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呆,我听说……你家三郎可是来学堂了!你这又傻又笨的,可不就被比下去了!” “哼!”这歪嘴儿猴连自己都不如,他们俩顶多半斤八两,“这话也不知道是说出来臊谁呢?” 那歪嘴儿猴又岂是个吃亏的? “切!想得美,你也配跟我比?我就是不学这之乎者也,将来让我阿父给我捐个官,指不定比你老子以前混的还好!你呢,继承你老子的菜篮子?” 啪!学堂的正前方,董先生狠狠的将书摔在了桌子上!“杜林秀,你说说我刚才讲的那个字念什么?” 歪嘴儿猴一个趔趄,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一边手脚并用的扶好站稳,一边手忙脚乱的翻开书举到面前。 “这个……那个……这个字念……念……” 董先生更怒了!“你看看你,一天就知道上课捣乱!先生讲课也敢不听,刚讲完的字,那字分明曰:死!你连死都不会啊?” “呃,先生,我会死!我会死!” “哈哈哈哈哈!”此话一出是哄堂大笑。 搞的无夏道士差点没一句“无量天尊”破口而出!还好还好,险些暴露身份啊真是!
第5章 .风雨来 待得这一天的课业结束之后,董先生一抹嘴,又变成了无夏道士那副嘴脸。 看看窗外的景色,嗯……晚霞正红的浓郁,估计明日一早便会有雨。 然,不经意的一个回头,却发现一个总角的小童正扒着门框,眼巴巴的看着他呢。 “嘿嘿!小璇儿!快来!” 靖璇小的时候也听话,听闻她师傅叫了,立马‘蹬蹬蹬’的跑上前去,唯恐有一点差错,再惹得师父他老人家生气了。 师傅生气事小,倒时再不让乐三郎读书了,这正犯到乐吴氏的手里,人命关天呐。 “师傅~,请喝茶!” “哎哎哎,乖徒儿!真不愧是我姬无夏的入室弟子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无夏道士捋捋羊须,随后眼珠就是一转,“乖徒儿,你将今日为师所讲之《楚辞.七谏》,给为师诵上一段!” 靖璇诚惶诚恐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开始小声的背。 “高山崔巍兮,流水汤汤。死日将至兮,与麋鹿同坑。块兮鞠,当道宿。举世皆然兮,余将谁告?斥逐鸿鹄兮,近习鸱枭。斩伐橘柚兮,列树苦桃。便娟之修竹兮,寄生乎江潭。上葳蕤而防露兮,下泠泠而来风。孰知其不合兮,若竹柏之异心。往者不可及兮,来者不可待……” 靖璇越背诵,姬无夏脸上的笑意也就越浓,笑纹舒展就如同一朵巨大的矢车菊那般。 心想这娃娃真不愧为天降麒麟,虽舍其兄一天灵体有些可惜,但得其妹这麒麟子,他始均一派,至此也可谓是后继有人了。 “乖徒儿,明日师傅再授课时,便允你立于案侧研磨填纸,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为师的一番苦心呢!” “是,师傅。”见小靖璇乖乖的点头,无夏道士又是按耐不住,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再过几日,便是三月初三西王母的寿诞了,为师已应了乡长大人,将你扮成小麻姑,到时去为乡民们散谷米宝贝、金银锞子,积些福泽可好?” 小靖璇的眼里一瞬如星子入眸,吃吃的对着无夏笑着,“师傅~,有好吃的吗?” “无量天尊!应天授福于众,自然应无量天福寿!……好吃的,应有尽有!” 说着还调皮的眨眨眼,逗得那小娃咯咯直乐。 见天色渐黑,无夏终于是不舍的道了一句,“好了,天晚了,回家去吧!” “谢谢师傅~” 送走了乖徒弟,姬无夏这才感觉到满身的酸痛隐隐袭来。哎,也是站了一天了,真是可怜了他这把老骨头呦! 刚想用前肢代替后肢爬上那简易的吊床,却又听到咚咚的敲门声作响! 这搁谁谁耐烦啊!“谁——呀——” 又是咚咚咚三声…… “啧!”姬无夏很是无奈的爬下床去开门。 你就看那门开的瞬间,某道士立马就表演了一出千百年来经久不衰的绝学——变脸! 真没想到啊,他的小徒儿竟然又回来了! “嘿嘿,师傅~,我就是想问一下,入室弟子和孺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无夏:“……” 大概也就是‘你来了’和‘我累了’之间的关系吧。 …… 一阵恍惚中,梦中三年已过,快的连流沙飞逝都赶不及。 又是一年三月三,王母诞。 这一天,还不仅只是乐家集唯一发生的大事。据传言,麻姑献寿的这一日,恰逢乐家酒楼的少郎主,从京城返乡! 在一个人们只会做炸酱面和酱牛肉夹馒头的年代,一个发明了煎炒烹炸的酒楼是什么概念?自不必言说。 乐家小公子名乐诚,时年十岁整,父亲世代商贾之家,而母亲则本是出自书香名门的世家小姐,这次去京城,便是随母亲去拜访他表舅父,京兆尹大人去了! 哎,你别看这京兆尹官不小,可惜生不逢时。 据史书记载,公元418年,刘裕接受相国、总百揆、扬州牧的官职,以十郡建“宋国”,受封为宋公,并受九锡殊礼。 同年,刘裕命令手下王韶之,与晋安帝左右的侍从,偷偷给安帝喝慢性毒酒。 王韶之又趁着司马德文生病出宫的机会下手,彻底缢杀了安帝。 当时刘裕因为相信国师的预言,说这个皇帝死之后,晋朝还能出现一个皇帝,于是就瞎编了一个遗照,立司马德文为帝,即晋恭帝。 这朝廷都变天了!他一京兆尹,相国眼里芝麻小吏一般的角色,他还能抖得起来吗?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建康城可是京都啊! 试想在京都警察局局长的位子上,留用一个跟未来皇帝隔了个心眼的旧臣,恐怕那刘寄奴半夜梦醒了都能直接将卧榻给拆了! 所以说啊,失势离职什么的几乎已经成为了必然。 不过表舅父倒也是个极为讲究的人,眼瞧着自己就要大势已去,唯恐祸及家人。 事出当天,连夜就分派了两辆马车,将自己的妻儿与这对母子分两个方向同时送出城去。 而今回归故里,路程上便已是一月有余。
第6章 .半清明 乐家集内,此时正是民生沸腾,一片欢脱景象。 小靖璇被师傅带往龙王庙时,正巧看见乐记举家前往,迎接主母与小乐郎回乡。 靖璇眼看着那小乐郎蹦出马车,被高大的乐郎主一抱而起,随后便是乐家夫人,一位温婉可人又不失气魄的当家主母。 一家人在城门口,热切的互诉着思念之情,一时间也不知惹来了多少艳羡的目光。 无夏道士一侧目,看见那初见雏形的小女郎,落在了三五步以外,正一脸怔愣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家三口共聚天伦。姬无夏心里还挺不是滋味。 索性现在这小丫头身量着实矮小,想着也就一把将其抱起,让女娃坐在自己枯瘦的臂弯上,“走喽!” 给小靖璇惊得一张小嘴张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师傅。 突如其来的酸涩之感眦满了眼眶。 三两步间,龙王庙的庙祝与乡长已经迎了出来。无夏抱着靖璇一直到庙里面才算停下。 那庙祝还仔细的瞧了靖璇几眼,虽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每每见到这个女娃,总觉得与众不同,大抵是因为生的漂亮吧…… 每年都是那么些个彩头,替靖璇装扮起童子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预备分发的礼物甚至是用破旧的菜篮子分开盛放的。然而乡民们对此就是百看不厌,香花神女,谷米鲜桃,甜糕芽糖,金银锞子…… 说起来这些罕物就是过年节也未必能有。 整整筹备了一天,然真正开始还得是等到天大黑的夜晚。 上灯时分,自街尾忽然奏起了喜庆的唢呐,随即花灯亮起,各色的孔明灯错落有致的挤满了夜空,把灰蒙蒙的街道也照的大亮。 一时间万户家人推门而出,转眼游街彩车驾着一个硕大的寿桃,和一个……提菜篮子的白衣少女缓缓而来。 无夏道士悠悠然的坐在辕上赶车,就以那副,堪比刚从酒缸里爬出来的尊荣,一路招摇过市,直达闹市口! 有那么一瞬间,姬无夏的眼仿若突然清明,看向最高初的看台,然也只是一瞬。 随后照样眯起双眼,一边往嘴里各种花式的狂塞花生豆,一边看车那边的庙祝,人模人样的读诵八百年不变的酬神颂词: “三月初三,时逢西王母仙寿,众仙聚首,天降香华,众神捧酒起贺,麻姑献寿!” 话音刚落,只见最漂亮的那一大盏孔明灯,已在无夏与靖璇的合力托举下冉冉升起。 时,四处奏鸣声有如滂沱之雨,霹霹雳雳的忽然就热闹起来了! 当香花饮食一经抛散开来,百姓们高兴的一拥而上,满地的孩童笑闹声,年轻男女的欢呼声,妇孺老少的喝彩声,合着热烈的乐笛声。 靖璇一把一把的抛洒着篮子里的东西,过程中甚至有点气喘吁吁。 要不是师傅事先讲过,扮演神女时不能有太过超乎寻常的行为,她简直想把篮子,直接扣到那个挤在最前边的彪形大汉头上! 这还带边抢边吃的,胳膊一伸直接就填在嘴里,就因为他一个人,东西都扔不出去!为今天俩月没吃过饱饭了吧? 还好有无夏道士张开双臂护在了前面,就是架势不太好看,由于道袍的袖子太过于飘飘欲仙,手臂和肘关节扎在袖子外边,远瞅着就像俩干枯干枯的树杈子。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散发金银锞子的时候,锞子太少,不能保证每人都有,而且锞子值钱,不是谁都能视若过眼云烟的。 为此每年三月三之后,都有好几家子人,拖家带口的去里正家里打官司的! 等真把那一小篮子,偷偷从犄角旮旯拿出来的时候,靖璇眼看着她亲娘从人堆里一个猛子就炸出来了! 那破空而出之势! 这么多年了,姬无夏就想啊,书上所描述的罢孝悌,弃忠信,废礼义,除廉耻…… 都不足以形容乐吴氏此刻,那泛着绿光的双眼,真没招啊,每次都能刷新他的下限,也真是绝了! 这是乐家的惯例了,如若靖璇当晚没把锞子投向乐吴氏,那回家之后指定又是一顿毒打! 就是全扔过去了,也没见乐吴氏对这娃娃有一丁点的好颜色~ 至于后来,她忽然就看见了人堆里的小乐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然而由于不是噩梦,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应,所以云千并没有想醒来的欲望。 梦里,她还是年仅七岁的乐靖璇。 梦里,她看见那小乐郎被几个黑衣歹人追着,王母诞的庆典早已结束,师傅也不知上哪去了,她从彩车上,飘飘忽忽的就来到了这偏僻的窄巷里。 她只知道,情急之下,她救了那小乐郎。 她带着乐诚,在一条深幽的巷子里胡乱拐跑,猛地掀起一个大筐就将两人一起扣在了里面。 沙沙的急促脚步声过后,歹人全部都与他们擦肩而过。 她又掀起筐来,拉着乐诚的手往反方向跑。 迷蒙之中,她还记得自己告诉人家,“快走,我阿父是个捕头!”
第7章 .少年梦 意识再次清明之时,竟是12岁那年。 当时天还不大亮,靖璇被二姐乐倓起身的声响吵醒。 那时候乐倓还是个小美人胚子,人见人爱。见小妹已被自己吵醒,便简单的帮靖璇把衣裳披好。 “璇儿乖啊,阿姊今天第一次去三姨婆家学做牙婆,不能去晚的。等一下你把锅里的饭盛好给阿父阿娘,还要帮三郎把衣服穿好,明白了吗?” “姊姊你去吧,我会弄好的。” “乖了乖了!” 天哪噜,云千在梦里咂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乐三郎应该是比她大才对吧? 哥哥让妹妹帮忙穿衣服?!这还是个有手有脚的兄长吗? 然而梦境并没有因为云千的感叹,就停止接下来的发展。而事实证明,比穿衣服过分的事简直多了去了! 蹲在地上给他穿鞋子,站起来给他绾头发。俯仰之间一代大丫鬟俨然而生啊。 要按说,别人家里也没发生过这种事,主要是这不乐代实在不是念书的料嘛,两年以前就自动休学了。 家里现下就只剩下乐偃这么一个读书人,那还不得像公子一样供起来啊。 再说这几年靖璇在家里的地位,也真是有减无增。从小就又黑又瘦的,长大了以后更是骨瘦如柴。 这乃是标准的,一看就没人要的赔钱货啊,指不定将来还得从家里扣嫁妆出去。 她阿娘一心想着,只要把二女儿乐倓嫁个保靠的金龟婿,那他们一家也就不愁吃喝了! 至于命硬克人的小女儿,切,谁在乎家里多个随便使唤的丫鬟呢真是。 下午私塾授课之时,乡长突然有事,来将化名董先生的无夏道士给请走了。 由于走的匆匆,只来得及吩咐一干学生自行复习。 靖璇看着伏案苦读的众学子,心说念书这等大事,左右也与她不相干,由此便偷偷溜出了私塾,找那乐家子乐诚哥哥玩去了。 乐诚平日里也并不住在酒楼,而是距酒楼三百米外的乐宅里。宅子是个小二进,倒也不大,只比普通毛坯要宽阔一点,装饰却好是富贵。 自从乐诚十岁那年,靖璇无意间救了他,两个娃娃倒也无故亲近起来。 只是毕竟身份地位悬殊,也不好成日总是厮混在一起,便暗地里约了暗号,有空在山坡那里玩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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