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忧在一旁看着。 这家的大儿子就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常无忧无意识地将手搭在手链上。 不知怎么的,明明找到了这孩子,那知灵石竟然还一直有些温度,只是没那么热了而已。 她有些不太明白。 这石头热得她心烦意乱。常无忧转身,向曲肃抱怨:“这石头是不是坏了,一直发热。” 曲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少年。 忽然,曲肃向前两步,仔细看了看男人和她的妻子。 片刻后,曲肃面色有些复杂:“你让孩子的爹也摸一下你的手腕。” 男人不明白,但听话地将手搭在那石头上。石头的热度终于消散了。 常无忧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这热度,竟然是两个人叠加而成。 她更没想到,竟然这一对父子都能修行。 她没说话,等到陈叔将这几家人安顿好,小婴儿吃饱了奶,跟着母亲躺在床上休息,常无忧才将这对父子叫了出来。 “你们都有灵脉。”常无忧说。 那父亲楞楞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你们都能修行。” 但曲肃也说了另一件事:“只是,你们灵脉都不够。”他已是金丹期,若是专门去查探一人身上的灵脉,也能看到。 那个当爹的,只有三十五条,那个儿子,有三十八条,都不算多,但都比曲肃多。 常无忧开了口:“首先,要得脉……” 她刚开口,那父亲就也说话了。 “大人,”他语气有些瑟缩,但目光坚定:“大人,我不想修行。” 常无忧有些讶异,他们刚被修仙之人欺压过,知道凡人日子有多难,但这人竟不想修行? 那父亲叹了口气:“大人,实不相瞒,我不想活太久。” 他看了一眼屋里的妻儿,温柔说:“其实,我的妻子原本是我的嫂子。” “我叫张圆,哥哥叫张团。我们父母早逝,哥哥嫂子对我极好。” “其实,我和哥哥年纪相差不多,但哥哥性格刚强,硬是独自撑起了一个家。哥哥和嫂子都纵着我,我就一直没长大,只是后来我哥的生意惹了修仙人,我哥哥被抓起来了。” “那时候嫂子正在孕中,即将生产,无法走动。我只能担起事来,拿着家里的金银和房契孤身去了那门派里。” 张圆略一停顿:“只带回我哥的尸体。” 常无忧看了旁边的少年一眼,她原以为这是张团的大儿子,没成想,竟是他的侄子。 “她痛不欲生,”张圆说:“我拼了命,才让她勉强愿意活下来。” “我花了六年时间,重新有了房子,有了地,也让她愿意嫁给我,我们去年成婚,今年初终于生下了我的孩子。” 张圆看着天喃喃:“她太苦了,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变老。” “我要和她一起活,一起死。” 能得一人生死相随,是难得的福分。 但常无忧还想争取一下:“日后,我们能炼出丹药来,让你的妻子服下,能和你的寿命相同。” 张圆笑起来:“可是修行的话,要打坐,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会很忙,谁来陪她?” 他语气平淡,打心眼里觉得陪妻子才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张圆是真的觉得妻子受了太多的苦,他想给她平淡安稳的幸福。 两个苦命人,一同经过了那么多事,受了那么多罪,终于寻到了一处安宁。常无忧不再多话,不忍将他们分开。 常无忧点了点头:“好。” 她做了其他的安排:“那你也先得脉,之后不修炼功法,也不用打坐,我教你炼体,不花多少时间。以后你的寿命和凡人一样,但力量比凡人大得多。” 常无忧很坦诚:“我们魔教现在人少,你既然有能力,就得帮忙。” “我们不养闲人。” 张圆一听寿命和妻子相同,便没了其他的意见:“行,我都听大人的。”他刚来此地,也想尽快融入,多做些事情。 常无忧问起了张圆的侄子:“这孩子?”她看向少年:“多大年纪?” 刚刚张圆说,他哥死时,嫂子正在临产期,可是这孩子,看起来并不是七八岁的样子啊。 应该得十岁了。 张圆解释:“嫂子那次怀的是我哥的第二个孩子,受了惊,生下来就夭了。” “我哥出事时,当时子吉已经四岁了。” 张子吉皱了眉:“别叫我子吉。” 他铿锵有力:“我叫张报仇!” 很明显,这位张报仇当时应该是有些记忆了。 这名字着实浅白,常无忧没接他话茬。 但曲肃点了点头:“名字不错。” 说起来,张子吉和曲肃可能有些像,都是少时遭难,一心报仇。 不过这名字,当真说不上好听。 常无忧装作没听见,然后,她让曲肃和张圆说了几句,教给他得脉的法子。 让他得脉之后,开始炼体,以后在后山帮忙。 然后,常无忧又问了张子吉的选择。 张子吉这孩子非常坚定:“我要修行。”他当即就要跪在地上,认了常无忧。 张圆看了看孩子,他当叔叔和继父,其实说不了什么。更何况,子吉对他一直冷淡,没有认过他这个继父,没叫他一声父亲。 张圆和子吉关系尴尬,叔侄?父子?他和子吉平日里虽在一起生活,但甚少说话,现在也只能先同意,等妻子醒来,若是有问题,再去找子吉。 常无忧他们带着张子吉回了山上。 常无忧坐在正房的椅子上,思量片刻后,开了口。 “有些事,我其实想说,但又觉得对不住你们。”她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曲肃、何染霜和侯朴。 “我家里遭了难,逃出来后,我很想报仇,所以选了进度最快的魔功,让你们修行。” “我知道魔修最后结局一般都凄惨,但我当时觉得只要能报仇,怎么都行。” “但与你们相识,又相熟后,你们就如同我的亲人一般。”她低了头:“我害怕了。” 曲肃的样子,让她害怕,怕他们会接二连三的出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她造成的。 想到他们满脸是血,痛苦不堪、疯掉、死掉,常无忧就无法安眠。 曲肃不做声,手在衣袖中收紧。 何染霜走上前,站在常无忧身侧,轻轻拉住她的手:“是我们愿意的。” 侯朴大大咧咧:“教主,你怎么和小姑娘似的。我们都不曾在意,之前你也没骗过我们,有什么害怕的。” 他耿直得很,什么都敢说:“教主,你也别太担心我们会死。你是个凡人,说不定,我们还能好端端地把你送走。” 这话说得粗糙。 常无忧白了他一眼,没说曲肃已经出问题的事情,怕他瞎咧咧。 “这些日子,我一直想着这事,”她慢声说:“我想让你们好好活着。” “我早晚会死,但我想让你们活得久一些,起码,不要死得太痛苦。” “你们没有过错,”常无忧喟叹:“你们没有了家人,只有我能为你们做做打算了。” 何染霜眼睛忽然一酸。 她拉紧了教主的手,不知教主是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 教主明明,自己还有未报的血仇,但仍然惦记他们的性命。 若是教主的家人还在,她应该也是一个幸福的女孩…… 何染霜默默想,她要早日升金丹,为教主报仇! 但她被自己的心障卡滞已久,甚至她自己都有些担心,到底还能不能金丹了? 何染霜心中思绪万千,不敢表露在脸上。 常无忧继续说:“之前我只是将三千典背了下来,但没有思考过。” “我原以为,规则就是规则,但后来阿肃让我明白,规则其实也可以打破。” “所以,我想搞明白,魔功和仙法到底是什么,我想搞清楚它们的区别,找到法子,让你们好好活。” “但是在找到之前,为了保险起见,只能让子吉修仙法了,起码让我们教里后来的人能好好活。”常无忧充满了歉意:“我对不起你们三个。” 何染霜摇头:“哪有对不起。”但多余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她觉得是教主救了自己出来,教主对自己只有恩情。 侯朴也嘟嘟囔囔:“那时候不是说了吗,我命都给你了……” 曲肃看了她一眼,眼神温和又专注。 常无忧懂他的意思,终于卸了心神。他们都没怪她,这个事实让她有些难受,也有卸下重担一般的轻松。 她默默想着,报仇晚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自己活着时能看到报仇就行。 她不想为了家人的性命,糟践那么多人的性命了。 子吉没怎么听明白,只隐隐约约知道是好事,但他知道这里没他说话的地方,所以不敢插嘴。 等常无忧说完了,他才趁现在小声说了句,算是纠正教主刚刚的叫法:“我叫张报仇……” 常无忧喊不出来这个名字。 她摆了摆手:“这孩子,你们谁愿意带?以后我们教里,再来的人,就都分给你们做徒弟。” 何染霜没说话,她自己境界卡滞,没心情带人。 侯朴挺激动,张口就喊:“我我我!” 他想当老大很多年了,能当师父就更好了! 但曲肃也开了口:“我来吧。” 他面色严肃地解释:“他和我灵脉情况差不多,我许是能教他更多些。” 有些道理。 常无忧点了头:“那就阿肃吧。” 在侯朴嫉妒到发狂的眼神中,张子吉对着曲肃叫了声:“师父!” 曲肃平静地点了点头:“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了,报仇。” 常无忧看着曲肃和子吉说话,看他一口一个“报仇”的叫着。 一时,她有些疑心,阿肃是不是只是看上了张报仇这个名字了?
第三十六章 张圆的妻子睡醒后, 张圆就和她说了子吉的事情。 他的妻子沉默片刻,便开了口:“随子吉吧。” “不管是修仙,修魔, 都随他吧。” 她知道,儿子如果去修行, 便算是脱离了凡间, 和自己的血脉亲缘,也会渐行渐远。 但孩子想报仇, 她又何尝不想。 “如果我是子吉, ”她轻声说:“我也会去。”换位思考,她怎么能夺走孩子唯一的机会。如果为了让孩子陪着自己而放弃的话,她会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 张圆抱住妻子:“我一直都陪你。” 夫妻两个相拥着,旁边的小婴儿睁大眼睛,蹬着白嫩嫩的小脚丫看着父母。 张子吉已经认了曲肃为师父, 跟着曲肃住在一间房里。 曲肃扬眉吐气,之前,若是床不够了, 都是常无忧睡床,他睡地铺。现在终于轮到他睡床, 别人睡地铺了。 只是曲肃也有些不忍心,张子吉睡了一次地铺, 曲肃第二日就去了山中林子里,伐木做了张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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