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我带着娘与你分头逃命,各自给对方一条活路。”余蔓字字清晰,目光坚决及肯定,“活,我们终会有重聚的那一天,死......” “待来日你重振旗鼓,兵马壮大,屠尽闻人氏为娘和我报仇雪恨!” “老三!别磨磨蹭蹭,上马!”尤母也发了狠心,强硬的推尤晦上马。 尤晦双目血红,只得上马,他不敢再看尤母和余蔓一眼,仰天发出一声嘶吼,“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随尤晦突围的不到一百人,剩下的尤家军还在城中做殊死抵抗,为主将拖延时间。 看着眼前奔走的兵马,余蔓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不禁紧张的心蹦蹦直跳,得胜焦躁的对余蔓狂吠,好像再问“你怎么不赶紧跟我们走”。 韩清唤住得胜,在经过余蔓身前时,顿了顿,眼含担忧,乱世中女人比男人好活,但活下来的代价...... 去年他为令君迎亲,护送余蔓走过长长的出嫁路,没想到竟是送余蔓早早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夫人,西门突围。”韩清在马上对余蔓说。 既然不能一起走,那么就只能帮她到这儿了,说罢,韩清便拍马去追队伍了,远远地抛下一句,又马上破碎在犬吠马鸣之中。 “夫人,保重。” 待尤府后门的将士走得差不多了,余蔓“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剑,抖了抖腕子,对尤母扬扬下巴。 “娘,该咱们跑了。” “往哪儿跑啊?”尤母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西城门。”韩清不是说了吗,西城门突围。 尤母贫苦出身,从小就做农活,丈夫发达后手脚也一直勤快,身子骨硬实,跑两步根本不是问题,加上现在是在逃命,更是动如脱兔,余蔓拉着她跑,都没用力就能跟得上。 快到西城门时,余蔓远远地看过去,西城门已经开了,长勺的百姓正一窝蜂的往城外涌,尤晦应该已经领兵杀出去了。 “娘,你怕死人吗?”余蔓没有挤进难民堆里出城,而是拉着尤母先躲在巷子里的墙根下暗中观察,她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也没有乱军之中逃命的经验,想活命,只能机灵惊醒点,随机应变,剩下的就看天了。 “娘不怕,以前老家那边打过仗,我还翻过尸体哩!”尤母跑了一路,目睹了路上的重重,见余蔓一个孩子都不怕,她活了一把年纪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索性把心一横。
第9章 问路 余蔓笑了笑,边从身上撕下布条将右手和剑绑在一起,边对尤母说:“娘,外面可乱了,路也不平,咱们可千万要注意脚下,摔倒了就麻烦了。” “知道,蔓儿你尽管往前跑,为娘肯定能跟上你。”尤母手里举着把砍刀,哼哧道,刀是她刚才在路边捡得。 “娘,刀沉会跑不快的,快扔了。”余蔓好笑地拿过尤母手里的砍刀,扔到一边。 赶上最后一波人流,余蔓和尤母手挽着手趁着蒙蒙亮的天色出了城,万幸的是西门城外的阶州军零零散散,主力并没有集中在这里,亦或是都追逃跑的尤家残部去了。 长勺逃出来的老百姓抱成团没命的往西跑,他们也不知道尤家军往哪儿去了,但既然从西边出来的,那就往西跑吧,正好西边有个阪泉县。 只是这样能专心逃命的时光没过多久,天已大亮时,一队追击尤晦未得的阶州人马败兴而回,与长勺的难民碰个正着,便兴奋地大叫着纵马冲进人群,肆意践踏屠杀以泄心头不快,一时间绝望地尖叫迭起,难民四散奔逃,躲避铁蹄与屠杀。 余蔓和尤母怕被人认出来是尤家夫人,虽然她们现在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但还是远远地跟在人群后面,没有凑上去抱团,所以势头不对,还没波及到她们,她们就最先跑了。 往哪儿跑总能撞上阶州军,期间好几次余蔓都能感觉得到刀刃离头皮也就一寸的距离,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还手,她在地上跑,敌在马上追,较量起来她处劣势,出其不意用剑卷了刀将人拉下马解决掉,第一次能行,第二次就不好说了,而且,还手就意味着停留,在周围不只一个阶州军的情况下,她成功的还手一次,立刻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候被一群人追她可敌不过。 直到日头高升,才终于看不到敌兵了,一起从长勺出来的难民早就跑散了,余蔓放眼望去就她和尤母两个活人,地上三两步就是一具尸体、残肢断臂,还有各种兵器,估计她们是跑到之前的战场上了。 余蔓脱了力,握剑的手都是突突的,跑到这里时,还有个骑兵追着她和尤母不放,好像是想抓她,余蔓知道尤母可能跑不动了,便骤然发难,卷了伸过来的长刀,骑兵被卷得歪了身子,余蔓趁机跃起飞出一脚将人踢下马,一剑捅了脖子,后面有四个步兵本来远远地跟在骑兵后面,想等骑兵得手他们好分杯羹,见次状便围了上来,余蔓也不跑了,迎难而上,连杀四人,除了一身血,她毫发无损。 “娘,这是哪儿边?” 尤母搀着余蔓,边走边给余蔓擦脸上的血,答:“南边。” 余蔓思绪转得飞快,脚下也不敢停,嗖嗖地疾走,半晌,她斟酌道:“咱们去杞县,如果那儿安全就留在那儿打听三弟,等三弟安顿好了,咱们再去寻他。” “行。”尤母应得干脆,她见余蔓的手终于不抖了,嘴唇也不哆嗦了,也就放心了,剩下的什么去哪儿去做什么,她都听余蔓的。 “娘!”余蔓突然就精神了,指着前面欢喜地叫道:“你看,有马车!” 前面有辆马车,应该是运送军需用的,没有车厢,就光秃秃的一个车板,不知什么原因被丢弃遗忘在这儿,这对余蔓和尤母来说无异于天降的好东西。 余蔓兴冲冲的来到马车前,牵着马笼头走了两步,恍然想起什么,整个人一僵,弱弱地问尤母道:“娘,你会赶车吗?” 她不会赶车,倒可以把马卸下来骑,可尤母骑不了马,而且骑马也很累。 尤母搓了搓手,道:“会赶驴车。” 这个答案真是意外惊喜,余蔓欢呼一声,往车板上一躺,枕着手臂就不动弹了,尤母折了根树枝当鞭子,啪地往马屁股上一抽,马儿拉着车哒哒地跑了起来。 余蔓翻了个身,仰面朝着蓝天,惬意地吐了口气,她现在心也不跳,腿也不软,手也不抖了,好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其实就是缺乏锻炼,凭她的实力解决那几个兵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之所以弄成病恹恹的模样,有一大部分都是被一系列场面吓得,自己吓自己给吓怕了。 尤母边赶车边慈爱地摩挲着余蔓的小腿,劫后重见天日的时光每时每刻都异常美好,尤母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路过溪流,余蔓拿水囊下去灌水,尤母洗她换下来的血衣,离开战场前,她们捡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水囊、弓箭、皮甲等等。 正值夕阳西下,她们索性就在溪边生火,余蔓拿着弓箭不敢走远,在附近搜寻了好久才猎到一只兔子,好在兔子肥,尤母接手过去剥皮开膛,架火上一烤,娘俩就着干粮,美美地吃了一顿。 别看余蔓能打能杀能骑能射,剥皮拔毛庖丁分解她不会,饭菜是会烧,而且烧得还不错,但前提得有人配合她,因为生火添柴她不会,那么为什么这些基本技能她不会呢? 因为师父师兄师弟联合起来放纵了她这些短板,从而导致了她的短板越来越短。 不过,从现在开始学也不晚。 溪边一夜余蔓都在闭目打坐,等尤母睡醒,拂晓时分,几近天明,目力已能轻易辨识路径,她们简单洗漱一番,便上路了,打算一鼓作气到杞县。 尤母赶车得心应手,又快又稳,余蔓抱着剑闭眼靠在尤母肩上眯着,也不失警觉。 “蔓儿。”不知过了多久,尤母轻唤道:“前面有处歇脚的,咱们去问问路。” 余蔓正闭着眼睛要迷瞪过去,一下就醒了,她抬手遮着阳光,见前面有间茶棚,心想,总算见着人烟了,赶紧去问路别走岔了,再买几个包子。 让尤母将车赶到茶棚附近的树荫下,余蔓嘱咐尤母待在车上等她,便独自下车。茶棚外面拴着马,里面坐了两桌人,看样子应该是主仆关系,余蔓淡淡扫了一眼观察清楚,才走进茶棚,跟老板要了四个包子,两个肉的,两个素的,接着问起了杞县的方向。 晚上没睡好,刚才又要睡没睡着,余蔓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没精打采,脑筋打着节努力听老板比比划划说了半天,最后犹豫的总结道:“往北?” 余蔓苦恼地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半晌才抬眼,迷茫地问老板道:“北......是哪儿边?” 此话一出,茶棚里的两桌客人齐齐偷笑起来,老板亦忍俊不禁,他忍着笑用抹布擦了擦手从柜台里出来,站到茶棚外有给余蔓指了一遍。 这回余蔓听明白了,北也能找到了,她不好意思地向热心的老板道了谢,又要了柜台上大盆里的麻油拌菜,刚刚就是这拌菜的香味惹得她心猿意马连北都找不着了。 结完账,余蔓一手抱着包子一手拿着拌菜,就听两桌人中体态雄壮、气宇轩昂主人模样的阔面男人朝外面招呼了一声,应该是同伴回来了,余蔓回身便看见一年轻文士牵着条狗往茶棚这边来,她只扫了一眼登时心口一沉,头也不昏眼也不沉了,瞬间什么精神都有了。 余蔓目不斜视,脚步轻盈地朝在树荫下等她的尤母走去,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但现实非她所愿,才走了两步,被年轻文士牵着的黑狗就激动地叫了起来,后腿蹬直狗身站立起来,兴奋地对着余蔓刨爪子。 年轻文士费力地扯着狗绳,不让黑狗扑上去,并呵斥道:“大马,不得无礼!” 余蔓一惊,暗叫不好,面上却是受惊吓的模样,缩着肩膀抱紧包子窜出去一大步,然后小跑着跑了,后面黑狗委屈地呜呜叫,张牙舞爪的就要追余蔓去,年轻文士单凭自己已经拽不住了,幸好茶棚里的侍卫见状出来与他齐心才将狗制住。 黑狗被拴在马桩上仍疯狂的要挣脱牵绳,它大叫着好像在告诉余蔓等他一等,又好像在问余蔓为何不来帮它一帮,当它看到车轮转动,余蔓坐在马车上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视野里时,黑狗愣了,它大声嚎叫企图召唤余蔓回来,慢慢地又变成了可怜巴巴时断时续的“哦呜”声。 “怀信啊,大马显然更想认人家小娘子当主人,哈哈哈哈!”阔面男人对年轻文士打趣道。 叫怀信的年轻文士见黑狗坐在地上,从后面都能看出狗脸连着脖子一抽哒一抽哒的,他不忍心地走过去,俯身摸了摸狗头,黑狗一抬头,嘴咧得老大,眼神幽怨,竟是哭得不能自己。 年轻文士叹了口气,他昨天从子午道随军回来时在路上捡到了这黑狗,黑狗身上嘴里都是血,但很乖,通人性,给它擦干净发现身上就破了点皮毛,打猎开道都会,还能帮你叼箭囊,显然是跟主人走散了想讨口吃的在巴结人,领兵的张将军摸过狗后眼馋的不得了,说黑狗被训练的极好,可以随军,这也就意味着黑狗原来归属的群体并不简单。
第10章 做身份 年轻文士不知黑狗这是怎么了,就被个小娘子勾去魂儿了?也许狗也认缘分吧...... “念你心痴。”黑狗哭得伤心,年轻文士沉重地叹了口气,解了牵绳,黑狗一得自由,“嗷”地欢呼一声,像离弦的箭窜了出去,往余蔓消失的方向狂追。 余蔓低声让尤母快些赶车,直到看不见茶棚了,她才心有戚戚地回头望,那黑狗正是韩清的得胜,不知他们主宠是乱军之中走散了,还是韩清遭了不测,那尤晦呢?安全还是...... “娘,吃包子吧,我换你。”余蔓就要接下尤母赶车的活计,她看尤母赶得挺容易的,便想分忧。 “恩,你赶不好。”尤母不乐意地拒绝,并提议道:“娘一只手赶车一只手吃就行,你吃你的。” 余蔓只得作罢,她总觉得得胜叫声就在耳边回荡,她抱膝坐在车上,也无心吃包子,满脑子都在想,茶棚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他们怎么把得胜搞到手的?他们是在何种情景下把得胜搞到手的?他们知不知道得胜跟尤家军的关系?得胜在他们手里,韩清在哪儿?韩清被俘了?尤晦呢? 狗叫声越来越近,越听越真实,余蔓觉得不对劲蓦然回首,只见得胜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追在车后跑,看她回头还颠颠地摇着尾巴跑上前来,与她并排。 “呀,哪儿来的大狗?”尤母一诧,咕哝道。 “韩清的狗。”余蔓低声道,“突围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走了,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现在被刚才茶棚里的那群人牵着。” 尤母张了张嘴,第一个反应就是三儿子是不是在附近,但刚才路过的茶棚里坐着的两桌人她也瞅了几眼,显然不是尤家人。 “就这么让它跟着跑,要不......”尤母也不糊涂,能想得通其中利害关系。 要不怎样,赶它走?下不下得去手,赶不赶得走,都来不及了,余蔓已经听到后面的马蹄声渐进。 “娘,别害怕,别说话。”余蔓低声道。 转眼间小队人马便奔至车尾,得胜急得乱窜了几下,以为是抓它来了,后来直接窜到马车上,往余蔓身侧一趴就不挪窝了。 “这位娘子。”那位阔面男人纵马到车前与余蔓说话。 余蔓看了那人一眼,又将跟随的人扫了一遍,得胜追上来时她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幕,但真摆到她面前时,心情可真是沉重,这阔面男人一看就是居高位者,是这队人马中的首领,看身板也是个能打的,其他人,除了最开始牵着得胜的那个是个文人,剩下的都是会武的,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士兵,说是武将也不为过。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3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