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带我一起走吧!”红拂倔强的说到,然后低头伸手掰着手指头:“我会洗衣服,煮粥,还能给公子跑腿……” 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丫鬟,燕寻轻轻垂下眼睑,摸着鼻子僵笑道:“那便,一起走吧……” “真的?!”红拂惊喜的看着燕寻,见到燕寻轻轻颔首,顿时喜不自胜,麻利的收拾好碗筷,蹬蹬蹬跑下了楼。 她要把公子的衣裳洗出来,这几天分着晾干。还要多带一点首饰细软,这些年她也攒了不少银子。自己缝的布偶小人也要带上,她是照公子的样子缝的,虽然没有公子那么好看,但没有它自己是睡不着的。还得…… 小丫鬟一件又一件的想着,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傻笑。 要不要带油纸伞呢?下山那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第8章 黄鹤一去不复返 “呦!” 高扬的鹤鸣声穿入九霄,经久不绝。 蜀山青云坪上,一只约莫有成人等高的白翎鹤时不时舒展着翅羽,一双青翠如碧石般的鹤瞳雀跃的张望着远方,似乎已然有些焦急,耐不住性子轻轻鸣叫。 “青儿。”林清徽轻斥一声,转首皱着眉头看向沿青阶缓缓而来的燕寻:“只有你一人?” “不然呢?”燕寻哈欠连天的摇了摇轮椅,抬起眼皮瞥了林清徽一眼,连半点客气都欠奉。林清徽也不介意,反倒是颇为好奇的问道:“你的小侍女呢?” 他记得自己上次奉命去找燕寻的时候,燕寻身边跟着一个模样清丽的小侍女,开口便呵斥了他这个执法弟子,转过脸却对眼前这惫懒货一副乖巧的样子。 无法无天、倔强执拗…… 这些都是林清徽对那个小侍女持有的印象。 然而今日燕寻离去之日,却似乎并没有随身带着那个小侍女。 “她不是侍女。”燕寻坐在林清徽身旁轻轻撑着脑袋,比林清徽低了足足小半个身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自从在剑狱峰捡回一条命之后就格外的疲乏慵懒。半晌后,似乎没得到林清徽的回应,又自说自话的道:“大概还在被窝里睡觉吧……” 青云坪微风徐徐,仙鹤青儿无聊的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燕寻和林清徽两人静默无言。 “哟!” 倏忽间,一只同样白翎青瞳的仙鹤舒展长翅乘风而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林师兄!”从仙鹤背上翻下来一名器宇轩昂的少年,发冠高高竖起,显得身形欣长。见到林清徽和燕寻两人,神色一喜,快步走来:“这位,想必便是燕兄吧?” 燕寻眉梢轻挑,抬眸有些奇怪的看向那人:“你认识我?” “燕兄一日连叩剑狱八关的事迹早已在这蜀山上广为流传,闻者无不说声佩服,又有何人不晓?”那人揖了一揖,含笑道:“在下赵净明,对燕兄早就想见上一面了。” 燕寻撇了撇嘴角,倒是有些不在意:“有什么好见的,赵兄也看到了,一个被灰溜溜的赶下蜀山的废人而已……” “此言谬以!”赵净明神色一肃,朗声道:“蜀山剑阁上下数百名弟子,又有哪个如燕兄一般连破剑狱八关?!非是大智慧、大毅力者所不可!况且燕兄只是限于先天之憾,倘若燕兄是废人,那这剑阁恐怕尽是一堆顽石草包!” 燕寻看着赵净明熠熠的双眸,神情不似作伪,这一番话皆是出自本心!蓦然对眼前这人油然升起了几分好感! 而林清徽听得赵净明的一番话差点被口水呛住,什么叫“这剑阁恐怕尽是一堆顽石草包”?!于是重重的咳了一声,对着这口无遮拦的小师弟问询道:“净明,苍古呢?不是说好两人一并而来么?” “哦,哦!”听到林清徽的询问,赵净明双眸一清方知自己失态了,转首对着林清徽揖身道:“秉林师兄,李苍谷被师尊叫走了,好像是另有任务。” “嗯。”林清徽轻轻点头,也不意外:“那便将掌门师伯说的手信和口谕给我罢,我这就带燕寻启程了。” “是。” 赵净明叹息般望了一眼燕寻,这才从怀中摸索出一封雪白的信笺:“掌门师伯口谕,经蜀山商议,策令燕寻前往青州襄阳城一文当铺,终身不得回蜀山!鉴于燕寻行动不便,代由执法弟子林清徽乘鹤相送,完成任务后即返!” “一文当铺?”林清徽接过信笺,轻轻一掂便已了然,抬头漫不经心的问道:“是稷下学宫的那间一文当铺?” 赵净明点点头:“毕竟白爷死的不清不明,燕兄这一脉危机犹存,而眼下离开了蜀山又难以保全自身。而夫子早年欠了蜀山一个人情,看了此信,必可保燕兄一生无虞!” 燕寻听着两人说的话,三句有两句都是他不懂的,听得一头雾水,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口问道:“那个,稷下学宫是什么?夫子又是谁?” “倒是忘了你自小从未出过蜀山……”林清徽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遥望向天际:“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等你到了就自然明白了,而夫子……” 林清徽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最后轻轻摩挲着仙鹤青儿的小脑袋,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是这个江湖里最讲道理,也是最不讲道理的人。 …… 窗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下来,顺着窗沿,流淌到小侍女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小侍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睫毛扑闪,悠悠醒转。 “唔……”小侍女从被窝里坐起身,一头青丝滑落披散在肩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门口只觉得有些奇怪,往日公子都会嚷着敲自己的房门让自己做饭的,今日怎的这般安静? 看了看日光,大概是…… 午时?! 小侍女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匆匆忙忙系好衣衫,套了一件小衫便跳下床,吱悠一声推开陈旧的木门! “呼……” 一阵暖风徐徐迎面而来,和着满院的阳光落在小侍女的脸上,甚至不需细嗅便能闻道一股晒过阳光的花叶香……小侍女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院里那道披着一身红霞的身影,轻轻瘪了瘪嘴角…… “你醒了?” 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小侍女张了张嘴,发现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于是只好拼命地点头。 红衣女子叹息一声,眼里的不忍一闪而逝:“他走了。” 小侍女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屋内,门也没关,看起来就如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红衣女子看着小侍女纤瘦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终是轻轻迈步跟了上去。 屋内陈设虽老旧,但却被小侍女收拾的井井有条,让人由衷的感到一种温馨的感觉。红衣女子看着小侍女忙忙碌碌的开始叠被子,打水,擦桌子,又把一个小小的花包袱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将里面的东西一样又一样的拿出来,放置好。 缝了又补的旧衣裳、款式老旧又土鳖的首饰、只有鸡蛋大小的钱囊、一只丑丑的小布偶,还有一柄泛新的油纸伞。 红衣女子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但看起来小侍女对每一件都视若珍宝,擦了又擦,摆了又摆…… “本来对于他是否离开蜀山还尚有定夺,但他三天前用一个成为蜀山内门弟子的机会,换了自己终身不入蜀山的约定。”红衣女子轻轻走过去,按住小侍女肩膀,明显的感觉到手中削瘦的肩膀轻轻一颤。 小侍女鼓着腮帮,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忍住,忍住……但却还是难以抑制的鼻子一酸,睫毛轻轻蒲扇,两颗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 “好孩子,想哭便哭吧……” 刹那间,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汹涌决堤,泪如雨下。
第9章 一文当铺(上) 高空之上,身旁狂风猎猎,恍若伸手便能掬起一团流云。燕寻俯瞰着身下一闪而过的重重山峦,不禁思绪翻涌微微失神…… “放不下心?”林清徽蓦然出声。 他本就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自然是能看得出燕寻有些恍惚的,而在蜀山上,也只有那么一位能让燕寻如此心事重重,并不难猜。 燕寻坐在林清徽的身前,滑稽的抱着青儿的长颈,回头有些诧异的看向林清徽,有些搞不懂林清徽怎么会主动向他搭话。 “我见你不断地回头向蜀山的方向张望。”林清徽神色淡然的说着,平静的犹如一口无波老井,与其说是在向燕寻解释,其实更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蜀山,虽然在那里的记忆算不上是美好,但多少还是有些眷恋的吧。”燕寻耸了耸肩,思绪又飘到了那方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的小院子里。放在房间里的衣服好像没有洗,临走时桌子上面好像还落了灰,院子的大门许是忘记带上了,也不知道红拂发现了没有…… “若是真的眷恋,你便不会做出那样的交换。你应是知道的,掌门于你有愧,即便大部分长老们反对,也定会力排众议留你在蜀山。”林清徽毫不留情的揭穿燕寻的谎言。 “也许吧。”燕寻摸着鼻子笑了笑:“掌门啊,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再说,蜀山未必适合我。” “蜀山若是不适合你,你也不必去叩剑关,所以你还是在说谎。”说着林清徽微微摇头:“满口谎言,真是想不通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做到剑心通明的……” 燕寻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我可从未说过自己剑心通明,再说,做个普通人也挺好。” “值得么?”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燕寻低喃一声,遥望着蜀山的方向紧紧抿了抿嘴唇,蜀山坐忘峰早已被眼前的云海淹没,想着那座破旧但温馨的小院,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世间的所有事若都以值得与不值得来衡量,那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仙鹤一声轻鸣,纵身穿过滔滔云海,林清徽看着眼前乱发当风的俊美少年沉默了良久,终是归于一声叹息…… 青州近海而居,风烟俱净,湖川秀丽缈碧成韵,在大秦王朝亦是天下独绝。荆州与青州毗邻,自是不远。白鹤于飞,一日便已到了青州地界。 大秦王朝九州三十六府,每府下又并设三到五城不等,灵明府傍襄阳城为中心而建,而稷下学宫便是坐落于此。 “哟!” “哟!” 两只白鹤双双啼叫了一声,在城外轻轻盘旋而落,恍若仙人谪落红尘,说不出的浩渺仙风。 燕寻趴在白鹤背上,看着林清徽和赵净明翻身而下牵着白鹤向城门走去,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我有点后悔把轮椅留在蜀山了……” 林清徽头也没回,语气平静无比:“无妨,襄阳城极尽富饶,我此前也来过几次。待将你安置妥当,我便在城中寻鲁阁再造一部轮椅便是。” 燕寻看着昏黄的天色,想着轮椅的方便叹气道:“只是用了好些年,用着习惯了,看你一副没有过买轮椅的样子,也不知道你选的硌不硌腰。” 林清徽也不理会燕寻的抱怨,气度洒脱领着白鹤青儿进了城,只当是耳边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斜阳西落,昏黄的残阳洒入古城的光景中,恍如隔世。 襄阳自大秦建国以来,便是繁华富饶之地,牙街两旁人行穿织接踵,商铺来往不息,酒肆旌旗一如鱼龙舞,更有靥笑烟花之地满楼红袖招展,刚入城的燕寻一时间竟看花了眼。 燕寻吞了吞口水,抱着仙鹤青儿的长颈看这锦簇红尘之景,沉静已久的心突然又活跃了起来。虽说在前世看惯了车水马龙,但在幽僻的蜀山上活了数年,如今再次看到眼前的红尘鼎沸,饶是他养性已久,也不禁心神激荡! 这特么才是古代啊! 见鬼的听雨烹茶!见鬼的满屋子道藏!见鬼的空山不见人! 只可惜这不是种田流的世界,而是一个武侠世界,武道为尊!且不说自己还身负血海深仇,就单单说自己这先天残废的双腿,也怕是与这种生活无缘了……不然的话,当个纨绔子弟,没事溜溜鸟,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在鼓弄鼓弄权谋,坐看风云起,顺便当当历史的见证人,小日子美滋滋! 燕寻悲催的看着前方领着白鹤的悠然白衣少年,满腹不甘化作巍然一叹。 去他妈的江湖! 路旁买花的小姑娘看着这三个奇怪的人领着两只白鹤招摇过市,一路穿过柳湖街,进了稷下学宫那座气派的玉石牌坊,渐渐的看不见背影,于是又转过头继续编着花环。 虽然过往的江湖人很多,但像这样的组合她还是头一次见。 两名白衣不染的轩昂少年领着白鹤,看起来是大门派的弟子,但她对江湖知之甚少,平日都是听讲评书的老头说些零零散散的,也分不清是哪一派的…… 不过能跟稷下学宫有关系的,应该是名门正派吧! 还有,那趴在白鹤背上的女子长得真美啊……她曾远远地看过金凤楼的头牌凤仙儿,便是那种平日受到豪客才子们奉迎追捧的女子,也是不如那白鹤上面的女子美的。若是自己也有那样的美貌,就不用在这里编花环了,说不定还能嫁给城西钱员外的公子,当个少奶奶! 小姑娘美滋滋的想着,手里的动作却未停,片刻就编好了一个花环,放到架子上。 “买花咯!” 稷下学宫,天街,西 “到了。”林清徽辨析着眼前这间小铺子的招牌,一文当铺四个字也不知是谁写就,狂草一蹴便已挥墨而终,虽是意味无穷,但却让人分辨不清。也幸亏林清徽学识渊源,才算勉强分辨出这四个大字。 “我去敲门。”林清徽的话很少,但看得出来对待凡事都很认真,一路上无论大事小事大抵皆是亲躬而行,便是赵净明也仅仅起到了探路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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