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没听,任由她胡乱挥手打在他脸上、头上。 “谢修!你站住!” 萧夕兮忽然取了头上唯一的一支素簪抵在自己的脖子前,“本公主要听,四哥失踪,凶多吉少,你不让我听,我就死给你看。” 簪子尖利的那端死死抵着萧夕兮苍白的脖子,只要她再用一点点力气,就会轻而易举地刺破脖子。 谢修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大红色,暗得压抑。 “四皇子不会有事。”他抬头直视前方,一字一句道。 说着,他往前又走了一步,萧夕兮目光颤抖,忽然发狠,拿着簪子的手往下压。电光火石之间,一直无声立在一旁的南笙空手抢过簪子。 萧夕兮的脖子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带着红血丝。 谢修没再犹豫,抱着萧夕兮疾奔而走,那一声声急促的“急报”声消失的时候,谢修刚好抱着她出了太极殿。 为了防止她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谢修直接抱着回了府。 到府后,谢修令人将所有尖利的东西都藏起来,绝对不能让萧夕兮接触到。 “谢修,你什么意思,软禁本公主吗?”萧夕兮漠然地看着下人收拾房间,讥笑了声问道。 谢修没应声,等到所有人退出了卧房,他说道:“府里内外都有有人守着,不要想着趁我不在可以出去。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身体养好。” 萧夕兮好久没听到过这么冷漠的语气了,嘲讽地笑了笑:“谢修,你能关我关到什么时候?再说身体是我自己的,跟你有关系吗?” 谢修几天没睡了,躺在床上的时候,会压下去的疲惫汹涌而上,推着他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狠狠揉了揉眉心,谢修沉声道:“等你身体好了,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谢修说完,支撑不住困意,在萧夕兮脸上轻轻摸了摸:“别闹,睡觉好不好?” 萧夕兮侧头,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眼皮底下是一片浓重的灰青色。 萧夕兮哑然,静默着。 她不想折腾谢修的,她只是悔恨,为何自己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生病,以至于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自责又悔恨,却又无能为力。 她面对不了谢修,每一次看到他,就忍不住自己心里的恨意和自责。 她知道自己可能病了,不光是身体,可能脑子也病了。 她希望谢修不要靠近自己,免得被自己伤害,免得她忍不住也恨起了他。 萧夕兮的身体终究虚弱得很,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那天过后,萧夕兮忽然不再闹了,安心地养着身体。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直到魏帝下葬的那天,萧夕兮自己化了妆,穿了丧服,“本公主要去送父皇。” 谢修没阻拦,他原也不打算拦。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皇室走在最前面,身后是百官大臣,御林护卫,自发的百姓。 萧夕兮和大公主走在一起,视线一直在前面的棺椁上。 沿着长安城走了一圈,棺椁最后到达皇家陵园的时候正好是天师指定的时辰。 唱过经念过佛,所有人最后一次三跪九拜,这便是完了。 萧夕兮被素心扶着在一旁休息,她已经累到了极致,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她们在房间的最里面,隔了一道屏风,从外面进来并不会第一眼发现。 过了不久,门口传来脚步声。 “文王叔,孤还有事,就不陪了。”是太子的声音,很明显。 萧夕兮皱眉,被吵醒刚说话,就听到文王讥笑了声:“本王只是来恭喜太子,哦应该是皇上了。” “这么多年,你终于得到你想要的了,王叔是打心底里为你高兴。” 太子萧焱语气不耐:“王叔究竟想说什么,只说便是,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文王哈哈大笑了会,“那本王就直说了,太子能让谢修鞠躬尽瘁,十几年如一日,本王佩服。” “和谢修有什么关系?孤继位是父皇的心意。” “哈哈哈哈,太子也不必掩饰,这天下长眼睛的人哪个不知道谢修是谁的人?他虽然娶了七公主,可究竟不是四皇子的人。” 这番话说完,文王似乎是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萧夕兮抓着扶手,手指蜷缩起来,猛地站起来跑出去,“他说的什么意思?” 太子背着对屋里,闻言转身,一脸不耐:“你怎么在这儿?” 不过须臾,他忽然又勾唇,“七妹在这里也好,有些事情做大哥的还是想提醒你,免得你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素心摇头,小声道:“公主我们走,不要听。” 太子冷嗤,“孤和七公主说话,有你个贱奴说话的份吗,滚开些!” 萧夕兮面上蒙上一层阴翳,将素心护在身后,抬起下巴,轻轻挑眉:“你说。” 太子微眯眼,她这副样子像极了谢修,实在令他厌恶得很。 “你知道那天的军报是怎么回事吗?” 萧夕兮眼睛微缩,极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太子似乎也并不需要萧夕兮的回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据说,他执意要穿越冰雾森林去偷袭敌军,你也知道兖州的冰雾森林有多可怕,传闻里面到处都是猛兽,甚至每一东西上都可能携带着剧毒。还有足以让人迷路、眼睛看不见的大雾。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太子假模假样地用衣袖掩面,似乎很伤心的模样,“孤担心了好几天,可是到了今天前线也没有消息传来。” 萧夕兮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这段时间的悲伤已经榨干了她的眼泪,她眼睛干涸得像是久旱不逢雨的沙漠。 说完,太子似乎是刚想起来,“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四弟非要去冰雾森林吗?” “说起来,都是因为谢修,要不是因为他出谋划策,四弟也不会因为相信他而执意进入冰雾森林。”
第26章 楚氏 慈懿太后陪葬 萧夕兮是怎么回到公主府的, 她全然不知。 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荡着刚才太子说的话,一会是文王对太子说:“太子能让谢修鞠躬尽瘁,十几年如一日……” 一会是太子说四哥听了谢修的话, 进了冰雾森林,下落不明。 两道声音交缠在一起, 几乎让她的大脑崩溃。 她一直都知道谢修是太子的伴读,他们感情深。 可是她以为, 他既然娶了她, 就该和她同心一气, 就算不帮四哥,也不会害四哥。 可是文王的话和太子说的话,让她这个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受到了动摇。 如果他真的一直在为太子办事呢? 如果让四哥进入冰雾森林真的是他和太子的计谋呢? 她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她心里一方面告诫自己她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怀疑谢修, 可是另一方面那些怀疑的种子、那没有联系的两年、那个从通州跟着来的蓝心心、文王和太子的话又在心里鞭打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太多的事情堆在一起,能轻而易举地压垮萧夕兮的心神。 谢修回来的时候又是深夜,萧夕兮盯着房门,思考着该怎么问。 可是那道人影在门口停留了一会, 忽然又转身走了。 他没进卧房。 次日, 南笙说谢修昨晚就出发去了兖州,不想打扰她休息, 所以没告诉她。 所有准备好的、没准备好的对峙, 想问出口的, 不敢问出口的疑问忽然被人从头到尾浇上了一盆冰水。 愤怒也好,伤心也好, 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灰蒙蒙、让人看不清。 南笙和素心担心地看着她,生怕又出什么事情。 萧夕兮笑了声, 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气色消失了个干净。 “看我做什么,本公主离了谢修就不能活了吗?”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萧夕兮从衣柜深处拿了个小箱子出来。 箱子是红木做的,有点淡淡的香气,大红色的漆涂在表面上。 抱着箱子坐到床边,萧夕兮脸贴在上面,忍了好久的泪水从眼角滚落,滴到箱子上去的时候,萧夕兮又用衣袖给擦干了。 收住眼泪后,她打开了小箱子,里面放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件白色的中衣,还没做完。 那是她做的。给谢修做的。 萧夕兮女红向来不好,宫里嬷嬷教习的时候,她总是走神。最后要交一张绣品上去的时候,她就临时央了素心,让她给锈一张试图蒙混过关。 但是每次都会被嬷嬷认出来,拿到母后跟前去告状。 后来又一次被父皇撞见了,父皇就摸着她的脑袋说:“兮兮不想学就不学,谁规定的女子一定要会女红。” 连她自己没想到,后来她会主动拿起锈针,让素心一点点教她。 她学了好久好久啊。 只是后来事情一多,就搁置了。 半晌,萧夕兮找出一把剪刀。就让一切都消散吧。 离发烧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如今还是不能吹风受凉,加上她这两次去看父皇,或多或少还是对身体有影响,御医说她至少需要静养半年。 可是她根本就静不下来。 她不是个好女儿,没能让父皇安心。 她也不是个好妹妹,若不是她,四哥可能就不会听谢修说的,进入冰雾森林。 萧焱登基的那天,本来钦天监和天师都说是最近这段时间里天气最好的一天,更是不可多得的吉日吉时。 可是临近登基的吉时,却忽然下起了大雪。 这大概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萧夕兮从窗口望出去,就跟她梦里的一样,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瞧不见。 她借着身体抱恙的借口,连宫都没进。只听到偶尔有丫鬟小厮在议论萧焱登基的排场很大,还大赦天下。 每次,素心都会很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听了不开心。 而守在外面的南笙则会斥责他们,让他们不许乱嚼舌根。 其实哪里是乱嚼舌根呢?说得是事实罢了。 但是萧焱大概是不想萧夕兮过得安稳,午时派了个太监来府里传旨,说是赏赐。 管家有些为难,“公公,我们公主现在卧床养病,不能下地。” 那身材瘦小的吊尖嗓面生太监抬了抬眼,“皇上说了,务必要让七公主亲自接旨。” “这,皇上是公主皇兄,又怎么会这般为难公主?再说我们公主确实是不能起来。” “你、反了、反了!皇上今个登基,给七公主赏赐,七公主却不接旨,这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对皇上不满?” “你,你简直是在信口喷人……” “够了!” 廊中传来萧夕兮的声音,众人侧头就见她穿着最为隆重的大朝会礼服,金色的丝线穿龙引凤,在裙摆上勾勒出朝天际翱翔的凤凰,几乎占满了整个裙摆。 画着同样精致绝伦的妆容,属于公主的荣誉和冠冕一样不落。 她朝着众人一步步走来,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却带来十足的威压。 仆从跟在后面,抬起长长的裙摆。 “怎么不说话?不是要宣旨吗?”萧夕兮在上首坐下,手搭在一旁,戴着护甲的十指微微曲起。 那太监猛然回神,忽然变得瑟瑟,不是说七公主现现在就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吗?可是眼前的七公主别说落水了,这分明是冲上天的凤凰好不好? 比起以前更加耀眼,更加有气势。 哪里有半分消沉颓废的模样? “这,是奴才蠢笨,请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太监弯腰低头,要不是记着自己是来传旨的,恐怕早就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去。 萧夕兮勾唇,“公公是替皇上传旨的,本公主怎么敢责罚公公?公公让向东,本公主可不敢向西。” 那太监心里叫苦连天,看这情形,七公主肯定是记仇了。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是公主,就算真的落魄了,收拾他区区一个奴才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况人家根本也没有消沉,他就是被人哄骗了。 “公主真是折煞奴才了,我就是个阉人,怎么敢对公主说道,公主饶了奴才吧。” 萧夕兮见他都要哭了,可是那张脸是在难看,她看得膈应极了,要是真哭出来,她岂不是还要被迫欣赏? 素心见公主不耐烦了,上前道:“请公公传旨吧,我们公主还要静养。” “是是是。奴才这就宣。”那太监从托盘里双手捧出圣旨,打开了准备念,却又愣住了。 这可是皇上的圣旨,就算是公主也要下跪,可是这会儿公主高高在上地坐在上方,倒像是在听人汇报似的。 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公主可能不会怎么样,可是他这个传旨的太监肯定逃不过了。 想了想,太监几乎是豁出去了,“公主,请下跪接旨。” 萧夕兮戏谑地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先帝在时,本公主都不用跪圣旨,怎么先帝刚走,皇上就如此迫不及待?” 这下,太监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连带着他捧着的圣旨,落到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好几圈,直接滚到了萧夕兮的脚边。 萧夕兮轻笑,“公公,这传旨方式倒是有些特别。” 她说着,指了指脚边的圣旨,素心捡了起来拿在手里。 “公公,既然您已经传完旨,那就请吧,我们家公主也要回房了。” 太监指着素心手里的圣旨,看了半晌,干脆晕了过去。 不过水平很一般,一看就是装的。 萧夕兮甚至都没看,手放在素心的手腕上,“本公主乏了。”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萧夕兮又如来时那般走了。 管家看了眼地上装晕的太监,对那几个跟着过来的太监说:“抬你们公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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