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瞳孔一缩,还未叫人看清动作,他便来到了董绯身边将他稳稳接住。 陆凉在衣袖中暗自握紧双手。 “多大的人了,走路不能小心点吗?”少年松了口气。 “还不是被你吓到了!干嘛拿刀指着我的朋友?” “朋友?”少年将他扶正,警惕得看向陆凉。 “嗯,谁让你成天不在身边,我还一直想找机会给你介绍,他叫陆凉,曾经救过我。以后住我们家。” 陆凉一点都不像是刚被刀指着的人,他拍拍袖子,将食盒递给董绯。 “回来了就趁热吃吧。” “哦......陆兄,这是时清,我叔叔。” 就算陆凉有这方面的猜想,听到他正式介绍,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你倒是涨了本事,路上捡个人也敢带回家。”时清冷眼一瞥,口中出言讥讽。 “灼华若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弟弟。” “臭小子你说谁呢?还有谁允许你叫红红灼华了?” 此言一出,董绯脸色巨变,僵在原地,连带陆凉也僵在原地,“砰”地一声,食盒落到地上,滚出来几个白花花的满头。 陆凉:“红红......?” “......”董绯脸红成一片,捡起馒头就砸向了时清。“老不死的说了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叫我!!” 时清和董绯扭作一团,陆凉不知为何脸色暗了暗。“没什么事的话,我休息去了。”说罢丢下他们二人离开。 “陆兄”,董绯唤了一声,对方却并没有回应。“怎么了这是?” 时清甩开他尚且还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自己想。” “......” 那日便一直处于一种迷之尴尬,陆凉该干什么干什么,董绯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动作。好在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一早,陆凉还是那个满面春风的好陆凉,董绯又恢复成了活力满满的董绯,时清还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时清。 其实也没有多神秘,就是一直忙着打扫另外一半院子而已,一个人保持一个院子的清洁,除了饭点,没有时间出场也是可以理解的。(时清:.......) 这样平凡的日子持续的并不是很久。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董绯幸福愉快地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不出所料,早有一大波女孩子等在那里。 “董郎董郎,我家小姐要的茉莉胭脂带来了吗?” “还有我家的梅花的......” “董郎,别忘了我预定的槐花的......” “都带来了大家别挤!哎姑娘我的脚,啊!” 董绯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木箱子,井然有序地分发着胭脂,围在他身边的女子拿了各自要的胭脂,都欢天喜地散去了,小小的店面终于不至于那么拥挤。 “姑娘,你预定的是什么胭脂?” 董绯翻着小木箱,头也不抬。 “董郎,有栀子花胭脂吗?” “......” 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到董绯条件反射地感到牙酸。他猛地一抬头,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果然近在咫尺,挂着明晃晃的笑。 科裘! 董绯与科裘打交道不过半晌,却对他印象极为深刻,怎么说呢,化成灰也认得的那种程度。 事情还要追溯到六年前他的胭脂铺开张的那一天。他驾着一马车的胭脂,兴高采烈地穿过一条条街道,等走到一条叫做涂门街的巷道后,沉浸在对未来希冀的他才慢慢意识到事情不对。 街道两边少了叫卖的小贩。多了穿着清凉浓妆艳抹的女子冲他挥舞手绢,女子他也就忍了,可气的是还有男子混在期间对他抛眉弄眼,最可气的是整条街都是这样。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朵洁白的栀子花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手边。出于好奇,他把它捡了起来。 好奇这个习惯董绯现在一直在改。 拿起来之后,他才发现花上面绑着一条细细的红绳。顺着红绳望去,一直望到马车旁边最高的那座楼阁的顶层,一位白衣俊朗,仙气凛然的男子正依靠在窗边雕花栏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着一只竹竿。 竹竿上绑着红线。 男子见董绯抬头,随着低头细细打量,打量上一眼,眉开眼笑,扔掉鱼竿便从几人高的楼阁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到董绯面前,带起一阵凉风。 董绯被凉风吹得一哆嗦,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那白衣男子闭上了眼睛,向他吻了过来。 董绯:“......” “啪。” 董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脸上。 喧闹的涂门街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人保持着手中的动作,看向董绯的手,又看向白衣男子的脸,脸上是董绯看不透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危险的董绯看了看对面的人,却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愠怒的表情。相反,他看了看董绯红黑交加的脸,眼角眉梢笑意更深。 董绯觉得这个笑容反而更不简单更危险。他下意识地后退,谁知眼前突然一大片白,他被那人一手搂到了怀中。他推不开那个怀抱,一着急一口咬上了对方白璧无瑕的脖颈。 他咬的很重,可是对方仿佛没有知觉般,并不松手。 他还在笑,董绯口中都有了血腥味,听到耳畔和着热气的笑。实在是,可怕极了。 那天要不是时清发现事情不对,一路杀到了这人老巢,他可能真的,清白不保。 后来,他被迫接受了关于京城著名花街柳巷的介绍,著名地头蛇的介绍,重点介绍了涂门街,以及著名的地头蛇科裘。涂门街就是科裘的财产,京城生意最好的花街柳巷伶人舞坊。 牙齿疼。 董绯暗中往后退了几步,心里想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一大早就遇见了他。 事实上,自从那日不愉快之后,董绯就算绕路也要避开涂门街,甚至是每一条有小馆馆的街道他都避而远之。安全工作到位,果然很久没有看到科裘了,这个很久就是六年了。 六年,久得他都快忘记了这个人这桩事。今日人多,料定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似乎也不能太用推测常人的思路去揣测科裘,这样想着,董绯暗自又朝门口退了几步,以备不时之需。 科裘任由小动作,笑着摘下头上的斗笠,脖子上的牙印十分之醒目。他自顾自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看样子,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 董绯回这才注意到来的不止科裘一个人,还有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高个男子,坐在他的身旁。因为此人太过于安静,董绯一直没有注意到他。他带着一张漆黑的面具,挡住了整张脸。 不像是科裘的手下,那会是谁,一同行走,还需要掩面。 黑衣人只是坐着,茶都不喝,仿佛一尊石像。 董绯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慢慢的,不知不觉地,已经站到了门口。 来个客人也好啊,董绯安自纠结,头一次觉得店里生意如此之差,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那边科裘已经喝完一杯茶,突然起身就朝董绯走去,连个招呼都没有。董绯下意识就要往门外走,就被人一把捏住手腕,用力拉进店中,抵到了墙上。 陆凉想要挣脱,奈何双手被擒,一时无法。尚且还羞愤着,一只手有力的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黑衣人仿佛没有看到这些,继续呆若木石。 眼下这姿势,万万使不得,万一进来个客人,那他的名声便是毁了。 他已经打定主意,膝盖蓄力,想要给科裘奋力一击。而与此同时,他看到远远的街角有道熟悉的身影,一时也忘了动作,呆呆的等着他的救援。 那人单手提着食盒,步履从容沉稳,向小店走来。 很突然,他看到了小店里的人。 “陆......哎你住手” 科裘见他分心,颇有不满,干脆搂上他的腰。 陆凉双目一沉,几步上前抓紧了科裘的手腕,往一边一丢,又将董绯一勾,搂入怀中。 “你走得急,忘了吃早饭。”陆凉贴着怀中人的耳朵,仿佛没有看到另外两个人,走到桌子前,打开食盒。“给你做了点桃酥,还是温热的。先吃。” 董绯的视线自陆凉出现就一直落在他身上,出于一种毫无根据的信任,方才的紧张害怕一扫而光,也不管自己还窝在陆凉怀里,就接过陆凉递过来的桃酥鬼使神差咬了一口,满心赞叹,味道上佳。 “哇,陆兄,你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很优秀。桃酥入口,董绯顿感无比幸福,口齿不清也要坚持夸赞陆凉。 “慢点,灼华,家里还有。”陆凉递给他一杯茶,视线不着混迹的扫过坐在另外一边的两个人,不着痕迹的在科裘脖子上顿了顿。 科裘的脸色自陆良进门就不太好,看他始终抱着董绯,脸更是黑了,尤其是听到那句“灼华”之时,眼中更是闪过一道寒芒。 这时候一旁的黑衣人站起身来。“休息够了,该走了。” 董绯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看向他们。科裘站起身,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多谢董郎盛情款待,在下改日再登门拜访。” 请问你是从哪里感受到了盛情?董绯见他要走,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种感情基调。 “哪里哪里,招待的不好,别来了。” “......” “......” “......” 科裘到底是前辈,愣了片刻,一笑而过,浑然不在意得边走边说: “再过几日,梁四公主就该回京了,据说这场宴会意义非凡,”他意味深长的扫了董绯一眼,又看看陆凉,“董郎,后会有期。” 说罢,他戴上斗笠,和黑衣人走出了店。 二人登上候在外面的一辆马车。黑衣人上了马车,便是这句话:“多此一举。” 科裘却反驳他,“我的自由。” 说罢,看着衍芳的方向,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笑。
第5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五章当时明月 衍芳之内气压异常之低。 董绯手中还捏着桃酥,却低着头,坐到凳子上,脑袋中想着该怎么和对面的人解释。 陆凉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盯着神态极不自然的董绯,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朵花来。 终于,他站了起来,像是要离开衍芳。 董绯他一下子站起来,“陆兄!” 陆凉顿了顿,微微偏头:“怎么了?” “我,我不是有心隐瞒你的。我只是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所以......” “我知道。” 陆凉终于转过来,若有所思,“你没有刻意隐瞒,而且,这确实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嗯嗯......” “湘文王?” “你怎么......罢了,算了,不难猜。” “......”陆凉得到肯定答案,又意味深长的打量了董绯一番。 湘文王乃天启皇朝靖平公主与当届新科状元之子,本应是集万千宠爱,奈何天妒英才,驸马董遇在孩子才三岁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撒手人寰。靖平公主郁结心头难解,将孩子托付给兄长,也就是当今天子之后,便悬梁自尽,追随夫君而去。 可怜小王爷短短数日之内沦为一个孤儿,饶是宣成帝对他百般宠爱,也总是有疏忽的时候。因而都传闻说这个小王爷自小便是个爱闹腾的性子,行事乖张无理。 乖张无理,这四个词,实在和他眼前的董绯联系不起来。不过他举手投足间的雍容却是不像是能在市井之中生出来的。 “六年前湘文王自请贬为庶人,为什么?” 董绯猜到了他会问这个,这也是很多人都不理解的地方。以董绯的身份地位,就算深居皇宫一事无成,也不会为生记操劳,像现在一样忙碌。可是六年之前在那件事之后,一向不理朝政的湘文王却自请贬为庶人,要了一座罪人的宅子,从此销声匿迹。 那所谓罪人,便是前一位丞相宗泉。当今的丞相屈玉,便是他的得意门生。宗泉一生,除了政绩辉煌,更令人称赞不已的,便是他对于人才的挖掘与培养,他一生,有三个弟子,第一个弟子,便是那抱得美人归的状元郎,当年一首《思羞赋》轰动满金陵,才华自是不必多说;另外一位屈玉,继位之前虽默默无名,然一年之内,展现出来的办事的能力,遇事的果断都让人大为称赞。 不过,真正令屈玉坐稳丞相之位的却是六年前的宗府巨变。 谁都没有想到,宗府貌似忠良,却安自包藏祸心。宣成帝突然病倒之际,阻碍着人心惶惶之际,镇守着北关的大皇子梁显却突然带兵马包围了皇城。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一直在大殿之上沉默寡言的屈玉却站了出来,自请带人杀出重围。 屈玉不会武功,却硬是一兵未损搬来了最近的禁军,制止了这场□□。梁显入狱,撞柱自尽,刑部越是调查,越是胆战心惊,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们想都不曾想的人。最后在梁显府上找出了盖有宗氏族印的密函之后,再也没有哪位大臣有勇气站出来为宗泉辩解一二。 大皇子是宗泉的第三位弟子,或许这一切一开始就是想的太美好呢。 皇帝的脸上是从没有过的与失望,大殿之上一片寂静,良久之后,他们听见: “宗氏包藏祸心,意图不轨,传朕旨意,满门抄斩。” 董绯现在住的那座宅子,就是六年前的宗府。 墙上的黑色烟是因为抄家那日有人趁乱放了一场大火。防火的侍卫就被屈玉当场杀死,热血浇在被熏得漆黑的墙壁上。 然而屈玉事实上却是手握圣旨、前来葬送宗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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