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没落,少女就趁着对方松懈的间隙冲了出去。 “你尽管离开试试。” 身后,紫衣男人摇着扇子,幽幽地说着,弹指间,一缕毒烟迅速蔓延了整个茶摊。 这毒烟对沈栖棠来说自然不要紧,可茶摊里还有无辜之人。 同样是在赌她的悲悯心,不过,上邪门却不是神子澈,若是赌输了,这些人也就必死无疑了。 沈栖棠站住了脚步,皱眉,“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只是想请小神医到寒舍一叙,切磋毒术。” 男人摊手,掌心就是解药,等她抉择。 “切磋毒术啊,是《百毒经卷》上的毒术?”沈栖棠轻嗤,束手就擒,“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叨扰了。” 晌午。 野渡,县衙。 灼炎匆匆赶回,在庭前找到神子澈,低声,“侯爷,您所料不差,上邪门据点已人去楼空,不过我们抓了几个门徒,都说未曾见过姑娘。会不会……姑娘并不是被他们抓走的?” “她本就是自己跑的。”神子澈按着太阳穴,叹气,“若是上邪门闯进医馆掳人,不会留下多情蛊,阿棠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就被他们带走。” “那为何不直接找她?纵然姑娘轻功尚可,但短时间内,应该跑不远?” “她最擅长躲,不好找。不过上邪门为了得到《百毒经卷》,一定会去找。他们寻人的法子,一向灵验。” 就算行踪诡秘,但找一行人的下落,总比找一个人容易。 …… 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上邪门用竹木搭出一座寨子,占据了整个山头,寨中长廊广庑,别有洞天。 上邪门的待客之道还算周全,至少没在点心里下乱七八糟的毒。 “我听说上邪门如今的门主是叫秦寄风?”沈栖棠捻了一块冰糖莲子糕。 桌子对面,紫衣男人轻佻一笑,颔首,“正是在下。” “难怪。”沈栖棠忖了忖,“你们想要毒经,可以。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们。” “条件呢?” 少女勾着唇角,“想借门中藏书楼一观。” 秦寄风眉尾一抬,凤眸似笑非笑,“我上邪门藏书浩如烟海,你所知的百毒经卷却非全本。” “我知道的就十五页,换我在藏书楼住十五天。十五天后我离开藏书楼时,就会将东西交给你。” 默录一页毒经少说也得半日,十五页,折算下来,她能看书的时间并不多。 秦寄风思忖着,点头,“好。但是我会派人守着你,别耍花招。” 沈栖棠乖巧点头如小鸡啄米,指天发誓,“信我,我不是那种人。您亲自盯着我都行!” ……信你个鬼。
第17章 好家伙,小神医是个疯子 正是春末的午后,藏书楼开着窗,暖阳洒进窗棂,沈栖棠躺在窗口,摊开的书挡在脸上,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秦寄风进来的时候,少女已经沉沉睡去,桌案上的文房四宝都被翻得乱糟糟的,正中是一页写得满满当当的熟宣,左下角还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蛊虫。 正是多情蛊,这一页,记载的正是闲居之毒的性状和解法。 “她今日除了写这个,还做了什么?”秦寄风合上折扇,问守在角落里的侍女。 侍女躬身,压低了嗓音回话,“选了一本书,看了两页,就睡着了。门主轻声些,姑娘若是被吵醒,会摔东西。” 秦寄风默然,凝神望向沈栖棠盖着脸的那本书。 生涩难懂,内容空洞,催眠的效果倒是一流。 “罢了,你晚些时候转告她,今夜月圆,门中有祈天宴,她若是有兴致可以去看看。” “是……啊!” 婢女话音未落便高呼一声,满脸惊惧。秦寄风正要离开,脚步一顿。 身后忽而寒气刺骨,忽而又如烈火般灼烫。 这是内劲紊乱的征兆,内力极盛之人走火入魔时才可能发生。 秦寄风怔了怔,回头只见沈栖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那本书也被扯下来丢在一旁。 她面色惨白,只有唇色妩媚娇艳,好似枝头绽开的西府海棠,那双星眸却黯淡无光,漂亮却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木偶。 “沈栖棠?” “不想死就都滚开!把门锁起来!” 少女浑身战栗,清越的嗓音也嘶哑得可怕,像是被压抑到了极致。她若有这种内力,那日在茶摊上就不会束手就擒。 秦寄风心念一转,想起行脚游商提起沈栖棠诈死之时,曾饮下枯荣剧毒。 既然这小妖女只是诈死,自然不可能做服毒这种无谓的事。更何况,从祭台上落入大江,换了旁人就只有死路一条,绝无生还的机会。 不过,枯荣既居于《百毒经卷》之首,或许…… 趁她的意识尚有一丝清明,秦寄风连忙上前挟住她的脉息查探。 “果然如此!以枯荣之毒催发内劲,难怪落入江中尚有余力逃生!” 不过,为何两年过去,她还没为自己解毒,只是拖着? 秦寄风眉心微蹙,想伸手打晕濒临疯魔的女人,可一掌劈落,却根本无济于事。 沈栖棠彻底失了神智,反手与他过招,却招招凌厉,直击要害。 倘若让她离开了这栋小楼,出去怕是要出大事! “速速离开此地,守住楼下的门,再通知门中弟子不得接近!”秦寄风拆招,吩咐那婢女。反锁窗棂时,冷不丁左颊上就被那股嚣张的内劲擦过,划伤了一道口子。 见了血,少女越发兴奋,下手也越狠。婢女吓得直哆嗦,忙不迭地往跑了。 秦寄风见状,便声东击西,躲上了屋顶的横梁。 少女猝不及防失去了攻击的猎物,暴躁地环顾四周,将桌案拍成了齑粉。 “啊啊啊!——”她双眸赤红,唇色嫣然,除此之外,毫无血色,妖异诡艳。那双烟柳似的眉紧皱着,应是痛极了,才会声嘶力竭地大叫着,狼狈至极。 血滴落在地面上。 她无处宣泄,指尖就深深陷入了自己的左臂,将那双白皙的腕子抓得鲜血淋漓。 不能伤人,就伤己么? 她这么小只,怪可怜的。 秦寄风沉默良久,叹气,一跃而下,“喂,来打架。”
第18章 死了也好 幸而沈栖棠身子骨弱,毒发时下手凶狠,但坚持的时间却并不长。 秦寄风陪她打了两个时辰,连发冠都被击碎,脸上身上也挂了彩,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俯身检查沈栖棠的状况。 少女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口中像是疯魔了似的,絮絮地重复着什么。 “你说什么?” “锁起来……”她略加重了几分音量,连喉咙都压抑着,有些狰狞。 男人会意,翻出一条铁索,将她捆在了屋柱上,拿玄铁锁扣紧,“这毒性要发作到什么时候?你就不能给自己弄碗药?” 沈栖棠硬扯出一个笑模样,没有半分血色,“无药可用,再过半个时辰,能歇会儿。” 秦寄风再三确认了她的余力不足以挣脱束缚,才坐下潦草处理伤口,心有余悸,“现在回神了?刚才疯得吓人。我这可算是舍命陪你,默录毒经的时候认真点,别耍我。” “嗯。” 沈栖棠垂眸,气息奄奄,连贫嘴的力气都抽不出来。她难得这么顺从,秦寄风却反而愣了一下。 要不等毒性过去,熬几盅汤补补? …… 野渡。 新赴任的知县赶到,陆家人便走了。 陆絮儿坐在马车里,打帘回眸望着渐远的城门,目露哀愁。 陆老爷叹着气,温声安慰,“絮儿,别伤心了,等到了王都,我们就去找你二叔,他如今官至吏部侍中,多少能给爹谋个一官半职的。” “吏部侍中?”陆絮儿冷笑,“被国师亲自罢官之人,不经他开口,吏部侍中便敢复起么?” “这……可、可是这也是无妄之灾啊!你放心,无论如何,爹同你二叔都是亲兄弟,他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 “寄人篱下,受人冷眼,我的前程都被你毁了!还谈什么无妄之灾!” 芽儿不禁小声埋怨,“小姐怎么这样说,老爷也是——” “你住口!若不是你在众人面前信口开河,我又何至于被人耻笑!”陆絮儿双目通红,一气之下喊停了车夫,就往外跑。 陆老爷有些着急,“絮儿!” “老爷,让小姐静一静吧,遇到这些事,她心里不高兴也是难免的。”占了个好的出身,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就该让她走得远远的,遇上强盗窝死了才好呢! 芽儿一边劝着,一边却口不对心地想着,不料林子前面有人不入流地吹起了口哨,调侃,“哟,大哥,瞧瞧,今儿咱们撞了大运了!” 陆老爷定睛一看,大骇,“不好!是强盗!快去找絮儿,她不能有事!” “老匹夫,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谁呢?弟兄们,都给我杀!” 血铺天盖地流淌着,家仆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陆絮儿浑身战栗,躲在树丛里不敢吱声,她听见身后的大路上不断有马车轱辘来往的动静,却不敢出去求援。 死了也好…… 这些累赘死不足惜!他们死了,她便是孤身一人,到那时,她就能借此机会去找神子澈,或是他,或是王都中别的什么贵人! 她既有出身,又有才识,又有容貌!没了这些累赘,才是真正的前程似锦! …… 傍晚。 国师府的马车也是向北出城门,还未走远,鹅黄衣裙的女子便从道旁的树丛间扑了出来,拦在了路中间。 灼炎立刻稳住了马车,居高临下打量着那人。 女子气质温婉,却哭得眼睛都肿了,一身衣裙也沾满了灰,上面还有几道被锐物划出的口子,血迹斑斑,像是遭遇了什么。 灼炎皱眉,“你是前知县家的千金?何故拦车?” “大人救我!”陆絮儿颤抖着,娇泣不止。 她指着身后的林子深处,宛如受了惊的兔子,连连向后躲闪,“山贼杀人越货!大人,求求你们,救我啊!” 侯爷向来不喜插手这些事,但遇上了,无动于衷也不像话。 灼炎叹气,十分自觉地上前搀起女子,“陆姑娘,你怎么会在此处?刚才说得杀人越货,又是怎么回事?慢慢说。” “父亲这些年在野渡县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卸任,便打算去王都投奔二叔,谁知刚出城不久,就遇上了山贼打劫。”陆絮儿泪眼婆娑,哽咽,“父亲和家丁都被杀了,若不是芽儿忠心替我挡下一刀,我此刻也……” 女子泣不成声,拭泪,又道,“小女子在野渡已经举目无亲了,求大人们收留!待回到王都,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大人!” “陆姑娘,我们此行,回京之期尚未定下,还需先找到沈……先找到小神医才行。” “上次在医馆承蒙小神医搭救,小女子亦未能当面感谢,如今恩人有难,我理该报答才是!况且,大人一行都是男子,小神医却是女儿家,自然多有不便,若有什么状况,我也好帮忙照应!” 隐匿于暗处的护卫已从林子里出来,点头证实了此事。 灼炎拿不定主意,“侯爷,您看这——” 神子澈无意在此处耽误时间,沉声,“找人收敛尸骨,跟上来。” “多谢大人!” 陆絮儿大喜过望,匆匆擦干泪水,盈盈一拜。 话分两头。 沈栖棠元气大伤,将养了几日,却还是病殃殃的,藏书楼也不去,毒经也不写,只搬着躺椅在廊庑前晒太阳,像条死鱼。 接连投喂了几日却颗粒无收,秦寄风也不心急。 右护法眼睁睁看着那妖女满脸嫌弃地将虫草丢出了补汤罐子,捂脸,“门主,当真不催催她?” 秦门主从他手里接过新酿好的糖丸子,“急什么?待客之道,不懂?” 右护法:“……” 您这不是待客之道吧?这是育儿心经啊喂!
第19章 她走不远! 余毒未清的滋味并不好受,忽冷忽热。 沈栖棠当初捣鼓出这种毒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因此受苦。 “为何不为自己解毒?”秦寄风自己捡了个糖丸子,剩下的整罐都递了过去,优哉游哉,“就算是为了催发内力,以图在落入大江后逃生,也不会选无药可解的毒吧。” “就是因为无药可解,人家才会相信我死了啊。否则,死不见尸,一定有人会猜我只是金蝉脱壳。”沈栖棠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制枯荣的解药需要‘落拓枝’,你们上邪门还有存货么?” “落拓枝?那不是制成‘清净翁’所需的毒草么?” 沈栖棠满不在乎,“以毒攻毒啊。” 秦寄风摇头,“这种毒草原本并不常用,门中并无收录。你若要找这个,怕是要回王都去找。两年前皇帝身中清净翁之毒,落拓枝都被送入宫中炼药,以求配试出解毒的方子。” “所以,江湖上已经找不到了么?” “没办法,他们花了大价钱。我得知此物能炼药后,也派门中弟子搜寻过,却一无所获。” “……”这就很难办了。 秦寄风沉默半晌,“你那时,为何非‘死’不可?为了阻止神子澈成亲那种鬼话,骗不知情的也就罢了。” 沈栖棠取糖丸子的手一顿,笑颜如三春骄阳,绚丽灿烂,“啊,你猜?” 夜半。 藏书楼二楼的窗栓被打碎了尚未修补,沈栖棠摸黑翻窗入楼,十分熟练地从后排书柜的顶格取出了一本书,吹燃了火折子。 上邪门的易容术虽不如毒术出名,但在江湖中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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