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李文演难得笑得如此开怀,他说:“在宛儿面前,我能有什么秘密呢?不过是读书写字时喜静罢了。” 周妙宛把食盒递给照临,道:“天冷,东西凉得快,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一定要趁热吃。” 李文演便问:“今日怎地想起来给我送吃食了?” 闻言,周妙宛吞吞吐吐好一阵,才略带羞赧地回答道:“前一阵,是我不懂事。明明景行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我还总拿小事同你置气。就当我是赔罪吧!” 李文演的笑意愈发温柔起来,他牵起周妙宛的手腕,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道:“宛儿何罪之有?总归是我不够体贴。天气冷了,还劳你顶着寒风跑来一趟。” 周妙宛低头,好似含羞带怯一般,她说:“景行心疼我,我也心疼景行的身体呢。这些日子你瘦了许多,明日我做了吃食,再给你送来,一定要吃啊。” 她反握住李文演的手,那灼热的温度顺着她的手心一路直击她的心脏,半晌后,她才松手。 “你有事要忙,我就不在这裹乱了,我先走了。” 李文演点点头,噙着意义不明的笑目送她出去。 从他的书房离开之后,周妙宛快走几步,吸了好几口夹着细雨的冷风才稳住了砰砰狂跳的心。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时,周妙宛还是有些没缓过劲,凝夏见了,端了盏热茶来。 喝下热茶后,周妙宛才觉得自己麻木的脑子暖了过来,她问凝夏:“早上表哥可传了信来?” 凝夏摇摇头:“没有。” 周妙宛觉得奇怪,表哥一向是靠谱的,既然说替她查赵青岚身世,那不管查没查到,肯定都会来给她递个信的。 但是她极信任谭世白,心想可能是确实难查吧,要费些时间,便把这件事抛开了。 她又问凝夏:“招的人可都进府了?” “让她们未时一定到,先下也来差不多了。”凝夏答道。 “那你通知一下他们,叫他们上院子里等着,我一会儿便来。” 马上要离京,原本端王府上签了卖身契的肯定是要跟着主家走的,但是像一些杂役、婆子,本身不是奴籍,做一日得一日工钱的,便不会一起走。 那这部分的缺需要另找人补上。 这两日,周妙宛便忙着和牙行的人联络这件事情。 牙行的人跑生意一个赛一个的勤快,听说王妃要买人,挑了好的就送来了。 周妙宛一个个过了目,每个人的身家契约也都看了。旁的丫头小厮缺的不多,就是她身边缺一个年长些的嬷嬷,要好好挑挑。 最后她定下了一个姓万的嬷嬷。 这位万嬷嬷说是嬷嬷,但其实年纪不大,就是丈夫过世得早,留下她和小女儿相依为命。她厨艺了得,但是家中产业微薄,又因是个寡妇总受是非困扰,过得很不容易。 此番自卖自身,也是在外实在活不下去了。 周妙宛听了很是唏嘘,便留下了她。 —— 第二日,周妙宛依旧“亲手”做了吃食。 这回做的是杏仁酥酪。 当然,说是她亲手做,实则是凝夏找的食材,万嬷嬷动手准备的,而她只负责把酥酪放进食盒里。 不过时下贵女们所谓亲手制作也多是如此,真正自己沾手的少之又少,周妙宛也不觉脸红。 而且,若是之前,她很乐意为李文演洗手做羹汤,现在嘛…… 周妙宛提起食盒,掩去黯然的的眼色,往李文演的书房去。 他在府中时,十之八九都要待在那个小书房里,等她找到合适的时机,或许能在书房里找到一些印证她猜想的东西。 只是不能操之过急。 今日还是一样,周妙宛放了食盒,和李文演简单地聊了几句便走了,没有多留。 第三日、第四日也都是这样。 直到第五日,周妙宛走过曲折的石子路,越过竹林,却没有如往日那般看见照临在门口守着。 她心下一僵,直觉让她停住了脚步。 半个下午过去了,周妙宛坐在回廊的一角,靠着深红的栏杆都快要睡着了。 忽然,她昏沉的视线中出现了一角玄青的衣摆,周妙宛眼前一亮,起身向他打招呼:“景行!” 李文演的脚步停住了,继而快步走了过来,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的身上,目光中满是责备:“为何在这里瞌睡?” 周妙宛吸了吸鼻子,把他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一只冰冷的手从袖口探出,把藏在身后的食盒献宝似的提了出来。 “呐,这是我蒸的冰糖雪梨,”她揭开了食盒的盖子,见里头一点热气都没有了,立马懊恼起来:“冷透了,我这就去让人热一热。” 李文演看着她的动作,神情有一丝微妙的恍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来。 但他很快便敛去了恍惚的神色,目光中满是心疼:“你在这等了多久?” 周妙宛掰掰指头,“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我也不清楚,本来是想等你回来,正好可以让你尝上的,我也不是有意要等这么久的。” 李文演便道:“既然冷,去书房等我便是了。” 周妙宛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便垂下眸:“我怕我又会给你添乱。” “无妨的,你我夫妻一体,书房而已,进便进了,”李文演温柔地把她搂入怀中。 周妙宛仰起头看他,目光真诚:“那好呀,下次你若不在,我便把东西放到书房里,也省得吹冷了。” 李文演抬手,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都依你。” 得了他的首肯,周妙宛却没有操之过急,她还是会去送吃食,大多时候李文演是在的,偶尔他不在,她放下东西也就走了。 这般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眼看没几天便要离京,周妙宛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这日,久违的太阳出现了,空荡的书房里却还是冷冰冰的,周妙宛关上窗户,敞开书房的门——好看见屋外的情况,随后故意把带来的甜汤打翻在桌上。 她惊叫一声,再拿了布巾来假装收拾残局,耳朵一直听着外面是否有脚步声。 外头始终没人,只是偶尔会有微风卷起竹叶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于是,周妙宛卷起袖子,谨慎地拿起桌上的书翻了翻。 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她失望地放回原状,在书房里扫视一圈后,把目光投向了八斗橱。 说起来,这个橱子用作书柜未免太深了些,周妙宛心生狐疑,走近了去看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把目光又看向上面摆着的书籍。 李文演的藏书甚多,古籍典经数不胜数,还有许多颇有年头的卷轴,亦被收于纸筒里。 没有功夫一个个去查探,周妙宛定下心神,眼神注意到了其中一本。 《香山志异》?这不是讲山间精怪的话本吗,李文演怎也会看这样的书。 这本书周妙宛看过,记忆中并没有这么厚。 她心道奇怪,下意识便伸手去拿,结果一拿上手,就在书的侧边看到了信封的一角。 周妙宛陡然警觉,翻到了夹着信的那一页。 信封被拆开过,她的手指微颤,拿出了信封里微微泛黄的纸页。 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便让她如遭雷劈,整个人犹如被钉死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如雪,求个收藏嘤嘤嘤
第8章 囚鸟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笔锋凌然。 ——望山跑死马,好奇害死猫。 看到这句话,周妙宛捏着信纸的手忽然用力到指尖发白,她整个人猛得一颤,跌倒在地,从心底猝然爬升的恐惧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正是昼短夜长的时节,太阳已然西斜,阳光穿过门沿,把一道高大的身影投射在了地上。 灰暗的阴影步步逼近,直到和周妙宛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可找到想找的东西了?”他问。 周妙宛没想到李文演出现得这么突然,更不敢想他是压根没走还是刚刚回来,她只能勉力撑起笑容,佯装无事:“什么东西?我只是呆得太闲了,想找本书看看。” 李文演双眸微眯,目光扫到了桌上洒掉的那碗甜汤,赞道:“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他顿了顿,随后走得离周妙宛更近了些。 压迫性的气势让周妙宛有些战栗,猛然被抓包的恐惧却更胜一筹。他腰杆直挺着站在眼前,而她此刻瘫倒在地,实在不是一个可以体面对话的姿态。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在他的阴影里站起身。 李文演见了,颇为温和地俯下身,向她伸出了援手,示意她起来。 那是一双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和轩窗外的竹节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周妙宛一阵恍惚,她忽略掉这双手,自顾自撑着水曲柳的台面缓缓起身,目光游移:“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她想迈步绕开李文演,却发现这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岿然不动,一点要让开的意思也没有。 “宛儿把我的书房都弄乱了,”李文演的话不无责备:“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虽然两人都站着,但他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周妙宛依旧能感受到那居高临下的气势,她抬眼看他,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砰的一声,李文演把门关上了。 “你是什么意思?”周妙宛忽然绷得更紧了些。 相比于她肉眼可见的局促,李文演就要好整以暇得多了,甚至有心情地欣赏她变换的表情。 “没什么,不过想提醒你一句,”周妙宛退了几步,李文演此时便向她走了几步,连说的话亦是步步紧逼:“好奇心害死猫。” 从看到信上他写给她看的那句话后,周妙宛其实就已经反应过来,她的小把戏早就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破了。 她偏开头不欲看他,却被他捏着下巴强扭过脸来。 李文演如鹰似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她的眼睛,他不容许她走神,继续发问:“宛儿,你可找到想要的答案了?” 周妙宛想拿开他钳制她的手,未果,愤愤然道:“有啊,我看出来你的狼子野心了。” 听得“狼子野心”四个字,李文演竟笑了。 不同于往日他或温和或敷衍的笑,周妙宛毛骨悚然地感受到,或许这么久以来,只有这个笑是他发自真心的。 继而他的话印证了她的所想,他的话几乎称得上是大放厥词:“是啊,那最高的位置只该是我的。” 钳住她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了,周妙宛觉得难受,双手反抓住他作乱的那只手,试图让它松开。 她忍下被胁迫的不适,问他:“你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李文演没松手,眼里满是戏谑的意味:“不妨问,本王何时信了你。” 字字如刀,割得周妙宛的心钝痛,她咬着后槽牙开口:“这几日,你是都是故意在等我上钩,你早猜到我想干什么。” 李文演未置可否,只道:“左右最近闲来无事,有人愿唱这出戏,我自然洗耳恭听。” 他的鼻息逐渐靠近,像一阵风拂过周妙宛的颈窝,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急后退。 可地方就这么大,还能退到哪去? 周妙宛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质问他:“从头到尾,什么山盟海誓都是你的骗局!娶我只是为了谭家的势力吗?” 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李文演的表情似笑非笑:“不全是。” 周妙宛已经被他逼至了墙角,再也没有地方退了,她反倒更没了顾虑,心下更为沉静。 皇帝从未有意让李文演做太子,他也没有母家助力,这样的情形他想要继位,只有造反一条路。 造反…… 虽然她的一意孤行早让外祖父和她断绝了关系,可若李文演若真的举事,谭家肯定也会被殃及。 周妙宛心中百感交集,既胆寒又自责。 若谭家当真被牵连,那她就是罪魁祸首。 李文演始终注视着她,似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让我猜猜你此刻在想些什么?” “是在想……怎么和谭家人通风报信吗?还是在想,杀了我结束这一切便好了?” 李文演收回了掐在她下巴的手,玩味地笑了,玉石般冰冷的指尖在他刚留下的红痕上反复摩挲。 周妙宛不愿再看他,垂眸,狠狠扭过了头。 如他所言,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怎么会这样呢?她以为的真爱下竟是万丈深渊。 想及此,周妙宛捏紧了拳头,她怒斥李文演:“你这个小人!若还有点良心,就休了我。左右谭家早就将我扫地出门,你也不要妄想能得到谭家的兵权助益!” 说完后,她并没有看到李文演如她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那看戏般地作派。 他说:“离京前,宛儿还是不要乱走动了。” “你这是想软禁我。” “宛儿,我这是在保护你,小聪明用错了地方,会有很可怕的后果的,”李文演说:“难道我会把什么计划文书留在这空荡的书房里,专门等你来找吗?” 周妙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是她太天真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低估了李文演。 “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文演安抚道,而搭在她肩头的手却实实在在的用了几份力,威胁之意满满。 周妙宛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瞬,她便被李文演一个手刀击在了后颈,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周妙宛揉着酸痛的后颈,睁开了眼。 眼前所见还是那熟悉的卧房,熟悉的红木床,她心下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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