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陌向营帐门口走去,不曾回头检查分发情况就迈开了步伐。
蒋青紧接着他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烟斗,走向容陌,抬起了手中的烟斗。
容陌摇了摇头:“请便。”
蒋青慢慢的深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了一层层白烟,白烟在空气中袅袅蝶蝶的缭绕着。
蒋青眨了眨眼,低声问道:“殿下,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在这个月决出生死?明明我们还有那么多可以减少损失的方法,同样也可以制服他们,也不必逼着将士们冒这么大的险,也可以减少伤亡的情况,大获全胜。明天来的人,可能不多。”
容陌被烟雾熏出了些薄泪,蒙在了眼眸上:“长安城中有内鬼,上几次的计划都大致泄露了出去,而且还不止一个。不为他们提个醒,他们还以为自己的存在,孤就不在意了,这还只是其中一点理由。”
他又眨了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又接着说道:“这几日来,西北顿发捷报,怕是在两三个月以内就可平乱。”
“为了让七王爷回来时,不必再面对这些腌臜是吗?倒也是个情深蒂固的情种。”蒋青叼着烟头嘴,低低的笑了起来,直至被烟呛得咳了起来。
蒋青微微眯起眼,又自说自话道:“都言‘自古薄幸帝王家’,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深情的情种?”
这殿下生得一副桃花眸,薄唇的多情样,却对一个人深情到这般。
只是,这样的真心能维持多久?
蒋青:“你可曾想过登基之后,那些文绉绉的书生,就会强迫你纳后这时,你应当怎么办?”
按理来说,卫宪才是说这些话的最佳人选,但他近日有要务缠身,不得不拜托蒋青做一回坏人。
容陌摇了摇头,诚实道:“不成。”
蒋青一惊,烟斗差点从手上滑落。毕竟容陌一直是一副一切运筹帷幄的模样,却连这般的前景也不曾考虑过。
容陌对他的惊骇相投影蔑视的目光,破天荒的为他解释了起来:“子卿近来的身体情况逐渐恶化,我们都不敢确定他还能活多久。”
只好顾好眼前的事情,其实容陌也隐约从容曙同样每况愈下的身体情况,猜出了二者之间的联系。
只是没有多长时间,容得下他们计较这些了。
他既然答应自己不以身涉险了,那定也是有分寸的。
在一起的时间要挤着,省着花,也不知道自己能陪对方多久,也就没时间计较这些事了。
但若是真的要立后的话,自己也只能娶他,还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诏告天下的那种。
就算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才愈发想彻查当年的事,还他一个清白。
要紧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顾得上猜疑?
蒋青闻言,也只得苦笑一声,感慨到:“你们薛家的人专出多情种,薛渺也是,你也是。当年薛渺出征西北,嫂子正怀着身孕,还要带着几位顽劣的儿子。一回京,薛渺还未入宫述职,就得到了嫂子难产的消息。接生婆问他要保谁,他毫不犹豫的选了嫂子。结果,嫂子自己却选择保下了你母亲。薛渺之后再无婚配,只专心培养着你的几位叔伯。他当年带兵的手法与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造化弄人,薛渺死后,薛家接连失势,落了一个‘谋反’的罪名。”
蒋青吸了一口烟,似如梦初醒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若是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容陌恭敬地一鞠躬,低头称谢。
蒋青心情复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不必言谢,争取早点结束战斗就行了,明天少死点人也成。”
他说完,又拿着烟斗,慢慢的走开了。
殊不知他的话在容陌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涟漪,一个即使自杀,也依旧被人封王的的男人的形象逐渐鲜活了起来。
只是可惜,这些话骗不了他了,自己查到的事实能将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次日清晨——当容陌到达城门口,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片乌泱泱的人群了。
见到容陌一过来,几万人的队伍当即如约好似的熄了声,为首的几位将军开始报起了人数:“北营2534人集齐。”
“南营2492人集齐。”
“东营4564人集齐。”
“西营5860人集齐。”
“神机营1604人集齐。”
“骑兵3852人集齐。”
……
容陌边听,边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遍,不由得皱起了眉,这哪里是在挑选人,简直是全营上下,拖家带口的,人都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扶额叹气,试图与他们讲清后果:“这并非是在开玩笑,这场战争仅需要2000人就行了,而且他们就是为了送死而来的。但凡你们只要头脑清醒点,就不应该这般兴致勃勃的聚拢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他们反而更加聚集过来,眼中都含着殷切的光,似乎战死沙场,对他们来说也不在话下。
见到他们这般,容陌也只好放下脸来,当即就淘汰了5000多人。
其中有一个人还不服气,凑到他跟前询问到:“为什么,殿下?我明明身强力壮的很!”
容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慢慢到:“许恽,家中有花甲之年的父母以及妻儿,幺子不满二岁。你若死了,让家人拾荒去吗?”
听到他这话,许恽当即露出了沮丧的神色,一步三回头的依依不舍的走了。
容陌又严肃道:“家中父母年愈半百或幺子未满舞勺之年的人直接可以走了。”
听他这么一说,又退出去了5000余人。
容陌又揪出了一些企图蒙混过关的人,最后才堪堪选中两千人。
他也未多说废话,只是要他们就地解散,按部就班的回到岗位。
正午时分,游念率领一队人马来到了城门口留念,看了看手中的地图,随手点了一个平日在军营里战仗势欺人的副官,按在地图上的埋雷之处,让他排了排雷。
“轰隆”一声巨响,雷|管炸裂,那人还未死透。
游念下了马,那人向他伸出了乞求的双手,游念却将他推向了另一处,不到十个的雷|管炸的他尸骨无存,开辟出了一条新路。
游念就率领着军队,从道路上碾了过去。
城门大开,将士们如说好的那般汹涌而出。
游念稍微试探了一下,发现他们确实真像布防图所说得一般演练。
所以游念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率队的容陌面前。
容陌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对此不置可否。
言多必失,何况也无非是成王败寇的道理。
游念也未曾多想,只是抽出了剑,眼中直放绿光。
容陌率领着不足五百人的骑兵队很快就败下阵来。
游念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容陌没忍住,口腔中漾了满口鲜血,却不得声张,只能默默咽下。
这一仗,游念大获全胜而归。
容陌回到营帐,张奎慌张的赶了回来,未曾说话,就先跪下了:“殿下。”
容陌让他起身,张奎就直呼自己对不起他。
容陌实在是有些烦了:“若不快去请御医的话,你可就真的杀了我了。”
张奎一听,这才走。
☆、山河(拾壹)
容陌坐在床上,任凭御医为自己包扎着伤口,血不断的往外渗出,逐渐进去了止压的布料。
御医无奈的为他上药,低声道:“你这般小的年纪,这么拼命干嘛?”
容陌没有反驳,御医的年岁算起来,至少大了自己三轮,算得上半个长辈了。
容陌又不好意思与长辈呛声,尽管二九已经是弱冠的年龄,算得上成年了。
容陌只能低声道一句:“伤势如何?”
御医避而不答,拍了拍他的肩膀,容陌当即吃痛的皱起眉。
御医这才放松了力道,没好气的道:“你还知道疼啊?要是在晚上一炷香时间,你这只肩膀这辈子都别想举起来了,现在嘛……”
他斜眼瞥了瞥仍在渗血的伤口:“马马虎虎的,但不至于废了,就是这一个月都抬不起来了,包括执剑。”
御医抬眼,瞪了一眼容陌,愤愤的开始收拾药箱。
容陌抿了抿唇,受伤的肩膀是他的惯用手,但这并不妨碍他用剑。
薛襄从小就训练他使用两只手做事,所以他的左手同样可以用剑,写字。
只是他的左手是一般就练的是模仿他人的字迹,包括容曙。
而他平常都习惯用右手写,就是为了掩盖左手的字迹,而且字迹也从不在人前写字。
拜她辛苦督促所赐,他左手的灵活程度并不亚于右手。
所以,单边肩膀受伤对他来说并无大碍。
御医收拾好药箱,又开始细细的嘱咐他,之前再三重复过的注意事项:“伤口不能碰水,近期还未开始愈合的话,就不要乱动它了,尽量平时多放松,不要太过用力。”
容陌漫不经心的听,时不时的点个头,表示自己确实有在记。
“对了……”御医突然停住了嘴,迟疑的问道,“你最近你腿上的伤口如何了?”
容陌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膝盖,事实上,若是他不提醒自己,自己也忘了腿上曾经受过伤,毕竟这并没有带来行动上的任何不便。
容陌低垂着眸,哑声道:“托您的福,暂且还是死不了的。”
确实是死不了,若不是每月都会面临这般大的一次痛楚,他几乎就遗忘了自己已经是一个生命以时辰计算的人了。
其实他昨日与蒋青说过的理由中,还有一条最主要的:我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
实在是……
即使不荒废青春,时间也不够用,事那么多,总得分的出孰轻孰重的。现在自己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争取能做完吧。
做到即使他死了,这个朝廷也能脱离他们这些无用的皇帝,继续运行下去。
御医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只能木讷的点点头,宽慰他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依我看,太子殿下定会是洪福齐天的。万一,哪一天遇到一个神医就治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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