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阳春三月,院子里的花陆陆续续的都开了起来,东边的那一株桃花开得正好,花瓣还是嫩嫩的粉,在轻柔的风中颤巍巍地摆动着。 傅辰星和傅辰曦就站在这一株桃树下面,远远地朝我看了过来。 一个浅笑盈盈。 一个面若冰霜。 我……差点流了鼻血出来。
第13章 我佯装淡定地走到他俩面前,假惺惺地道歉:“不好意思,让二位师叔久等了。” 傅辰曦果不其然应道:“无妨。” 傅辰星上下扫了我一眼,冷嗤道:“知道就好。” 这个人实在太不可爱了! 我才不要理他。 我快步走到傅辰曦面前,兴致盎然地看向他手里的宝刀。 这刀看上去极为霸气,刀身长约三尺,乍看过去黑黢黢的,细看却是玄色;刀背宽厚,刀刃锋利,刀柄处雕了颗不甚细致的龙头,龙头下面还刻着两个蝇头小字,想来是这刀的名字。 我凑近一看,不禁笑了起来:“曦光……师叔,这‘曦’字你刻得累不累啊?” 傅辰曦挑了挑眉,笑道:“那就要问我哥了,是我哥给我刻的。” 我“哦”了一声,又催促傅辰曦给我耍一回大刀看看。 我向来喜欢看别人舞刀弄剑,特别是长得好看的人,那身形通常也差不了,一劈一砍间,一刺一挑间,都带着无尽的风流,让人看着就要硬了。 傅辰曦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即跃身而起,扬起手中大刀朝桃树劈了过去。 我被他暴涨的气势吓了一跳,又有点担心他把我家唯一能结桃子的这株桃树劈成两半。 他似是猜到了我的心思,猛然收回了曦光,转而落到地上,刷刷刷地挽了几个刀花,像是专门取悦我一样。 我啪啪啪地给他鼓掌,心里想道,要是有瓜子就好了,一边磕瓜子一边看别人练武,不要太幸福哦。 ……又想多了。 傅辰曦给我舞了一回曦光,便收了刀走到我面前,粲然一笑道:“要试试吗?” 我有些犹豫道:“我以前倒是跟别人学过一套刀法,只是……只学到了皮毛。” 其实连皮毛都谈不上,我这人三心二意,看着招式好看就会去学一学,到最后往往能把刀剑耍得行云流水,那其中的杀意却是大打折扣,几近于无。 但我看着曦光,又觉得心痒地不得了,索性便接了过来。 这刀真沉。 我提着刀略微一思索,凭着微末记忆将那套刀法耍了出来。 曦光倒是越用越顺手,我最后都忍不住腾身跃起,刀尖堪堪扫过几枝桃花,顷刻之间,嫩粉色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飘落。 我安然落回地面,只见傅辰曦和傅辰星的脑袋上都落了好多桃花,不由笑了起来,道:“师叔们真是人比花娇。” 傅辰曦正在帮他哥拂落头上的花朵,闻言笑道:“童童笑我可以,我哥可是会生气的。” 我又不是没见过他生气,他生气了能怎样? 傅辰星瞥了我一眼,突然一扬手,袖中有什么鬼东西直直冲我射了过来。 袖箭! 我倏然一惊,连忙躲闪,三只小箭擦着我的衣角钉到了身后的桃树上。 这桃树今天也太惨了吧! 我感觉自己的额角都沁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傅辰曦竟然还在他哥身边笑得开怀,道:“我还以为我哥会扔几把飞刀出去,没想到只是袖箭。” 说着还叹了口气,十分遗憾的样子。 我:“……” 总之这两人我暂时都不想理了。 我气哼哼地跟着他俩活动了一上午,练完刀练袖箭,练得我双臂酸疼。 好容易熬到吃过午饭,我本来准备去床上趴会儿,傅辰曦却走过来问我:“童童,和我一起出去吗?” 我好奇道:“出去做什么?” 傅辰曦道:“我哥和我说想吃我包的饺子,我刚才去厨房问了一下,没有羊肉了,我去割一斤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刚吃过午饭,一听他提到饺子,我顿时又有胃口了。 我舔了舔嘴唇,和他提要求:“我要吃猪肉白菜馅儿的!” 傅辰曦哭笑不得道:“行,那我剁两份肉馅怎样?我哥是羊肉胡萝卜的,你是猪肉白菜的。” 我能有意见?我没意见! 我欢呼了一声,心情大好,便陪着他跑了一趟,回来以后竟也破天荒地同他一起钻进了厨房。 傅辰曦有些惊讶。 我拿出一根小小的擀面杖,对他说:“我给你擀皮吧,我也就会这个了。” 以前我家吃饺子的时候,我就是这么给我娘打下手的。 傅辰曦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坐那边陪我聊会儿天吧,我得先和面。” 我应了一声,随手拉了把椅子过来,下巴抵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他低着头,神情很是专注,上午那双握着曦光遒劲有力的手此刻正柔和地和着面。 我心里一动,不知怎么想起了我爹说过的话,便开口问他:“师叔,你两年前……见过我?”
第14章 傅辰曦怔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似是在考虑着措辞:“是见过,师兄那天一提我就想起来了——当时,你可能太伤心了,根本没注意到我。” 我知道,那时……是我娘的丧礼,家里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吊祭。 我垂下眼睛,用手指划拉了一下椅背,瓮声问他:“那你元宵节都没认出我吗?”我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顾影自怜道,“我伤心起来的模样,不应该更让人我见犹怜念念不忘吗?” 他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似乎是想习惯性地摸摸我的脸颊,但是双手正和着面腾不出来。 我也被自己逗笑了,正傻乐个不停。 他却突然倾身凑了过来,亲了一下我扬起的嘴角。 我怔了一下。 他很快地站直了身子,一边低头将面盆盖上盖子,一边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童童笑起来的模样才最让师叔念念不忘。” 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笑骂道:“你真烦!” 他哎呀了一声,笑着又去剁肉馅了。 一时间整个厨房只剩下菜刀剁到案板上咚咚咚的声音。 我听着这声音走了一会儿神,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突然问他:“师叔以前有和别人好过吗?”我想了想,补充道,“死去活来的那种。”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回答道:“有啊。” 我顿时来了精神,双目灼灼地看向他,问道:“介意说来听听吗?” 我真的很无聊啊,真的很想听八卦啊!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娓娓道来,就像在讲其他人的事情似的。 我大概总结了一下,傅辰曦的爱情故事是这样的:几年前傅辰曦初入江湖,偶遇一少年被围殴英雄救美,少年此后缠着他不放,他正好也看人家挺对眼,一来二去两人情愫渐浓,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生不同衾死同穴什么的,结果到最后——那少年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是什么小世子,一定要成亲的,问他能不能成亲以后还暗地里保持这种关系,被他拒绝以后黯然离开…… 看人家这什么运气?随便一救就是小世子?所以现在的小世子小王爷们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家里别往江湖乱跑吗? 我看着傅辰曦长吁短叹,道:“还好你现在放下了。” 傅辰曦苦笑道:“本来也是放不下的,那个时候太年轻,有些事情想不开,所以每晚都喝到酩酊大醉,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何如此悲惨,很是浑噩了一段时日……” 我托着腮,闻言道:“你这哪里算悲惨呀……” 他点了点头,道:“当时也是有人哭着和我说,你不过是谈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就活不下去了吗?那你让那些比你更惨的人怎么办?立刻就自戕吗?”他似是陷入了回忆中,语气愈发地柔和起来,“我俩喝了一晚上的酒,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我就发烧了,卧床几日,病好之后,就都想开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像是直直地看进我的心底:“童童,我们都要向前看。” 是啊,向前看。 我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用下巴轻轻磕了一下椅背,道:“是呀,谁还没有个过去?” 傅辰曦突然笑了一下,道:“我哥就没有啊。” 我呆了一下,随即捂住耳朵,道:“我不要听!知道太多会被你哥灭口的!” 傅辰曦失笑道:“这有什么?我哥以前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出谷,我怕他无聊,经常给他买些话本回去。” 一定不是什么正经话本吧? 傅辰曦继续说道:“可能也受这些话本的影响,我哥于情爱一事越来越固执,他又挑剔,到现在也还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同是男人,我顿时就福至心灵了。 不………我已经夺走你哥的童贞了,我有罪。 傅辰曦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有些期待我哥会给找一个怎样的嫂子了。”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附和道:“是啊……” 是个屁啊!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行,我不能跟他俩继续下去了。 傅辰星这种真心之人,我招惹不得。 傅辰曦呢,人太好,我怕自己动心,也怕将来纸包不住火,到时候伤了人家兄弟俩之间的情谊。 所以都得断,干干净净。 我这么想着,决心下得极其坚决。 傅辰曦那边已经剁好了肉馅,准备开始包饺子了。 他冲我笑了笑,道:“童童,该你大显身手了。” 我拿着小擀面杖走到他身边,很是认真的将一块小小的面团擀成薄薄一片。 傅辰曦站在我身后,突然握住我的双手,道:“童童,擀太薄了,我来教你。” 这样一来,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他的怀里,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侧。 我有些发软。 他帮我擀好一片薄厚适中的饺子皮,笑着问我:“会了吗?” 我心猿意马地点点头。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浅笑了一声,轻轻地舔了一下我的耳垂,曼声道:“童童,今晚来我房里如何?” 我:“……” 我刚刚有做什么决定吗? 不管了,过了今晚再说吧? 断粮之前也得让我饱餐一顿啊!
第15章 傍晚的时候我爹没回来,我和两位傅师叔就把吃饭的地方挪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我从酒窖里拿了一坛梅子酒出来。 微风习习。 我倒了三碗酒出来,自己没忍住先端起来一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嗯,酸甜爽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傅辰星见状,也端过去一碗,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可能是觉着味道还不错,他又把碗给我推了过来。 我又倒了满满两碗。 这时,傅辰曦端着一盘饺子从厨房走了过来,恰好看到我俩这副模样,有些无奈道:“你俩先吃点饺子垫垫肚子再喝酒。” 我一叠声地应了下来,眼巴巴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饺子,问道:“师叔,我的汤饺呢?” 我向来喜欢连汤吃饺子,跟吃混沌似的,噎不着自己。 傅辰曦道:“在厨房放着呢,等等给你端去。” 傅辰星瞥了我一眼,冷道:“自己没手?” 我呛他:“那你喝酒还让我倒?” 傅辰星道:“那你把酒坛放我这里。” 我道:“哦?你站起来倒个酒能把自己累死?” 傅辰星皱了皱眉,道:“你非要隔我那么远坐?” 我点点头,道:“是啊。” 傅辰星:“……” 傅辰曦失笑道:“你俩无不无聊?” 我附和道:“就是,无不无聊。” 说完我就起身去厨房端我自己的汤饺了。 傅辰曦给我把汤都调好了,还撒了一丁点葱花和香菜,色香味俱全。 我站着吃了两三个,这才端着碗走了出去。 刚走到石桌那儿,就见傅辰曦用筷子背面敲了一下傅辰星正准备去倒酒的手,嘴里道:“哥,这酒后劲儿大,你少喝点。”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傅辰星在琼芳海庭初见那回,忍不住插了一嘴,道:“辰星师叔酒量不是挺好嘛?” 傅辰曦笑道:“他哪里好了?也就是面上瞧不出来,做的事能把别人给气死。亏他第二天都还记得,也没半点悔意。” 我:“……” 让我吃口饺子冷静冷静先。 傅辰曦又给我讲了几件他哥以前喝醉以后蒙着眼乱扔飞镖诸如此类的斑斑劣迹,我听完以后心情有些复杂,哦,那我还该感谢他那次只是快把我肏死咯? 傅辰星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忽地把手中的筷子一搁,冷声道:“曦儿。” 傅辰曦笑道:“好嘛,不说你了。”说着给他哥的醋碟里夹了一个饺子。 我发现傅辰星吃饺子爱蘸醋,傅辰曦则是自己炒了点西红柿酱,我以前没这么吃过,有点想尝尝。 傅辰曦闻言,便从自己碗中夹出来一个,看样子是想喂我。 我偷偷看了傅辰星一眼,他正在埋头喝酒。 我赶忙飞快地抓住傅辰曦的手把饺子一口吞了下去,没烫死我。 傅辰曦问我:“好吃吗?” 我回味了一下,道:“……我还是吃我的汤饺吧。” 傅辰曦哈哈笑了起来。 晚饭过后,我有事出了趟门,因为惦记着晚上要爬傅辰曦床的事情,我早早地就又回家了,细致地洗了个澡以后,我披了条薄被子就去敲傅辰曦的门。 咦?没人? 那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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