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孩子……”怀绿欲言又止,看向成云州,小心翼翼道,“娘娘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如晴天霹雳,心中的信念一下子被击垮了。好久也没能反应过来,更不能接受,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她握起拳头,猛地捶向自己的胸口,歪倒在榻上,面容破碎。 “孩子,我的孩子……”好容易说出一句,声音又被截断了,喉咙里只是呜咽。 “娘娘节哀,身子要紧。”指尖戳破了掌心,鲜血淋漓,他眉心紧拧,就连呼吸都觉得生疼。 “我该怎么办?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小腹,躺在榻上,任由眼泪横流。 以为能保住的。 “你疼,我陪你一起疼。”虽没有受皮肉之苦,可此情此景,同万箭穿心亦没什么分别。 他亦感同身受,伸出手去想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却被她狠命推开。乌云般的发丝披散在腰间,她连连喘息,红着眼,像只绝望的困兽。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成云州,那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可以随意决定他的生死!”她抓住面前的身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撕打。 直到没了气力,双手发抖。成云州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红印子,衣襟也被扯烂了。 “成大夫,不如你先走吧……”怀绿想不出还有更好的法子能让娘娘安静下来,再这么下去,身子哪里受得住。 待成云州一走,她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了些。看着庭院内远远离去的身影,如释重负。 姜元初不吃不喝,沈彻也一直守在苏文茵的灵前,从未踏进过这个院子。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曾差人来问询,这也难得叫成云州得了个好间隙。 他以医者的身份去照顾姜元初,旁人瞧不出有什么不妥。也因是沈彻花重金请来的名医,在京都极富盛名,一来二去的,也同院里的丫鬟嬷嬷们也熟络了不少。 慢慢地,成云州出入院子端汤送药,已成了最寻常不过的事。 不过他送来的汤药,她连看都不看一眼。成云州无奈,只能想别的法子。她爱吃蜜饯,他就把药粉和糖霜混在一起,她喜欢吃薄饼,他就把药粉揉进面团里。 总之,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 她不明所以,吃得很香。瘦弱的病体,肉眼可见日复一日的丰腴。 送药只是个幌子罢了。 否则又怎知道,她过得开不开心,可有按时吃饭,会不会想家? 成云州端了汤药进屋,隔了几日,她的气虽然消了些,但还是不愿意看到他。 闻着药味,她背过身子,拉紧了被子,整个人像春蚕那样缩了起来,“我不是让你走吗?你为什么还要来?” 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沈彻不敢拿他怎么样?仅仅是因为这些日子,一门心思扑在苏文茵的身上,无暇顾及罢了。 “娘娘的身子还未痊愈,需得按时吃药。草民是医者,让病患恢复如初,是草民的己任。”成云州看了眼她娟秀脸庞,白里透红,气色正好。 谁不知道他怀揣了怎么样的心思?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可那副深情眼,叫沈彻瞧了,恐怕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我知道你是借着送药的名义来看我,可我已经嫁了人,还是靖安王,”她觉得这事冷处理并没什么成效,沈彻不在,也没他瞧过哪一日落下过,“成大夫不惜命,可总该替我想想,我怕死,怕的很。” 她这话没让成云州觉得有多难过,心头反而趟过一阵暖流,亦如自己所说,无论发生什么,再也不会离开了。 “草民怎么会不惜命呢?”他淡淡一笑,搁下汤药,“娘娘也更保重身体才是。娘娘放心,若真有什么,草民自会撇清关系,让娘娘无后顾之忧。” “成云州,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她急得呛泪,胆战心惊地盯着外头,生怕沈彻会突然闯进来,“我让你走,我已经有了殿下,你也早该断了这念想。哪怕从前,你我之间曾有过什么,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喜欢他,很喜欢……” “我和他是要白头到老的。”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荒唐可笑了些。且不说白头二字太不实际,恐怕将来有一日反目成仇,那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她对沈彻没有十足的把握。沈彻喜欢的是这张脸,天底下有着同样脸孔多了去了。这份恩宠,怕是无福消受。 “可他喜欢你吗?”听着违心的话,成云州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触动,“他若喜欢你,又怎么会取你心头血,害你没了孩子?” “他没有逼我,”她紧咬唇角,躲过他热切的目光,“是我心甘情愿的。他若不喜欢我,又怎会娶我?” “他若喜欢你,就不会对旁人念念不忘,这些日子,他来过这里吗?有关心过你一句吗?”他胸口闷着一股子气,“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喜欢他,不过是因为他曾有恩于你,把感动误以为是欢喜。究竟是不是喜欢,你比我更清楚。可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托付一生。” “我来这里,是要看着你幸福,而不是看着你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却浑然不知,处处偏袒他。我不愿意再看到你为他受半点苦了。” “跟我回姑苏。”他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激昂的声音低落下来,红着眼,期盼地看着她。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双眼发酸,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不是不想,而是有心无力。连自己这个蠢笨至极的人都能想到,他成云州怎么会想不到? 到底还是意气用事。 走不掉的。王府戒备森严,都不用等他俩动身。 这样做,无疑就是送死。 自己一辈子已经被困在这里了,又何必赔上他?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王府固然戒备森严,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黯淡的眼眸有了一丝光亮,她缓缓回过身,猛然间神情却变得极为惊骇。 目光所至的珠帘外头,立了个人影,不知道何时来的,来了多久。 直到对方掀起帘子进来,她的脸色由青到白,久久不能回神。 “成大夫怎么不说了?”他径直走到榻前,斜睥成云州一眼,语气嘲讽戏谑,“我竟不知道自己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你们两个,比话本子说的还要真切,看得我潸然泪下。” 他轻拂了拂心口,腰间的孝布尤为惹眼,往前一步靠近那张惊恐的脸庞。 “殿下,此事缘由草民一厢情愿,是草民胁迫娘娘的。” “听听,可还真的是郎情妾意呢?”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姜元初,你说有这样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看起来很不通人情么?” 沈彻的平静让她觉得害怕,神情也分外阴冷,摇了摇头,往床榻里头缩了缩。再想靠近时,却被成云州揪住了休息。 屋子里,硝烟弥漫。 “殿下不知道吧,娘娘已经有了身孕,却也因殿下的一己之私,这个孩子没能保住,”每一个字,都如同摧心剖肝,“殿下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放她走?” “孩子?”沈彻突然发笑,冷哼道,“尚未落地的孩子,何以断定就是我的?那会不会还是成云州你的?” “殿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成云州气得肝疼,两眼簇起金星,心疼地看了看姜元初,“皇家子嗣,并非小事。” “如果不是我的,你成云州又怎么舍得他死?”沈彻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如果是我的,你身为府医,未能尽责护皇子周全,更是死罪。” 沈彻的话让她无比心寒,看着眼前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连哭都没了声响。 “你让我觉得可悲,你喜欢的人对你视而不见,喜欢你的人你却不好好珍惜。”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带她离开这里。”成云州目光坚定,语气斩钉截铁。
第69章 “你还有胆子提?!若不是你, 皇嫂她就不会死,你不是神医的徒弟吗?让我剖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束手无策,还是根本就不想治。” “殿下想杀我了, 欺人自欺么?” “那又如何?你们不是很恩爱么?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沈彻说着, 提起成云州的衣襟就往地上摔去。 成云州到底不是练武出身, 气力虽论不出高低, 却也不是沈彻的对手。没来得及缓神, 就又被对方抡倒在地, 狠踩手掌。 皮靴之下, 那只手血肉模糊,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骨骼碎裂的微响。成云州再能忍住, 却也难免冷汗淋漓,紧咬牙关, 死命地想要挣脱。 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沈彻反手同祁风接过长剑, 挑开成云州的阔袖,“医者的手, 若不能治病救人, 留着何用?” 姜元初吓得心颤, 成云州则死死地握住剑刃,同沈彻周旋。 “殿下!”她哆嗦着唇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榻,抓住沈彻的手, “妾身同成大夫之间不是殿下想的那样。殿下若是不信, 妾身愿以死明志。” “生死同穴是么?”他收剑挑起那张憔悴破碎的脸, 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从来没见过她为谁这样拼命, 到底那个人不是自己。 “姜元初,你让我沈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他变得激动起来,几度哽咽,险些没忍住眼里的泪,“你们、两个在王府,在我沈彻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卿卿我我。你把我当傻子了,是不是?还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就不配得到真心。你我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妾身知道,无论说什么,殿下都不会相信。殿下一直把妾身当成皇嫂的替代品,妾身以为只要能好好地留在殿下身边,其余的那些真的没那么重要。妾身还记得殿下曾一次次出手相救,也记得殿下许与妾身的承诺,可不知从何起,妾身觉得同殿下之间越来越疏远,已经不是那个妾身认识的那个殿下了。” “这些日子,殿下一直守在皇嫂的身边,没有府医,妾身没有法子,只能请来成大夫”她气息有些不稳,脚步不由自主地仰退了一步,“事到如今,殿下却还要问孩子的生父?” “苦肉计是么?”沈彻莫名有些心慌,想说什么,偏偏出口的话,还是伤人,“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 “沈彻,你还是个人吗?”一直沉默的成云州,也按耐不住了,握紧拳头狠骂。 “我不是人,可你的行事难道就正人君子,光明磊落么?”沈彻眼里的恨意越发浓烈,哪怕是成云州粉身碎骨都不能解。 “殿下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伤害?”成云州恨不能有把利剑当下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你倒是喜欢,只可惜,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了。”沈彻轻描淡写,垂眸看了看带月的锋芒,眼里露出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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