膳?" 慕容纾拉起她的手,扶她起身,"早朝前就用过……怎么在门口等,这么冷的天,也不穿件厚衣服?" 他话是责备,刘美人却不害怕。松开他的手,扯着裙子转了个圈,"丝织坊送来了新裙子,说是江南那边最流行的款式!陛下您看~" 她指着裙摆上的片片绣花,"这梨花绣的,臣妾都能闻到香味了~" "好看!好看!" 小皇帝笑着点头,招呼人把手炉给女子递上,"给丝织坊的绣娘见赏!" "陛下!让臣妾来!" 女子放下手炉,过来给慕容纾解下披风,她语气轻快,"臣妾要是也穿上披风,陛下就不能一眼看见臣妾的新裙子了!"
她将慕容纾的双手捂紧,放在唇边吹了吹,心疼道:"如今天越来越冷了,陛下还起的那般早!您瞧这手,到现在还是冰冰凉凉的!" "我没事。" 慕容纾笑了笑,"李文忠,让她们都退下吧。" "陛下……" 刘美人拉着慕容纾往内间走去,见人都退下去了,李公公的身影也守在了门口,她才小声道:"陛下,疼不疼?" 慕容纾摇了摇头,坐在床边,"只是觉得身上冰凉。" "陛下歇会吧。" 刘美人替他脱了鞋袜外套,又将一早准备好的汤婆子送到慕容纾怀里 ,盖好锦被,坐在他身侧。 "陛下身上的毒还是解不了,臣妾看着心里就难受。" 慕容纾长出了口气,"好歹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毒。" 他看了眼一脸心疼的女子,"没事的,槿娘,朕不打紧的。" 被唤作槿娘的女子抿了抿唇,泪眼盈盈,"下毒的人好歹毒的心思……陛下年纪还这么小……" "不提这个," 慕容纾拍了拍她的手,"让你们准备的事怎么样了?" 槿娘用手帕拭了拭眼角,起身去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来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秋闱中表现的比较突出的几位仕子,去掉那些写词作赋侃侃而谈不切实际的,去掉那些和裴党,卫党有牵扯的,可堪大用的人才,也就这几个了。" "陛下……"槿娘欲言又止。 慕容纾抬眼看了看她,了然道:"槿娘是想问,去掉攀扯裴確的人不说,为何朕连和卫家有关系的都不信?" 槿娘点头,"卫老国公卸任了,如今卫家的掌舵人正是卫泱公子,卫公子与陛下自小相识,又是陛下的太傅…… 即使这样,陛下也不信卫家么?" 她还有几句话没说,即使陛下不说,卫太傅不说,她也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是有那么一二分不一般的情意在的。
第14章 陛下就年满十六了 "朕并非不信他," 慕容纾顿了顿,"朕只是不信世家。" "现在他们手里的权利比朕这个当皇帝的都大!朕的权利越小,他们的野心就越大。 这天下太平了也没多久,他们对父皇有七八分敬畏之心,如今父皇不在,没人压得住他们,再起纷争也并不是没可能。" "朕有心用他们,就怕他们的心更大,欲壑难填。用他们,就怕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裴党不能用,卫党不敢用,朕现在手上可用的人太少了。 隐卫走不上朝堂,但朕必须要有人在朝堂上为朕行走。" "所以啊……" 他看着纸上的几个人名,"这些寒门仕子,隐士之后,一旦收为己用,这才是真正能一心为朕鞍前马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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