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膳时,赵堰再怎还是问了宋檀一句。 该说不说,这饭是必须得吃的。 宋檀摇摇头,“不想吃。” 她说出的话来,声音小得可怜,也虚弱得很,不知道的人恐怕还当真会以为她是病了。 “有肉呢。”赵堰补充。 “还是不想吃,没胃口。”宋檀又摇了摇头,听见属于赵堰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她索性抬起了一只手臂横在眼前,完全一副见也不想见。 赵堰咋舌,“鸡腿,老香了。” “不吃就是不吃!” 宋檀被问烦,蹭地坐起来,对着赵堰吼出这么一句,心中实则想的却是,“这么大个人,这么大一双眼睛,难不成还看不出来她这是心情不好?她九岁小弟的眼力见都要比他的好!” 要不怎么说赵堰性子粗糙呢,被宋檀这么一说后,他所做的,也就只是用右脚尖勾了一张圆木凳过来,再抱着碗筷大喇喇地一坐,自个儿拿了一只鸡腿啃着。 “你爱吃不吃。”赵堰看也不看宋檀地道,为舒服,他翘起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从今早儿起,宋檀其实未曾吃过任何的东西,这会儿嘴虽倔,可肚子不饿到底是假的。 她别了头过去,势必坚决不朝赵堰那儿看一眼,不看就不会想吃了。 做人得有骨气!说了不吃就不吃。 赵堰的厨艺好,此刻饭菜香味萦绕整间屋子,何况他还是当着宋檀的面自顾自地啃鸡腿,嘴里不时发出的二三咀嚼声,更是放大了香味的诱人。 宋檀肚子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道咕咕声,响声格外异常清晰地落了两人的耳。 宋檀羞愤欲死,脸色涨得通红,立马钻到了被褥之中。 “你出去!”宋檀在被中含泪咬着唇道,这一天天的,她都是过得什么日子啊。 “我又怎么你了?”赵堰重重将碗一搁,也来了点脾气,“老子养只病猫儿都比你强。” 紧接着,“砰”的一声传来,是房门被人摔得关上了的声音。 躲在被中的宋檀迟迟不愿出来,身子越往下缩去,双腿也蜷缩起来,像是将自己关进了一个壳儿里。 脸都没了,她还出去做什么。 宋檀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在被褥中画着圈,爹和娘也没有想过来寻她,她是更不可能再一个人回去的,难不成还当真要跟着这莽夫过一辈子? 宋檀越想,越是觉得没前途。 憋屈的、无力的、昏暗的没前途!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天都完全黑了,宋檀最后实在抵不住肚子饿,想着此时赵堰不在,她起来偷偷吃两口饭,再重新躺回来,应该没事的吧。 宋檀从被中探出一颗脑袋,左右瞧了瞧房中确实再无一人后,壮着胆子急速掀开被角,小跑至圆桌前,端起赵堰留下的碗筷,扒着碗里早已冷却掉的饭菜。 人饿到极处,是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的。宋檀亦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着饭菜,只想着快些多吃,别待会儿赵堰回来了,她还两口都没有吃到。 就在宋檀的腮帮子塞得圆鼓鼓之时,“砰”的一声,屋门一下子被人从外给推开。 赵堰站在房门口,大笑:“我就说,哪儿有人可以做到连饭都不吃的,你就给我装吧,装吧,真是矫情。” “我还给你备的是一个时辰呢,啧啧,没想宋大小姐连半个时辰也坚持不到。” 赵堰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了来。 宋檀脸上好不容易才消退了的红,此刻刷刷刷地又腾了上来,脖子也跟着红了一大截。 手里的碗筷是放下不对,不放下也不对。 嘴里还包着一团饭呢,宋檀意识到后,一紧张,呛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喷出不少饭粒。 赵堰再看了眼桌底下宋檀光着的双足,意味深长道:“亏得你还嫌弃我呢,也不看看你自个儿?” 什么叫翻身,这就叫翻身! 赵堰唇角边裂开的弧度比宋檀哭丧着小脸的程度都还要大,为证自己的无私,他倒了杯热水塞到宋檀的手中,道:“想吃饭就好好吃呗,还跟个做贼的像什么样儿?” 宋檀逼着自己咽下嘴里的饭菜,轻放下碗筷,强装镇定,“我吃好了。” 她始终牢记,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只能是赵堰,桌下未穿鞋袜的一双玉足悄悄往裙摆里藏了藏。 “就这么点?猫儿的胃都比你的大。”赵堰指着碗里剩了好些的饭道,这确实还不如他养一只猫呢。 “女子本就吃得要少一些。”宋檀还在强装着一本正经,手心里早已溢出了一层薄汗。 “行行行,这可是你说的。”赵堰不想与宋檀多计较,端起碗筷便准备出去洗净。 赵堰将将要踏出门口时,宋檀再也坐不住木凳,提起裙直奔床榻而去。 她再没脸见人了啊。 赵堰忽想起自己好像还有点儿东西忘了拿,他转了个身,正想回来找一找,怎想恰撞见宋檀扑到在床榻上,一双手使劲儿地捶着被褥。 撒泼的样儿比周浦和那小子养的小狗还凶。 “咳咳。”赵堰故意让宋檀听见。 宋檀绝望之际闭上眼,动作如同被定格住,再也不动一下,亦不回一次头,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赵堰不屑轻笑两声,拿上东西出了门,告诉自己不要同妇人多计较。 房门再次被合上的那刻,宋檀才宛如重获新生。 - 当夜落了雷雨,夏日雨势来得急,来得猛。 伴随着隆隆声,沉睡中的宋檀仿佛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梦魇之中。 一会儿是小时娘从来不会对她笑,淡漠着从她身侧走过去抱起二弟的模样;一会儿是她受了委屈跑到房角躲起来时,爹笑着来寻她,抱起她耐心哄着的模样;一会儿又是爹和娘站在一起,狠狠瞪着她,说不要她了的模样;一会儿又是白日里赵堰和妇人讲过的那件故事。 混乱场景一幕幕走马观花似地从脑中循环闪过,宋檀于睡梦中下意识攥紧了拳,却是怎么都醒不过来,枕边被泪水浸湿了一大块儿。 赵堰发现宋檀的异常已是在后半夜。 他望着宋檀被汗水浸湿的发际线,拍了拍她的脸,“宋檀?宋檀?” 宋檀的眼睛始终沉沉闭着,嘴唇小幅度地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话。 赵堰俯下身,耳朵贴着宋檀的唇,在宋檀说出第三遍话时,他才听清宋檀到底唤的是什么。 面对着宋檀嘴里吐出的“爹”字。 赵堰直道:“我不是你爹。” 宋檀还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赵堰想了想,伸手在她的额上试探了下。 手背上传来的滚烫热意将赵堰吓得够呛。 “不是吧,你还真当这般弱?” 赵堰这下不敢马虎,扶起宋檀,将人给唤醒。 宋檀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晃晃的瞧见个赵堰的影子。 要是,要是没有赵堰,是不是说不定她也就走不到这一步来了? 宋檀伸出手,在赵堰的胳膊上捏了把,默默垂泪得那叫个可怜。 “怎么了?”赵堰紧张问。 宋檀神志不清地眨了眨眼,“我难受。” “哪儿难受了?”赵堰再问,并上下看了看宋檀是否是有个什么不妥的地方。 宋檀在赵堰的目光下像个小孩儿般地扯了扯衣襟,委屈道:“哪哪儿都难受。” 赵堰无语。 宋檀又艰难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尤其是这儿,我可难受了,它也可疼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来晚了,可能这两天的更新都得在晚上12点左右了。感谢在2022-04-25 00:16:37~2022-04-26 00: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日茉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吃糖 要是旁人这般作,赵堰说不定一巴掌就给招呼上去了,他实在地、着实地觉得没眼看。 但眼前这人,他却是确实没法了。 “等着。”赵堰咬了咬后槽牙。 宋檀望着赵堰将要出门去的背景,呆呆问:“你要去哪儿?” 她都这般难受了,他还要走?难不成同她爹娘一样,也是不要她了? 果然,男人的嘴,惯会的骗人。 什么会让她吃肉,什么可以和他说,不过都是一时兴起,说说的罢了,哪儿能值得当真。 一时之间,宋檀脑内莫须有的情绪可谓是千转百回,想得老多了,好似赵堰这人脸上明白白的写着“负心汉”三字。 赵堰瞥见宋檀双眸中含着的硕大泪珠,一字一句咬牙道:“伺候你,总可以了吧。” “我也没说要你伺候的。”宋檀垂眸小声道,怎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这般不中听呢。 过了半晌,赵堰打了一盆凉水进来,看了眼跟个病猫似的宋檀,拧干手中的湿帕后,“啪”的一声盖在宋檀的额上,“你可闭嘴吧。” 宋檀动了动唇,奈何喉中刺痛,话说不出来,她只得闭上了嘴。 凉帕在额上过了一遍又一遍,宋檀额上的温度依旧不减,隐隐的还有着愈发烫人的趋势。 赵堰将帕子一甩,瞧了下屋外方吐鱼肚白的天,嘴里低声吐出二字。 宋檀眼睛闭得紧,像是什么意识也没有了,就只眼睫不时微微颤动两下,颈侧的位置,泛出两三滴的冷汗。 一会儿又是烫,一会儿又是冷的,赵堰都不知道宋檀是想搁这儿给他闹哪儿样。 他再次拍了拍宋檀的脸,“等我。” 宋檀没怎么听明白,她试着抬起手臂,没想尽是徒劳,连眼皮也睁不开,又何谈还能大动作,她只是再听见了赵堰向外跑去的脚步声。 - 赵堰将大夫请回来时,天都还没大亮。 蓄有花白胡子的刘大夫背着药箱跑在赵堰的身后,他的年纪大了,跑不了多长时间,短短一程路,这会儿他已经是气喘吁吁,累得不行。 半个时辰前,刘大夫在家中好好的睡着觉,被屋外一阵急促大力的敲门声惊醒,他再出门听赵堰描述一番,当真是以为了赵堰家中的那位人生了大病,这不,立马收拾收拾背上药箱就跟着赵堰过来了。 医者仁心,能快一些救人最好不过,病可是拖不得的。 刘大夫一路上想的便是这句,是以半分都未耽搁。 然而,当刘大夫跟着赵堰进了门,看见宋檀的那刻,他是万分想将药箱子摔在赵堰的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出了大事儿了?人都被烧晕了?再稍晚一步人就要没了?”刘大夫一会儿指指宋檀,一会儿再指指赵堰,他只要一想起半个时辰前赵堰的夸大形容,就气得发抖。 赵堰认真,“是啊,她都说胡话了。” 还管他叫爹来着了。 刘大夫足足深吸好几口气,算是不与赵堰计较此事了,但他一转身,看见宋檀身上盖着的两层被褥时,又气得差点跳起来,“天儿这么热,你给人盖这么多,不怕将人给捂死了?” “我摸她身上冰的嘛,就想着多给她盖一盖了。”赵堰抱起宋檀身上最上的一床被褥,再一摸宋檀的手时,热得他都以为自己是摸着了个手炉,赶忙又将剩下的那床被褥给掀了。 刘大夫坐下替宋檀仔细把脉,捋着胡子说:“她这只是简单的着了凉,白日里太阳盛,晚上又刮大风下大雨的,天变得太快,着凉很正常。” “就没了?”赵堰问。 “你还希望有什么?”刘大夫呵了一声。 赵堰摸摸鼻尖,不再吭声。 刘大夫看完后,留下一张药方,再嘱咐赵堰几句,便离开了。 - 白日里,宋檀好了许多,除去喉咙仍有点儿痛,别的没什么大碍了。 赵堰恰熬好药,端着药碗走进来,递到宋檀面前。 “昨日,你是想去等你爹娘?”他问。 昨日自两人回来,赵堰没有开口问过宋檀任何一句,现在过了好几个时辰,他猜也该猜到了。 不然为何她能足足在镇口哪儿坐上好几个时辰,搞得他们还以为她是要投井不想活了。 宋檀接过药碗,微不可微地点了下头。 赵堰语重,“你这不是傻嘛,你想见你爹娘,自己回去不就好了,你干等着,他们也不知道你在等他们啊。” “我为什么要回去,明明是他们先不要我的。”宋檀当即反驳,话说得快了,喉咙又一阵一阵地疼。 “那你为什么偏还要等他们?这不自个儿矛盾么?” 宋檀端着药碗的手指缩紧,好不容易才干净的眼眸,隐约间又有了些水意。 赵堰弯了腰,瞧见宋檀要落泪不落泪的模样,皱眉道:“你怎么又哭了?” “你不懂。”宋檀吸了吸鼻子,望着药碗里褐色的药汁道。 “好好好,我不懂,我不懂行了吧。”赵堰连连应声,末了,他拍了拍宋檀的脑袋,笑道:“快点儿喝药吧,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宋檀晃了晃脑袋,躲开赵堰的手,抬起头瞪着他,“你别碰我的头。” “喝你的药吧。”赵堰不以为意缩回手,丝毫没有任何的怒意。 宋檀望着赵堰唇角边上漾起的弧度,愣了两三秒,继而淡淡垂下眸,仍是盯着碗里还尚还冒着热气的药,鼻尖止不住发酸。 其实,说真的,已有了好多年没人再这般对她好过。 小时,她在娘那儿从来都是得不到任何多余的神色,不管她做什么事情,好的,亦或是坏的,娘从来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只会对两个弟弟好,而待她向来是漠然,可偏偏漠然才最是伤人,好似她不是娘亲生的一样。 只有爹会笑着耐心哄她,他知晓娘不喜她,自也多给了很多很多的父爱,爹待她总是慈爱居多。就像她七岁那年,在娘那边受了气,一个人偷偷地跑出了府,蹲在街角处不愿回家时,爹会带着糖丸来寻她,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叫她不要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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