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装作互不相识,也算是为对方留点面子,就当是最后的情谊了。
容陌继续向前走着,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太子殿下,再往前走了,就要到叛军的阵营驻扎地。”
容陌一惊,墨轩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他若是不知道,只身深入敌营,岂不是······
这般一想,容陌索性就抢过说话那人的马:“紧急征用,劳务费向户部尚书索取即可。”
“诶,”那人眨眨眼,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这本身就是太子殿下您的马啊。”
“林晓夜,别看了,赶紧牵着马回去了!”在身后等待着的林生黎早已不耐烦了,看他还那般痴痴的看着远方摇头,忍不住出声催促。
“诶,好勒!大人,我们尽快回去吧。”林晓夜笑嘻嘻地转过头,快步走到林生黎面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无端的狠厉。
墨轩随着叛军惊慌失措的后撤队伍,也不知走了多久。
幸亏,他之前的表现早已令他们吓破了胆,所以,没有多少人想反击。
还算是相安无事。
转眼间,墨轩就随着他们到达了敌方阵地。
此时,他才迷迷糊糊的抬起头,默默地观察着身边的地形。
风很大,似乎地面时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风吹过时,似乎还带着回响,而且上下风流流速不对等,而中间迎面吹来的风最为猛烈,夹杂着薄沙。
墨轩皱起眉,难不成是来到了一座山谷中或峡谷?
祉国富有名山大川,只是大多太过高峻。所以,无人敢于攀登,只有容曙在祭天时,才会选择一处最高的山峰,向神祇祈愿,而且大多数时候是在同一座山上。
墨轩抬眸,已然回忆出这里的名字:祉国神话中,离天神最近的地方,也是传说中容栖出生的地方——神谛峰的主峰。
叛军也当真大胆,竟将祉国的圣地作为自己的据点。
只是,也确实设计精妙,这里的确是除了皇宫外,一般人皆不会踏足的禁地。
很少有人会有这个勇气,冒着杀头的风险,前往此地探索。所以,才适合藏身。
墨轩忽而有些无奈,他一向是不喜欢绕这些歪歪肠子,甚至喜欢打架的理由,也只是因为这件事比什么都简单迅速,不必花太多心思。
他长了一张遗传自他母亲的风情万种的脸,自己却是毫不在意。
多美丽的容颜,多曼妙的身段,也只不过是一层附着在白骨上的皮囊,只有一颗被层层白骨掩藏,软肉包裹的心脏才是唯一有半点价值的财物。
只是,他送出的真心,也难免沾上他的假。
墨轩觉得自己最像他的父母,他的继父的,也就只有流淌在全身各处的冷血,冰冰凉凉的,无论怎么捂,也捂不暖的样子。
也不知宸墨现在过得好不好?墨轩突然想起了远在西北的宸墨,他这辈子唯一的朋友。
甚至是楼洵也称不上自己的朋友,只能说是异父异母的家人。
不过,怎么想,他也不可能会过得好。
毕竟,他和自己一样,也在屈辱的活着,跪在地上,用膝盖骨走路,而不是堂堂正正的抬着头,光辉的走着。
他们每天都在为自己的仇人做事,对他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杀了他,一了百了。
虽看着光鲜亮丽的,却是带着枷锁而活着。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渺远的号角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墨轩。
他懵懂的抬起头,似乎早已遗忘自己前来此地的目的。
“子卿!”容陌气喘吁吁地唤了一声。
游念的军队正缓缓走来,容陌的心叔倏然收紧,向前奔去,将他护在身后。
游念站在队伍前方,制止了他们的步伐。
游念走出营帐,有些无奈的看着容陌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瞪着自己。
他笑嘻嘻的看了一眼容陌,又看向他身后的墨轩。
容陌敏感的挪动了一下步伐,将墨轩遮掩在身后,又抬起头,冷冷的盯着他。
游念收回自己的目光,状若惊恐地做了一个“缴械投降”的手势,做着口型:“殿下需要我效劳吗?”
显而易见。容陌挑了挑眉,轻轻地攥住了墨轩的手。
游念似不明白他的意思,夸张地一摊手,似乎对容陌会对他求救感到十分惊讶。
他看了看容陌的眼神,似乎是触电了一般,做出一副惊吓状,赶紧“说”道:“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容陌垂下头,看了一眼墨轩,唇无声的快速念道:“把孤和子卿当做普通的敌人一般追杀。其余的,不必你费心了。”
游念笑了,装模作样的一鞠躬:“行,这可是您说的。”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士兵命令道:“大部队随我出列,活捉二名敌军,重重有赏。”
他们眼神一亮,刚才还懒洋洋的士兵如同眼馋肥肉的恶狼,盯着眼前的猎物,就差流口水了。
容陌在游念下令的一瞬间,牵过墨轩就往身后跑去。
出了山口,便是入城的小道。
墨轩突然扯了扯容陌的衣袖:“别去城中,以免令百姓惹上祸端。”
容陌“嗯”了一声,墨轩绕到另一条岔道上,准备借着四通八达的小路,将敌军甩丢,再趁机逃脱。
墨轩忽然问了一句:“你腿怎么样了?”
容陌脚步一顿,似乎刚刚想起这件事,故作若无其事道:“无事,暂且还能称得上是百毒不侵。”
疼啊,怎么不疼啊?钻心的疼啊!
容陌问诊时,太医一见他的腿伤,就直摇头,说是自己十年前也曾见过这般的伤,至今也未研究出治疗的方法。
所以,是束手无策。
但同时他也告诉容陌。这世上还是有药可医的,但可以医治此病的医生十年前就失踪了,不知具体的去向。
总而言之,还是毫无办法。
容陌没问他:十年前的那个病人,最后怎么样了。
他怕他一旦问出口,就拾不起那点希望了。
最起码,他现在还能抱着点碰运气的念想。
他不怕死,要是怕死,他早已经死上千百回了。
只是,他若是走了,墨轩这般好的人,给了谁,他都不放心;要是留他一人,他就更怕了。
容陌停下脚步,突然潜入一条长长的溪流中。
冰冷的河水流淌过身心,似乎也洗涤了灵魂。
墨轩扯过容陌的手,急不可耐的吻了下去。
容陌总觉得墨轩此时的情绪不对劲,只是,再这么由着他,他们可能会因这个吻溺死在这片湖中。
于是,他掐住了他的腰,迫使墨轩停下动作。
容陌贴着他的耳朵,轻笑道:“宝贝,别亲了,再不走,咱两可救死在这了。回去,再继续。”
墨轩转过头,不去看他,向上潜游,若真能死在这也不错。
容陌深吸一口气,缱绻地理着墨轩湿漉漉的长发。
他偏过头,微微笑了:“回去继续?”
“嗯,继续。”
☆、波澜(拾壹)
三天后,乾清宫中——温涵捧着腹户部一大堆账本,恭恭敬敬的站在容曙面前的木桌旁。
他看是似专心致志的在那等候着批示,实际上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今天已经是开战的第九日了,恍若隔世一般,援军依旧不见踪迹,派去探查的骑兵也不见回来的迹象。
似乎在这九天开外皆成为了一座空城,默默不语的死城,对主城的死活不闻不问,他们到底在顾忌着什么?
亦或者说他们到底在顾及着什么人的权势,才不敢开口,对这里的惨状视若无睹。
容曙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上面记载的满是这几天来战争造成的损失和开销。
这样仔细盘算下来就可以直观的发现这几天的纰漏,这几天的花费就可以抵得上普通边城一个月的开销了。
他揉了揉眉心,无声的叹了口气,怎么突然就打起仗了呢?
还刚好卡在太子殿下弱冠刚过不九,已经可以开始深层地接触内政这个节骨眼上,就开始打仗了。
虽说这只是形式上的略微交接而已,就只是为了走个流程而已。
毕竟太子殿下从十一二岁就开始接触内政了,但好歹还是遵从祖宗留下来的习俗,较有仪式感,也可以从名义上昭告天下,祉国后继有人了,百姓可以放心地继续安居乐业了。
但此时却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这么多的士兵肯定是从几年前就开始筹备,训练的,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毫无迹象呢?
容曙想了想,下意识的回避了最有可能的原因:朝廷里有内鬼,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都在为这场蓄谋已久的内战作掩护。
“陛下,户部这几天早已入不缚出了,光是这个几日的月例,俸额就已经支出一大半了。”温涵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容曙的脸色。
今日确实是月中旬了,该向官员发放俸禄的时候了。
只是户部的存银早已发放出一大堆的经费,供将士使用。
以及还另外包括百姓在庇护所中的衣食住行的经费,所剩的银两,除去朝廷日常的开支用度,根本就无法再负担官员的工资了。
容曙皱眉,默默的计算了一下国库的余银,忍痛道:“你们先将国库中的银子挪一些出来垫用,而那些与战争无关职务的官员的工资先放着,扣留着别发出去,暂且先发放边远山区的军饷,以及几位将军的将军费用。”
温涵为难的不敢开口,容曙注意到他的脸色,缓和了自己的语气,轻声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温涵嗫嚅着不敢开口,突然就“扑通”一声跪下了:“皇上,那些皇亲贵族也在讨要俸禄的行列中,微臣实在是不敢啊。”
容曙见他那般可怜相,实在是不忍责怪他,只得轻柔的揉着自己的眉心,轻声问道:“发出去了多少银子?”
温涵畏畏缩缩的开口:“大致花去了几百万的银子。”
容曙本以为也就不过一万两万的钱,还在心中庆幸的不算太多,结果一听到这个天文数字,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什么,怎么可能那么多?他们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就是不到一万的银子,怎么可能就一下子拿走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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