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名唤胧月,母亲原是胡姬,奴家随了父亲,像汉人多些。”老鸨声音引着二人向摘星楼楼顶走去。 “这摘星楼里的姑娘都是人间至宝,不是胧月自夸,这偌大个长安再没有比这出的姑娘更可人的了,咱这的姑娘,活的有烟火气,不像那别处的,明明都是为了金子,还傲的好比那广寒上的仙子。咱这的姑娘不论品行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常有远道慕名而来的公子呢。”胧月侧身对二人笑笑,说道:“今儿个二位公子可是好福气,摘星楼的生客说少也不少,不是所有生客都由奴家来领的。” 这摘星楼胧月,是个和摘星楼一样神秘而又美好的女子,分明是胡姬之后,五官相貌却看不出半点胡姬的影子,看了她只觉她这五官深得天地造化,多一分则显刻意,少一分则嫌不足。更令人啧啧称奇的则是她的手段,摘星楼上上下下几百口,来来往往的更是有许多动不得的朝中大员,这摘星楼愣是在她手里半分错漏都不曾被人发现。若是说摘星楼的姑娘们是这一场盛世大梦的皮,那这其中最重要的中心骨非胧月莫属。摘星楼姑娘们对胧月的崇拜,近乎于神。 进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四周悬着上等的丝绸,丝绸皆为暖色,舞台四周燃了这京城里号称百金才能买的蜡烛,此烛一燃,便有幽幽香气似有似无的笼罩整个大厅。 大厅里有许多男女两三成群,嬉嬉笑笑,然而并无吵闹之人,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安宁。倒不像是青楼了,倒像是上元节的街道。 不久后便有一蓝衫冷面的女子来寻二人,女子身上着的衫子袖口绣了一叶兰草。到二人身边,冷面女子忽而一笑,说道:“二位想必是第一次来这摘星阁。” 袁曜心里波澜不惊,却还是要装作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姑娘怎么知道?” 冷面女子笑的更欢,竟是上前直接伸手摘掉了晏久的兜帽:“但凡来过我们揽月楼的都知道,这揽月楼里,不止接待男客。” 女子向晏久行了个礼致歉,又小声说道:“姑娘不必拘束。” 袁曜好奇,这青楼不分男客女客,又怎么区别楼里的姑娘和客人?这般想着,他也就这般问了。这下倒是这女子不解了,她略一歪头,笑问道:“为何要区分呢?但凡有闹事的打了便是。” “你们就不怕有姑娘逃出去?”这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一个个就是招财树,若有一个逃出去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就这么放任,有意思。 蓝衫女子丢给袁曜一个充满深意的眼神,仿若是她的头发丝都在对袁曜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女子嘴角微翘:“我们摘星楼的姑娘们,来去随意。若是觉得外面世界更好,我们楼主还会双手奉上盘缠助姑娘们生活,又何苦跑出去。” “哦,你们楼主倒是不一般。”袁曜夸起自己毫不手软,当着一个没见过自己的手下把自己快夸出花儿来了。太子爷贵人事多,这摘星楼他只是出了钱,剩下的一概交由胧月打理,不成想她竟做的如此出色。 听见有人夸自己的楼主,蓝衫女子与有荣焉,笑道:“那是,我们楼主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是要做大事业的,楼主他忙,这摘星楼都是胧月姐姐在打理。要我说啊,我们胧月姐姐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摘了兜帽后晏久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袁曜看了她一眼,晏久不着声色的退了半步,又下意识的把抱住自己的胳膊紧了紧。 蓝衫女子敏感的觉察出晏久的不正常,冷声对袁曜说道:“客官若是想拿这位姑娘换些金子请前往别处,咱们揽月阁不做这龌龊的生意。” 袁曜向这女子解释了好一阵子她才信了他。 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后,大厅内霎时安静,只见一个身着藕荷色舞衣的女子借由同色绸缎缓缓落在舞台中央,看着便像是那九天玄女一般落入尘世。那舞娘把右边袖子中绸带向高空抛去,手臂一挥,绸带在空中划了个弧,左边一甩,左右两条绸带像是温顺的灵蛇一般伏在她脚下。她转身,舞动绸带,裙摆旋开,铺就一朵莲花。笛音渐起,有古筝声和,舞台本身就是一面大鼓,坐在舞台边上的年轻鼓手看着台上女子的一举一动。盛世啊,不过如此了。 就在这时,蓝衫女子带着袁曜二人偷偷溜走,趁着人群痴迷于舞台上女子乐舞无暇注意他们从舞台边偷偷溜走,猫着腰掀开一块布居然是钻到了舞台下方。蓝衫女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点亮,舞台下面的路弯弯扭扭,修的低矮还不好走,路上落了尘,脚踏上去就有浮尘飞起,呛得袁曜紧忙用衣袖掩住口鼻。 蓝衫女子也用衣袖扇了扇:“二位客官见谅,若非今日胧月姐姐吩咐,我也不知道揽月阁有这等地方,此处向来无人来过,有些积尘。” 三人走了约有一刻方才见到出口,是在一处假山后面,假山傍着湖,三人走出来时候正好面对着湖水,若有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蓝衫女子向袁曜二人行礼:“二位是揽月阁的贵客,千芙送到这不好再送了,胧月姐姐就在前面的屋子里等着二位,千芙退下了。” 就在千芙错身退下的时候,晏久伸出手碰到了她的一片衣角。千芙微微怔住,回头看她。晏久浅笑:“你笑起来很美,何必常板着个脸。”她可看得清楚,从他们来到揽月楼到千芙来寻他们,这段时间里千芙可一直是不笑的。 千芙吐了一下舌头,少女憨态尽显:“胧月姐姐说我太爱笑了,会出事儿,便不让我多笑。”看来胧月不止是将揽月阁管理的不错,对手下的姑娘们也是管得不错。别家用武治,胧月用的这是仁治。 再见到胧月时她已经换了身衣服,身上已经不是先前着的那身裙装,而是官服。胧月原是景安帝的暗卫头领,自从太子弱冠之后便在太子身边侍候,领了太子令暗地里建了揽月楼。 胧月见到袁曜,规规矩矩对他行了大礼。原国重礼,可不兴繁文缛节,属下见到上司只要作揖便罢了,像胧月这般行全套大礼的极为少见。 袁曜扶起胧月,眉毛微挑:“你这是何意?”
第30章 晏久新生 胧月起身, 在一旁规规矩矩坐好,答道:“殿下与臣相识已有五年,当时殿下便有心修建揽月楼, 您托付臣此事至今已有三年。三年来, 殿下从未问过揽月楼之事,好若揽月楼与殿下无关,可今日,殿下带了一个女子过来, 臣知道, 殿下这是要用揽月楼了。” 袁曜点点头,说道:“这是晏久,曾经是楚国贵族, 你随便给她起个什么名字,从此,她便如同你们一样, 是本宫在这京城的耳目。” 拜别袁曜,胧月带着晏久来到了揽月楼顶层, 这揽月楼一共五层,最上层除了支撑用的柱子以外并无多余装饰, 草草分隔成十余个房间, 胧月带着晏久一个个房间看过去。每个房间里面都有人, 少的三五人, 多的十余人。多为五人, 一人练筝,一人练舞, 一人练歌,一人击鼓, 还有一人练笛子。一连看了几个房间都是如此。甚至还有几个房间里墙角处放着被褥。 胧月用拇指挑起晏久下巴,端详了片刻,说道:“姑娘长得不错,相貌端正,美而不妖。” 晏久略微蹙眉,她对于胧月拿手挑她下巴一事略有不满,还未曾有人这么轻佻的对待过她。 胧月心细如发,晏久这点小表情骗不过她。她说道:“这就受不住了?未来那怎么办?这是青楼,不是义庄。” 晏久慌乱,神情紧张,说道:“你们,你们揽月楼不是不强迫人的吗?” 胧月冷哼,说道:“那是对那些自己来的姑娘们说的。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我们爷带来的,身为鹰犬,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晏久仿若突然之间被人灌了哑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胧月瞧她瞧的难受,问道:“你可有什么才艺?”晏久刚想张口回答却又被胧月打断:“不必说了,不论你会什么,你过去是谁,从今以后你便是这揽月楼的人了。你是楚国人,那么便叫你楚儿罢了,从今天起,你和这些人一样,在此练习乐舞,不会的就问,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要看见成果。我揽月楼,不养闲人。” 楚儿,乐舞,晏久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半年来的种种于她就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一般。她父亲,为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将军晏文突然就被扣上了个逆反的帽子被诛了九族,她母亲因为是楚国的大长公主得到豁免,母亲去为她父亲求情,却反被软禁。父亲含冤死在断头台下,母亲被幽禁宫中,她舅舅楚国皇帝也不知所踪,代理国政的则是她那个童年时的玩伴,一个父不明的奴隶之子。 晏久越想越觉得委屈,若这一切是大梦一场,要是她睡一觉再醒过来还能见到父亲就好,可是“楚儿,乐舞”这两个词在提醒着她,她不再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了,楚国晏久已经被尘封在市井的传说中了。晏久想回家,可是她现在不能回去,甚至不能向她人透露自己是楚国人,她父亲拖了多年的老部下就她逃出生天,为了她能活下去已经牺牲了太多人命。 楚国晏将军全家平反的希望只剩下她晏久一个了,她现在除了坐好原国太子袁曜的鹰犬外别无选择。 袁曜叫她练好乐舞,她就只能好好练。 不仅要好好练,她要做这揽月楼最有名最贵的姑娘,她要让原国太子知道,她不是个废人,她晏久,是枚有用的棋子。 想及家乡,晏久不知不觉见便已经泪流满面。她面朝楚国方向跪好,叩首。不肖子晏久从此要改名换姓,定要为父亲换回清名! 晏久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把她的脸结结实实盖住,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晏久的眼睛是浅灰色的,眼型也生得好,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就已经是极美。她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虽说这是在原国,认识她的人不多,可一旦被人认出来,晏久不敢相信这后果有多严重。遮住脸便好,这京城里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一双漂亮的眼睛,还不至于给她引来多大的祸端。 京城揽月楼,从这天起多了个名为楚儿的绝色舞姬。这舞姬神秘极了,常年以面纱遮面,有许多人想去看一下那张面纱下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却只得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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