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要北上了,再会难期。 一想到要跟她相隔山海了,他心里就疼,就乱…… 一乱,就做错事了。 他伤到她了。 而人心一旦受伤,就很难再修复。 宋长安越想越悔恨,便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在夤夜深山之中,格外响亮。 外头早已安眠的鸡受了惊,“咯咯”叫了几声。 祁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一看,手背上已经出血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 宋长安往旁边挪了一步,离她远了些,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惴惴不安,“春儿……对不起……” 祁春心跳如擂,慌乱得不行,但她还是捏着手,鼓起勇气,道:“宋长安,你回头,看着我。” 宋长安有些犹豫,可还是听话的,慢慢地转过身来,却不敢看她。 “你看着我。” “春儿……”宋长安心怀愧疚,还是不敢抬头。 “你看着我。”祁春的语气很坚定,也很郑重严肃。 宋长安不得不抬起头来。 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认真的眼睛。 她靠近他,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两拳的距离。 饶是军旅之人,宋长安也差点被逼得后退了,“你……” “宋长安,你心悦于我吗?”祁春语调平静,字字清晰。 宋长安被问心里一颤,思绪也跟着兵败如山倒,“什、什么?” 他溃不成军,祁春却愈加从容淡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她又凑近了些,重新问道:“我说,你是否心悦于我?” “我……” “回答我,这个很重要。” “是、是是,我……我很喜欢你,从第一眼开始,我就很喜欢你了。”宋长安先是后退了一下,又站了回来,脑子乱的如群蝇乱飞,嗡嗡作响,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 祁春像是得到了定心丸一般,表情瞬间轻松释然了。她笑着,张开双手,向前用力抱住了他。 宋长安受宠若惊,呆如木鸡,全身僵硬。 “我不是拒绝你,我只是不希望有些事在稀里糊涂之中发生了,现在,你其实没醉,对吗?”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希望在稀里糊涂之中发生? 那是什么意思啊? 宋长安疑心自己今夜喝的酒是不是全都进脑子里了,怎么晕乎乎的,连几句简简单单的话都听不明白了呢? 就在他迷迷瞪瞪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下带。他顺势而为,亲上了一个人的双唇。 夜风穿过窗户,吹灭的长桌上的油灯。 屋内一片凌乱。 第二天,无论是雄鸡报晓还是鸟语窗边,都没能将祁春叫醒,等到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快要未时了。 看着窗边灿烂的日头,祁春就知道自己今天睡过头了,而且过头得离谱,她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双腿酸软,腰肢更是要断了——好像起不来了。 衣服被人放在床沿,她却未着丝缕!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祁春立刻拥起被子,捂住了自己。 被子上的味道,令她想起了昨夜的疯狂,耳边还仿佛回荡着两个人急促的喘息声,她趴在床上,心跳得厉害。
第7章 我宋长安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了…… 不起床是不可能,不说别的,单是她就丢不起这人。 她撑着身体勉强起来,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心里没忍住,暗骂了宋长安好几句混蛋。 衣服还没穿好,敲门声就想起了,祁春一惊,立刻高声道:“我马上出来,就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衣带系好。 孙氏的身形比她略高大壮实些,她穿着她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 她急急忙忙去开门,外头的人什么也不说,先一脚跨了进来。 进来的人人高腿长,祁春后退了两步才勉强避开,“宋长安?你这是?”祁春看到,他手臂上搭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印花布料。 宋长安一进来眼睛就到处飘,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屋子一样,“那个,娘、娘让咱们把床单换一下。” 换、换床单?! 祁春脑子“轰”的一声响,脸瞬间被灼伤,她立刻将头埋下,夺过他手上的床单,转身就走。 他们怎么知道昨夜他们…… 反应过来的祁春恨不得咬舌自尽。 都怪宋长安,要她就要她吧,还非要她改口叫他夫君,让她顾此失彼的,发出了不该发出的声音。 即便只是一声,也足够惊动就在隔壁的周氏了。 祁春三下五除二的就置换好了,她抱着旧床单,想了想,找了个角落塞进去,打算晚上再悄悄洗了。 一向灵光的宋长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傻乎乎的问道:“怎么塞那儿了?拿出去给娘洗啊。” 拿给娘洗? 亏他想得出来! 祁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出去,但是被宋长安一把拉住了。 “你生气了?”他问。 “没有。”祁春语气不善,看他都懒得。 宋长安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个来回,语气弱弱的,问道:“昨晚……弄疼你了,我保证,下次……” “宋长安!”祁春甩开他,怒吼,这个人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啊?还下次,想什么呢!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赶过来,问发生了什么,宋长安只能赶紧去解释,将人给轰开了。 祁春扶着额头,感觉自己气血上脑了——她一定是疯了,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啊。 她脑袋发晕,被人轻轻抱进了怀里。 门已经关上了,她也不反抗,只是靠在他胸口,眨眨眼,没明白他这又是唱的哪出。 “我宋长安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了你的,我发誓。”所以,希望她不要恼,也不要后悔。 祁春眼眶一热,侧过身去,抱住了他。 不论怎么样,从她坐着轿子离开晴光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是宋家的人了。如果能有夫君的疼惜,她自然是不胜欢喜的。 儿子即将远征,儿媳要给准备衣物天经地义,吃了早饭之后,祁春又进了自己的屋子,给宋长安缝制衣服。 两个人真正结为夫妻之后,祁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宋长安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亲近的味道,说话更是随意了许多。 晚上,宋长安从外头进来,看到她还点着灯给他准备东西,笑着将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这几天你都做了多少东西了,该歇着了。”都三件衣服三条袄裤五双足衣,够他背一大包的了,怎么还做啊。 她白天忙得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晚上也没办法好好休息,他实在是不忍心了。 祁春头也不抬,手上依旧飞针走线,“你又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荷叶鸡,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说到这里,宋长安又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脸一板,道:“这是给你的,别拿去给那两孩子了啊,赶紧吃。” 祁春被他逗笑了。 前天晚上他给她带了两个小糖人,她一个大人,哪儿好意思偷偷吃糖啊,就拿去给桃桃和满满了。 结果,宋长安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瞪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只能梗着脖子,当作是没看见。 然后她昨天晚上就被收拾了。 宋长安拖了张凳子,挨着她坐下,一只胳膊就搭在她的背上,“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呀?” “香囊啊,”祁春正在用绿色的丝线绣两片荷叶,“里头装上天竺葵,夏夜里能驱驱蚊。” “天竺葵?驱蚊?” “对啊,现在是三月了,等你们赶到北境,也是初夏了,正好用得上。” 也就她能替他想得那么细致了。 宋长安搂住她,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赞道:“好媳妇!” “你干什么?正经点!”祁春说着,一肘打在他胸口上。 “行行行,说正经的,明天咱们出去走走吧,我都跟娘说好了。” 后天一早,他就要走了。 祁春心里微沉,应了一声“好”。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要走,相聚的日子十根手指头就能数完,她也一直在默默数着,心里也有足够的准备,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 “来,吃点肉,明天才有精神。”宋长安说着,打开油纸包,撕下一只鸡腿,递到她嘴边。 祁春迟疑了一下,一口咬了下去。 “你也吃啊。”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不高兴,祁春冲他笑笑,让他也吃点。 但是宋长安却摇摇头,道:“这几日每天都有得吃,腻了,你多吃点。”他走了以后,这些他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啊。 “吃撑了待会儿睡不着……” “没事,睡不着我陪你说话,说说就睡着了。” “尽瞎说。”祁春拿他没办法,只能一口一口吃了。 熄灯躺在床上的祁春果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今天晚上也是从那天以来,宋长安第一次没动他,他侧躺着,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笑道:“真有这么撑吗?”撑到睡不着? 他只知道太饿了会睡不着。 祁春叹了口气,诚恳道:“也不完全是。” 宋长安挪近她,隔着被子搂住她的腰,“怎么了吗?有心事?” 祁春也侧过身来,与他相对着,二人距离很近,呼吸相闻。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认真道:“我担心你,长安,我担心你。” 她没有去过边疆,也不知道沙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知道,打仗是会死人的,而且死很多很多人,她怕那些人里,有他。 “别怕。”宋长安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着她纤薄的后背,“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有事的,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 除了相信他会好好的,祁春什么也做不了。她闷着鼻子点点头,静静地靠在他肩膀上,不再多说。
第8章 我家夫人,自是极好的。 “好吃吗?” “嗯嗯……粘牙……” 京城的西市,是天底下最热闹的所在,宋长安一边护着祁春在人海里穿梭,一边给她买各种小吃,结果,祁春的牙齿被他买的糖粘粘住了。 宋长安觉得莫名滑稽,转过头去偷偷笑了一会儿,“那下回就不要糖了。” 祁春忙着去看让她眼花缭乱的东西,没顾得上跟他吵。她像是瞧见了什么,抓起宋长安的手,猛地朝前冲去,宋长安险些被他带得一个趔趄。 “好漂亮的绢花啊,小妹戴着一定好看。”她趴在绢花摊上,两眼放光,嘴巴都合不拢了。 宋长安张嘴,无奈摇头,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姑娘家总是喜欢这些东西,但是,“你戴着更好看。”他发自内心的说道。 摊主见惯了这些场面,好听的话张嘴就来,“夫人貌美,戴上这绢花,定是衬得人比花娇啊,公子好眼力。” 祁春心里暗自欢喜,红着耳朵没敢去看他,而是问摊主,“这花怎么卖啊?” “嘿,便宜,三文钱一朵。” 三文钱,够买一斤白大米了,祁春拦住了准备掏钱的宋长安,“算了,我们再看看吧。” “别啊夫人,”见祁春拉着宋长安就要走了,摊主急了,“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便宜点,十文钱,我给你四朵,怎么样?整个西市里,我敢说,再没有比我这儿更好看的了。我也是看夫人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才……” “行了行了,”祁春赶紧截下他那连篇的鬼话,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您既然这么有诚意,十文钱五朵,您看怎么样?” 十文钱五朵,那他一朵就生生少了一文钱?! 摊主肉疼为难,差点就嚎了起来,“不是,夫人,您这样我是要亏本儿的啊,我这都是小本买卖……!” 宋长安抱着手,没有插话。 “那就算了,我们走吧夫君。”祁春言罢,夫妻二人抬脚就要走。 摊主没有办法,只得又把他们拦回来,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夫人可真是会持家,公子好福气啊。” 宋长安就当他是真心夸赞了,当下颔首笑道:“我家夫人,自是极好的。” 长安跟他斗什么气啊? 祁春低头失笑,这些东西都是彩绢做的,加上人工费,两文钱一朵,他的确不赚什么了,心里有点不高兴也很正常啊。 离开绢花摊之后,宋长安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她低头想了一下,仰头道:“我们去一趟铁器铺吧,好不好?” 她想去,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宋长安有点奇怪,“去铁器铺干什么啊?” “先去看看吧。”她还不想说。 宋长安抬手护住她的后背,带她拐了个弯,“走。” 李记铁铺。 街上人来人往,倒是偌大的铁器铺里冷冷清清的,祁春二人一进去,李掌柜就很热情地迎了出来,朝他们拱拱手,问道:“公子夫人,可有什么需要的?小店是应有尽有啊,您二位看看?” 祁春开门见山,“掌柜的,你家可有上好的护心镜?” 护心镜? 李掌柜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她身边的男人瞥去,只见那男人身姿伟岸挺拔,心下了然,应声道:“有的有的,二位请随我来,小二,上茶。” “春儿,我有护甲的,不用。”宋长安拉着祁春,对她摇头。 祁春很坚持,“这不一样的。”她当然知道他有护甲了,但是普通将士的那些甲衣,只是在前胸和后背贴上薄薄的几片铁皮,或者是革皮,真到了战场上,用处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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