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是李启瑞的远房表姐…”继福又道,“据说李启瑞冒犯了太子良娣,太子动了怒,李将军偷偷把李启瑞送到魏旭这儿避祸…” 元琛想起李启瑞的德性,了然地颔首。 “李家断了香火,定不肯罢休,这下可好玩了。”元琛又问,“丘家那边呢。” “丘家暂时没什么动静,许是知道李启瑞的身份,正要等李家先发难。”继福道,“而且丘文殊命大,大夫说他只需好好养伤,就不会有大碍。” 元琛“嗯”一声,思忖道:“或许我们可以趁机将李家收入囊中。” 元琛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仔细想好了,回到案桌前,左手提笔就写,迅速写好一封信。 继福道:“殿下,我们要不要用些药,让丘文殊好不起来…” “…你且让我想想。”元琛搁下笔,将干透的信叠好装进信封中,又烧了蜡,在封口处印上章,随手抛给继福。“尽快将此信送到我皇兄手里。” “喏。”继福恭敬地接过信,退下了。 窗外天色渐晚,元琛点了蜡烛,烛光轻摇中,他安坐在桌前,左手垫底,右手悬腕,一笔一划地给丘文殊写信。 两人开始了书信往来。 元琛给丘文殊寄去卷子。 丘文殊口述,让引泉作答,但结结巴巴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不说,还特别耗时间。丘文殊让引泉帮忙在背后塞上素面绸缎大迎枕,撑高了上半身,又将黄梨木书案放置在床上,备上笔墨纸砚,便开始在卷子上作答。 丘雯雯来看丘文殊,见他一门心思写卷子,又好气又好笑:“等你好了,再做也不迟。” 与元琛之事,丘文殊羞于向丘雯雯说明,丘雯雯叫他规矩,他却毁了元琛的清白。且…他觉得元琛就是个绣花枕头。 丘氏一族乃书香世家,从丘文殊祖父起,就没有分过家,到丘文殊这一辈,共有十二名男丁,个个满腹经文,其中进士及第的,就有四位。丘文殊的几位嫂子不说出身几何,但学问都是极好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所以丘文殊一想起元琛的字,嫌弃得牙都疼了,更不愿意同丘雯雯说自己在教妻了。 丘雯雯略一坐坐,便走了。 丘文殊写完卷子,又在一旁的空白处填上注解,出处哪里一一写明。这些都写好之后,丘文殊又取过信纸,学元琛般将自己的日常琐事一一告知,只隐去了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写信不用动口,丘文殊轻松多了,不经意间便写多了一些。 几日后,元琛收到丘文殊的信,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 信里全是丘文殊的字迹,除去卷子,也有三页纸!他和丘文殊合住这么久,所有对话加起来,都没这封信多。 元琛好奇地看起信来,除去丘文殊的的琐事,便是教元琛如何学习,如何练字,非常仔细全面。 “这个蠢货,对他好一点,他也不辨真假,就这样倾情相报…”元琛垂眸,面上不屑,“若是宫里,定然惨得连骨头都不剩。” 元琛将信原样叠好,塞回信封中,左右扫视案桌,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置。 “上次那两封信放哪儿了…”哦,上次那两封信他看完之后,就让继福扔了。 元琛只好先将信夹在书里,第二天让杂役给他买了个描金匣子,再将信放了进去。 白驹过隙,匣子里的信越来越多,休沐之日也到了。 曹再川邀元琛一起去探望丘文殊,元琛与手下有事相商,拒绝了。 丘李两家的事进入白热化。李家先是派人同太子哭诉,要太子严惩丘家。但那阵子太子也不知为何,极为宠爱良娣,而且李启瑞是谁杀的尚无定论,太子并没有理会李家的哭诉。 负责调查李启瑞一案的人又迟迟未能找出凶手,李家递给皇帝的奏折也被元琛的胞兄——大皇子悄悄压下了。 李将军以为皇帝、太子都不愿管,正寻机从别处对丘家发难。他手中的兵权让人觊觎,不仅大皇子暗中与他联系,三皇子与五皇子也都蠢蠢欲动,想为李家“分忧”。 但丘家人修身自律,把柄并不好找,局面一时僵住了。 元琛修长的五指轻敲桌面,想从小处着手,同继福说:“将冯士卿近一年来的所有日常琐事查清楚,一一报与我。” 元琛回去时,经过一间书坊,他记起丘文殊在信中提及自己的生辰,他下了马,让店家包起最近畅销的几本杂书,带回了书院。 隔天,元琛收到丘文殊的信,是曹再川带回来的。丘文殊在信里问——前几日考校,不曾听你提起。夫子考了些什么?考得如何? 元琛一愣,又想定是曹再川抖出来的。他本是有意隐瞒,现下只好在信里回复丘文殊——倒数第一,有负丘兄教导。 本来都已经把信折好了,元琛又拆出来,添了一句——某乃朽木,尚愿雕否? 这封信之后,连着几天,元琛都没有收到丘文殊的回信。 继福来见元琛时,见元琛面色沉沉,认为他嫌自己动作慢,忙不迭将冯士卿的日常琐事交上。 元琛拆开信,正要一看,便有手下轻敲了房门一声。元琛、继福两人对视一眼,继福旋身藏在丘文殊的床上,元琛开了门,门外没人。 好一会儿后,一个杂役走了过来,递上一封鼓鼓的书信,信封上的字迹是丘文殊的。 元琛给了他一角碎银子,将他打发走了。 合上门,继福又走了出来,见元琛的脸色莫名好看许多。 元琛两指捏了捏信封,触感硬硬的,不知道是什么。但他也没拆,将信放置在案桌上,便拿起继福的情报,仔细看了起来。 继福候在一旁,很是安静。他实在猜不出元琛与丘文殊来往的缘由,但见元琛并没有很在意来信,主次分得很清,他便放心了。 “这个冯士卿有宴请属下的习惯么…”元琛呢喃了一句,又继续看,好半响才全部看完,将纸放下,揉着眉峰道,“王云志和周高都是冯士卿的下属吗?” 继福道:“王云志是知府衙门里的小吏,周高是王云志的连襟,是藩司里分管粮储的参议。” “有古怪,再查。” 继福应诺,退下。 元琛拆开丘文殊写来的信,封口往下。 有样东西掉了下来,元琛快手抓住,两手拈着物什头尾,缓慢转动。 这是一支木簪,料子寻常,花样简单,打磨得很是光滑,像是样作。 元琛抿着嘴,不屑道:“这个蠢货——”话说到一半,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元琛哼着小曲,给丘文殊回了信,又将前些日子买来的一包杂书附上,送给丘文殊,算是提前给他过生辰了。 丘文殊收到信后却很是气恼,不再给元琛回信了。 因为元琛送的是几本艳书。
第11章 起初,丘文殊收到元琛寄来的包袱时,还有些疑惑,拆开信一看,原来元琛回赠了几本书。元琛在信里说这些是他近期看过的书,深觉不错,所以转赠给丘文殊。 赠书是极其文雅之事,丘文殊心底很是欢喜,囫囵吞枣地把信看完,便让引泉拆了包裹,想看看是什么书。 丘文殊自个儿坐起身,引泉忙不迭在他背后垫上迎枕,将其中一本书递给他看。 这本书很新,还散发着浓郁的墨香味儿,深蓝色的封面上印有“杏花天”三字。 丘文殊虽博学,但从未看过这本书,想着许是女子较为喜欢的闺中书籍,便饶有趣味地翻阅了。 开头便是情情爱爱,丘文殊尚不觉有什么问题,可很快,他不可置信地看到了大量的床事描写。 丘文殊勃然大怒,元琛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竟然送他这种书?!这和那些站在勾栏院门前,挥着手帕招揽客人的女子有何区别?! 本来元琛在丘文殊心里的观感便不好,现如今更是跌至谷底。 “简直不知所谓!”丘文殊恨恨地合上书,右手食指上还有做木簪时留下的伤口,他将书一股脑塞给引泉,气得说话都利索了,“全部拿去烧了。” 在宁朝,书籍是十分珍贵的,丘文殊也是爱书之人,引泉愣愣地抱过书,问:“少爷,真烧啊?” “连同元琛之前给我写的信,通通烧了!”丘文殊额间青筋凸凸,见引泉还站着不动,斥道,“叫你去你就去!” “是是是。”引泉蒙头跑了。 半响后,耳房那边才传来了焚烧的味儿。 连着几天,丘文殊都板着一张脸,只是他以前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其他人不大看得出来。 丘文殊又收到元琛的信,但他丝毫没看,让引泉扔了。 这天夜里,院里来了个娇滴滴的丫环,叫小斐,羞着脸给丘文殊行礼,说丘雯雯将她指派给了他,以后会贴身伺候他。 丘文殊皱了眉,他有隐疾,是以身边的丫环小厮很少有更替的,他不明白丘雯雯的用意。 而且还指明了是贴身伺候的? 丘文殊给引泉使眼色,引泉让小斐先退下,自己溜到丘文殊身旁,道:“那天焚书时,姑奶奶过来了…她翻开看了几页…” 丘文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家姐姐以为自己对男女之事好奇,怕自己走歪路,特意指派了一个通房给他… 丘文殊在心里痛骂元琛,赠书污了他的眼也就罢了,还败坏他的名声! “…请,请我姐,姐姐过来。” 丘雯雯很快便来了,丘文殊同她表达了自己没有纳通房的意愿。 丘雯雯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该开窍了。” 丘文殊出生时,龙虎山的道长同丘大人讲,丘文殊这个生辰八字不宜早婚,容易给丘家招来祸患。丘文殊的婚事也就一拖再拖了,他今年已经十六了,若是旁人,想来也已娶妻生子。 丘文殊还想再推辞,姐夫冯士卿派人来寻丘雯雯,丘雯雯扔下丘文殊匆匆而去。 冯府的丘文殊便这样莫名其妙地收了个通房。 而湖山书院的元琛,又给丘文殊写了封信,依旧没有回信。 继福偷偷去见元琛时,又见元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问道:“殿下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小的能为殿下分忧吗?” 元琛抿嘴道:“找不出丘家的把柄,我心情烦闷,难以下咽。” 继福想想也是,就连王宇匀和周高那边,也没有什么眉目。 “你先回去吧。”元琛坐在案桌前,昏黄的火焰下,让人看不起表情,“有进展了再来见我。” 第二天是休沐日,曹再川来寻元琛,道:“我们一同去探望文殊吧。” 元琛依旧说:“不去。” 曹再川瞪着他说:“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他为了救你,断了一条腿。你无以回报也就算了,总得…” 元琛想起那些书信,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曹再川,说:“如果我已经回报他了呢?” 曹再川语塞,半响又道:“走吧,一起去吧,文殊在冯府很寂寞,我们作为同窗,看望他也是应该的。” 元琛不为所动。 “你该不会…”曹再川猜测道,“不忍见文殊因你而断腿的样子,才不去的吧?” “不是!” “不是就不是,说那么大声做什么。”曹再川揉着耳朵没好气地说,“听说文殊可以拄拐下地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曹再川缠着元琛,元琛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勉勉强强跟着出了门。 曹再川不善骑马,两人改乘马车,慢腾腾地到了冯府。曹再川递上帖子,两人在外院花厅略坐了坐,引泉便过来了。 花厅里两人端坐,元琛的相貌过于夺目,引泉一眼便瞧见他,脚步迟疑着往后退,似是要转身回去请示主子,见不见这位元姓公子。 但元琛的视线已移了过来,引泉硬着头皮上前,将两人带到了丘文殊的院子里。 这是一座一进院落,元琛甫一迈进来,便一眼瞧见丘文殊左手拄着拐杖,在青石板铺成的空地上缓慢迈步。 “文殊!”曹再川快步朝丘文殊走去,元琛不快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听他得意洋洋地同丘文殊邀功。“瞧我带谁来了?” 元琛也笑,丝毫没一点临时被拖来的不情愿:“丘兄,近来可好?” 丘文殊看了曹再川一眼,又瞥了元琛一眼,右手朝正房伸去,脸上无什么表情,简短地说了个“请”字。引泉先一步,到房内斟茶倒水。 元琛见丘文殊正眼都不给自己一个,深觉不对劲,试探道:“丘兄似乎不太乐意见我?” 曹再川大大咧咧地说:“你还不知道文殊的性子吗,他只是喜欢板着一张脸。”说罢,曹再川朝正房走去,比丘文殊还领先。 元琛一想也是,便也顺大流,迈步往正房而去。 丘文殊拄拐走得慢,元琛很快便赶上他。正房门前有几步台阶,元琛就在他右手边,自然地伸出手,要扶丘文殊。就在此时,廊下跑来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子,搀着丘文殊往上走,那脸上的红晕,比她身上的桃红色比甲还艳。 元琛被挤了开来。 曹再川已坐在方凳上饮茶,扭头往堂前看时,瞪圆了眼睛问:“文殊,你何时多了个丫头,上次来没见过啊。” 丘文殊似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引泉道:“曹公子眼尖,这的确是新添的。” 元琛见这主仆两人不自在,再见那女子梳着妇人头,似笑非笑地问:“莫不是丘兄新纳的通房?” 公子哥儿们年纪到了,家里人都会给他们安排通房通晓人事,这并不稀奇。 元琛话音刚落,丘文殊堪堪踩空了台阶,整个人要往地上栽,连带着搀扶他的女子都被他拖累。元琛就在他身后,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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